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帝位

  得到劉恆的應許之後,群臣眾志成城,以銳不可擋的氣勢一口氣攻進了長安城。灌嬰率領的精兵行動何其迅猛,沒花費多少時間就接連攻破了數個南北二軍把守的關鍵地點,將城門和入宮的主幹道牢牢地控制住,開拓了援軍入城第一要道!


  劉恆委派張武為先鋒,宋昌為副將,發出暗號調動起埋伏於長安內外的影士,配合灌嬰等人的行動,起到了重要的輔助作用。


  灌嬰長年鎮守滎陽,對長安城的布局並十分不清楚,如今有了影士的幫忙,簡直如虎添翼,一明一暗的兩股力量互相配合,比起互相猜忌、各懷鬼胎的南北二軍不知強大多少倍!

  威武侯周勃在朝中任太尉,手中沒有兵權調動軍隊,為了做好扶立代王為帝的準備,他巧計一施,居然趁灌嬰到渭橋迎接代王的這段時間將呂產手中的北軍給騙了過來。


  呂祿為人陰險,自大狂妄,同朝為官者往往對他敬而遠之,知心者可謂少之又少。唯獨曲周侯酈商之子驪寄與他關係甚篤,幾乎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


  呂祿狡詐,手中重權在握,從他身上很難下手。於是,周勃便瞄上了驪寄,以他作為攻破呂祿的突破口。


  驪寄的父親曲周侯酈商從劉邦還沒有封為漢王起就跟著先帝南征北討,滅秦剿楚,立過不少汗馬功勞。酈商對兒子的寄望甚大,還特意取名為「寄」,將興邦望族的願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在酈商的培養下,驪寄也很爭氣,年紀輕輕就入朝為官,沒有讓父親失望。可惜彼時,呂后專政弄權,擁護劉氏宗室的酈商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偏偏兒子驪寄跟呂家的呂祿關係甚好,兩父子為此還鬧心了幾回。


  驪寄是個正直的人,心想他跟呂祿聊得來是一回事,呂祿是呂家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驪呂兩家保持良好的關係,對他們家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周勃暗暗觀察了這個年輕人很久,驪家人對劉氏的忠誠和呂家的關係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灌嬰這頭去了渭橋,周勃那頭就將曲周侯請到府上,好酒好肉好招待,名為敘舊,實則用個好名目將老人家留了下來。


  酈商和周勃、陳平的關係一向不錯,收到周勃的拜帖之後不疑有他,隨即應邀上門相聚,近日諸呂之亂搗得長安人心惶惶,心憂大漢的他也正缺一個可以訴說心事的人。


  驪寄因為呂祿的關係,對長安的形勢比自家父親要清楚得多,呂祿有沒有造反奪位之心他不敢說,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呂氏一族肯定想趁這個機會奪取更多的利益。能否當上皇帝要看天命,但隨手撈個異姓諸侯盡享人間富貴估計不成難事,運氣更好一點的話,或許還能效仿呂后挾持天子把控朝政,當個無冕之王呢!


  驪寄身為漢臣,跟父親一樣忠於漢室,故此每天都會找機會尋呂祿,希望勸他浪子回頭。呂氏勢力雖強,但終究如曇花一現,劉氏宗室再弱,多年的根基堅如磐石,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夠推倒的。


  如今呂后薨逝,呂氏背後最大的靠山就等於消失了,呂祿擁兵自立恐怕只會自取滅亡。


  驪寄不忍好友走上一條不歸路,便天天上門求見,意欲相勸。奈何,呂祿身在營地,忙於內鬥,根本無暇相見,驪寄日日敗興而回。


  那日,驪寄再一次從呂祿那裡失望而回,怎知一回到家,竟收到了周勃的威脅信函!周勃在信中道,曲周侯如今在他的手上,要想保住父親的性命,就必須用助他取得呂祿的兵權。


  明明是炎夏,驪寄卻覺得自己掉進了冰桶里,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上腦門!


  孝和義,忠和誠,像冰和火反覆地折磨著他!眼前卻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驪寄以血書向呂祿勸說投誠,並承諾道:曲周侯已經和諸位朝廷大臣都說好了,只要呂祿肯交出兵權擁護劉氏宗親勢力的話,分封諸侯是肯定的。


  對呂祿來說,驪寄的這封信來得正是時候。呂后薨逝之後,他本想搶先一步奪取先機,誰知還是快不過呂產。如今他和呂產、審食其成了膠著狀態,長安城外還有灌嬰、劉襄、劉澤等人虎視眈眈,情況再這樣拖下去,他是撈不到什麼好處的。


  相反,如果借著驪寄的關係跟朝廷官員合作,最後誰當皇帝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諸侯之位穩穩到手就好了。


  於是,呂祿遂應驪寄所求,將手中的北軍兵權雙手奉上。


  就在灌嬰和張武領兵攻進長安的時候,周勃和陳平已經平定了北軍之亂,為劉恆登基掃清了一半的道路。


  齊王劉襄很快就察覺了異樣!


  劉澤拿了他的兵馬,一去不回頭;灌嬰卻那邊風風火火地幹了起來,大隊人馬都快攻進未央宮了,他還在城外傻愣愣地等著!

  劉襄越想越不對勁,立馬派弟弟劉章為先鋒,領著剩下的兵馬殺入長安城。


  此時的長安,一片混亂,各隊人馬都往未央宮的方向殺過去!

  帝位近在咫尺,誰都不願意慢半步!

  呂祿交出兵權一事,呂產毫不知情,還以為有對方守在前方多少能拖一點時間。哪知,呂祿的防線已全部移交周勃,過程順利得連半點風浪都沒有激起,劉章一路殺入未央宮幾乎等於不費吹灰之力。呂產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劉章已經來到面前,手起刀落將他砍殺於馬前!


