第181章 破綻

  劉恆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呃、那個……小娘子,刀劍無眼——噢,不——簪子也沒眼,小心為上、小心為上!」


  金光錚錚,利光閃閃,劉恆第一次發現身為女子很是方便,隨手都能拿出一件「武器」讓人防不勝防!

  竇漪房手握金簪,用凌厲的眼神發號施令,劉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怕氣著了小娘子會吃不了兜著走!肉在簪子下,小娘子說什麼都是對的!

  劉恆賠著笑,從她身上悻悻然爬下來,表現得比巧珠還要乖巧。他仔細地掖好被子,還順手將竇漪房略為凌亂的衣服整理得美美噠。


  竇漪房挑了挑眉毛,對他熟練的動作表示讚許,「陛下看起來很熟練嘛,臣妾怎麼不知陛下原來對女子穿著衣服的方法如此熟悉呀……」尾音上揚,嬌媚婉轉。


  劉恆咧著嘴,一臉諂媚,「那得謝謝梅子妹妹教得好。她說,衣服脫了得再穿好,不然她家娘娘會發現的。」


  熟能生巧,就是這個道理!

  竇漪房霎時氣結,好一對情誼深厚的主僕,敢情她是被自家婢子賣了還不自知嗎?!虧她真以為最近梅子鳶開竅了,照顧主子比以前更殷勤了,原來為的是另一個主人!!


  美眸一眯,鶯聲乾脆利落:「說,你到底給了梅子什麼好處?!」


  劉恆嘿嘿乾笑,食指相對點了點,「賞賜武子半月休沐……帶薪的……」


  難怪!!竇漪房額頭直跳,有一種快要吐血的衝動!

  「你偷偷摸摸來了多少回?」她究竟被白吃了多少斤豆腐。


  「不多……」劉恆眨著無辜的大眼,努力地學著兒子擺出一副純真的表情,「有空便來,沒空在外頭瞅瞅。」簡單來說,每天晚上要是不能見一見妻子的睡顏就不能安心,有道是深宵苦短,必須捉緊時間親一親抱一抱,才能慰藉相思啊。


  竇漪房又羞又惱,貝齒磨得吱吱作響。


  劉恆趕緊給愛妻順順背消消氣,「小娘子莫氣莫氣,氣壞了自己身體,為夫就該心疼了。」


  竇漪房掄起粉拳,接連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敲了好幾下,小手都敲痛了,皮粗肉厚的他卻不痛不癢,紋絲不動。劉恆大手一收,稍施巧勁便將她手中的金簪拿了下來,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湊到唇邊細細親吻。竇漪房偏要掙扎,他乾脆化身水蛭,整個人軟趴趴地癱在妻子的身上撒嬌耍賴。


  高大強悍的身軀半壓半依地靠在身上,嬌小如她如何能動,竇漪房望天一嘆,感慨自己差點忘了這廝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劉恆得逞偷笑,埋首在溫香細嫩的肩窩處鼻尖有意無意地撩撥著她嬌嫩的肌膚,「為夫自問安排得夠周全的了,小娘子是怎麼發現破綻的?」


  竇漪房哼哼兩聲,道:「就是一切太周全,才是最大的破綻!!」


  劉恆眸光閃爍,願聞其詳。


  宮宴過後,劉恆愛寵驟減,確實讓竇漪房傷心了好幾天,但一個人躲在角落裡黯然落淚絕非她的個性,當她冷靜下來以後細想事情的經過,只覺得疑竇重重。


  若說劉恆是因為她和呼延驁的過往而嫉妒生恨的話,理由充分聽起來很充分,但仔細一想,卻有著不合理的地方。呼延驁當年送她狼牙項鏈的事情,知情者寥寥無幾,除了劉恆,就只有常喜、燾烈,以及呼延驁本人,竇漪房跟劉恆相愛相許之時也把這件事告訴過他,劉恆真要算賬也用不著等到今天。


  如果慎夢雨想借她歸還狼牙項鏈一事重提舊情、挑撥離間的話,是不是太低估了劉恆的反射弧?

  由此可見,慎夢雨是不知道劉恆早知此事的,或許只是不知從哪兒打聽來了消息,自作聰明耍了個小心機罷了,劉恆怎麼可能輕易上當。


  再說,她跟呼延驁是在前往宮宴的迴廊上偶遇交談的,雖然內容說的是舊情,可身邊護衛、太監、宮女一個都沒少,看起來哪有半點私相授受之意?所以說,劉恆吃醋嫉妒的條件是不成立的。


  劉恆點著頭,對竇漪房冷靜條理的分析很是讚賞,「知夫莫若妻,小娘子該賞!」說著,就想湊上去偷個香,竇漪房一手捂住蠢蠢欲動的狼吻,沒給對方半點機會。


  劉恆聳聳肩,只好作罷。


  竇漪房沒理會他故作可憐的蠢樣,繼續說著自己的發現:「你第二個失策的地方,是讓梅子去當你在椒房的內應。」


  「哦?此話怎講?」他的聰慧可人的小娘子已經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梅子很聰明,盡心儘力為你做了最完美的掩飾,但是你別忘了,梅子性情豪爽,凡事大而化之,當差辦事可沒這般積極殷勤過。除了張武,我還沒見過梅子為誰這般用心過,煎服湯藥、沐浴更衣、溫聲安撫、靜心陪伴,連巧珠都忍不住偷偷抱怨自己的工作全被她搶走了。」