  呂產一死,南軍就等於滅了,剩下的部將為求自保,只能向北軍求救。原本沒有兵權的太尉威武侯周勃頓然成了二軍之主,領著大家鎮守未央宮。劉章雖然砍殺了呂產,但在城中的兵力遠遠不及周勃,只能按下心中的忿忿不平俯首稱臣。


  未央宮就這樣被完美地收復了,劉澤、灌嬰、陳平、周勃、張蒼等朝廷重臣恭敬地迎接代王入城,進駐未央宮!

  帝位之爭爭分奪秒,片刻不能耽擱,竇漪房非常清楚自己有孕在身臨盤將即,是沒有辦法陪伴劉恆趕進宮去的,便獨留於渭橋讓丈夫與眾位部下先行前往。


  竇漪房快要臨盤了,從中都趕到渭橋已經十分顛簸,周勃、灌嬰等人雖然控制了未央宮,但裡面的情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尚且未料,貿然將一個孕婦送進去實非上策。更何況,諸位大臣擁立劉恆為帝一事都是私底下進行的,如果將竇漪房牽扯進去終非好事。


  多番考量之下,劉恆只好忍痛將竇漪房留在渭橋,加派身手高強的影士連同梅子鳶陪伴左右,臨走前耐不住心中牽挂不顧四周還有人,就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親吻了愛妾一番。


  梅子鳶捂住臉從指縫間偷看,暗暗咬唇:啥時候她家臭石頭也能這般讓她羞羞臉……


  (啊——嚏——!張武在未央宮中莫名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劉恆入主未央宮的過程進行得十分順利。自從呂后病逝之後,長安城內外人心惶惶,如今群臣上下一心,迎新主立君威,城內的百姓、宮裡的宮奴們無不歡天喜地,只求一切儘快步入正軌,天下再次太平。


  大勢已去,劉襄明白自己先機已失,帝皇之位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穩穩地落入了王叔之手。論兵馬,比不過;論身份,自己只是個後輩;就連朝中諸位大臣也沒有一個站在身邊支持自己的。此情此景,唯有俯首稱臣!


  文武百官、宮女太監整整齊齊地跪拜於宮道之上,迎接新主的到來。


  劉恆騎著赤紅駿馬,青衫藍袍,氣度不凡,王者的氣派不言而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洪亮的的聲音響徹雲霄,幾乎震動了半座皇宮……


  周勃上前一步,將代表皇權的玉璽雙手奉上:「恭迎吾皇!」


  劉恆俊眸半眯,剛毅的唇線輕啟輕闔,「審食其現在人在哪裡?」玉璽和小皇帝理應都在郎中令審食其的手上,怎麼這麼快就落到了周勃等人的手裡呢?

  審食其呢?小皇帝劉弘呢?

  「啟稟陛下,逆賊審食其已被誅殺!」


  劉恆濃眉一皺,低沉的聲線略帶責備之意,「何人誅殺?」


  審食其官拜郎中令,肩負的是未央宮的守衛之責,手裡的兵衛精銳而忠心,頭上頂的還是皇帝守將的頭銜,誰敢在未經審訊的情況下私斬重臣?!


  「是……淮南王殿下!」


  「什麼?!」劉恆拳頭一緊,犯下此罪者竟然是自己最親近的弟弟。


  這一次群臣選立新王,兇險萬分,劉恆沒有將弟弟劉長牽扯進來,沒想到他自己竟然私自出兵,還斬殺了審食其!

  周勃等幾個深知劉恆和劉長關係的臣子的臉都青了,支支吾吾地將事情的始末上報:「早在太后薨逝之前,淮南王殿下就屯兵於長安城外百里之外的洛城,后因諸呂作亂才沒有辦法進城的。後來,大臣們為陛下清掃逆賊,淮南王隨即領兵入城,直接衝到未央宮斬殺了郎中令大人。」


  話音剛落,灌嬰的部下就押解著身披鎧甲的劉長上殿,只見劉長長發披散,臉上、身上血跡斑斑,明顯是斬殺敵人的時候沾染上去的。


  劉長憤然看了坐於高位之上的劉恆一眼,別過頭去,態度非常倨傲。


  灌嬰踏步上前,虎嘯怒吼,「吾皇在上,豈容無禮?」


  劉長乾脆闔上眼,不聽也不看,一臉無所畏懼的樣子。


  灌嬰動怒,雙手一揮,示意部下將他強摁下去。代王新主入宮,必須在眾人面前立威,豈能受人蔑視?!劉長地位尊貴,兵衛本不敢造次,但新主在上,將軍在側,他們也只能從命了!

  劉長跪在前殿之上,緊咬牙關,倔強得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劉恆於心不忍,下令眾將不得無禮,「阿長,你……」在他眼裡,劉長不是一個不分輕重之人,他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的!


  劉長咬緊牙,眸中凝光,「當年貫高謀反,趙姬懷胎十月跪地相求,審食其卻連半點憐憫之心都沒有。如果當初他肯向父王求個情,又或許勸說勸說我母親的話,她就不會死!」而他也不會一出生就成了喪母的孤兒,寄養在椒房裡,一輩子看別人的臉色做人!


  趙姬產下龍兒后自刎身亡的事,一直是劉長心中最大的心結,怨恨的種子一旦在心中生根發芽,就怎麼也除不掉了。


  劉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為弟弟衝動的行為默默哀痛。


  這時,殿外衝進一個衛士,著急得什麼也顧不上了,嘴裡大聲嚷嚷:「陛下、陛下……竇夫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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