  換句話說,劉恆給出的獎賞太誘人,梅子鳶用力過猛了。


  劉恆嘆了一聲,「成也梅子,敗也梅子。」


  「不過嘛,話又說回來,這段時間多虧了有梅子時時刻刻陪伴在我的身邊,才讓這深宮內院沒那麼寂寞。」美人托腮言愁,月光下美如畫。


  劉恆扯了扯嘴角,幾乎被妻子的美色迷得七葷八素:「梅子雖有破綻,但應該不是讓你察覺出一切的主因。」


  說到這,竇漪房惱羞成怒,扯著丈夫的耳朵,嬌嗔斥道:「因為沒有一個女人被莫名其妙吃了豆腐還懵然不知的!」


  旖旎的春/夢,羞人的酸痛,還有被梅子鳶細心藏好的不易被發現的吻/痕,

  都是最熟悉的證據!

  「哎喲哎喲,小娘子輕點、輕點……」劉恆誇張地求饒,張開雙臂將竇漪房抱在懷中,柔聲哄道:「都怪娘子太美,為夫意志薄弱,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曖昧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呢喃,熾熱的氣息噴在頸側,竇漪房身子一軟,心尖兒痒痒的。劉恆趁勢認輸服軟,完全看準了她吃軟不吃硬的個性。


  竇漪房嬌嗔:「齊太醫也是你安排的吧?」


  劉恆揉揉她的頭頂,像表揚小孩子一樣稱讚她的聰明,「我讓他在你的葯湯中多加了安睡的成分,助你入眠。」計劃剛開始的那幾天,竇漪房睡得很不安穩,眼底下淡淡地一圈陰影讓他心疼不已,遂有了這個念頭,至於心裡頭那一點點偷香竊玉的私心,他決定藏在肚子里。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沒發現葯湯里有什麼不妥,直到梅子親自抓藥煎藥的次數多了,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你也不是不知道梅子不善庖廚,讓她進廚房比叫她上戰場還要難,但這段時間她不僅親自到御醫所為我抓藥,而且每次都自己親自煎藥的,從不假手於人,我便猜想其中必有因由。」


  從抓藥到煎煮,梅子鳶全程親自上陣,巧珠愣是沒找到一次幫忙的機會。


  忽地,一個念頭在心裡掠過,竇漪房杏眸睜大,猛然看向劉恆。劉恆臉色微沉,知道她猜到了另一個原因。


  竇漪房道:「你讓梅子親自做這些事,難道是擔心椒房裡另有內奸?」甚至連巧珠都在懷疑的名單當中?


  劉恆不否認,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撫弄著她柔潤絲滑的長發,「事出有因,不得不防。」


  竇漪房知道這個原因肯定就是逼使劉恆安排這一切的主因。


  事到如今,劉恆只好和盤托出,「我本不想瞞你,只是此事干係太大,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明,只好接受召大夫的建議暫時把你留在椒房之中。後宮也好,朝廷也罷,如今敵我難分,只有當一切都浮出水面的時候,才能確定我們身邊的人究竟是人是鬼。」


  「召平召大夫?」乍聽劉恆提及此人,竇漪房不覺生疑。召平一向只對朝政之事感興趣,對於深宮後院宮妃爭寵的事情他絕對是撒手不管的,這一次怎麼連他都摻和進來?


  劉恆點點頭,繼續道:「約莫數月前,閩越邊境一帶出現了幾場小規模的叛亂,造反者都是一些流民大盜,就連領頭者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之人。然而,這些人組織有序、作戰能力強,居然打了好幾場漂亮的勝仗。」


  竇漪房道:「這件事我還記得,當時陛下還派了淮南王去征討閩越叛民,叛軍遇上咱們漢軍連連敗退,幾乎沒有還擊的能力。」說到這,竇漪房頓了頓,忽然醒悟,「咦,不對啊,這些叛民原本就是一些龍蛇混雜之輩,組織作戰的能力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強,轉眼間又打回原形的呢?」


  前一刻還能對付閩越軍隊綽綽有餘,下一刻就潰敗如泥,不堪一擊,漢軍的勝利是不是來得有點太容易?

  竇漪房眼珠子溜溜地轉,腦袋瓜飛速轉動,很快就得到了結論,「所以說,叛民是假的,閩越首領的求援也是假的。可是,不對啊,這麼做他們有何得益?」凡事無利而不行,閩越首領派流民假裝造反,又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向大漢國求援,如此周折的目的又是什麼?

  最後,她靈機一觸,「為真正造反做準備!」


  「聰明!」劉恆啵了她一個香吻,道:「那幾場仗只是前哨,他們背後有著更大的陰謀。且不管閩越戰況,這時候朝廷也出了問題。阿長的軍隊在前線打了勝仗,名聲大噪,另一方面灌嬰率領的軍隊在匈奴那邊吃了虧,連丟了幾座城池,而且每一次匈奴軍都如有神助。未卜先知,佔盡了先機。兩派軍隊一勝一敗,輿論如何可想而知。」


  而這場戰火正悄悄地從前線向未央宮蔓延,將劉恆和竇漪房推向尖刀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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