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渭橋
渭橋,位於長安城外五十里處,是進入長安的必經之地。
原本寧靜的郊野,如今精兵林立,蔚然有序,數千名兵衛個個虎背熊腰身形彪悍,兵器盔甲錚亮得閃瞎眼。一名清麗少婦站在兵衛前方,嬌小的身子在驕陽下盈盈而立,四肢纖長,腰身粗圓,一看便知臨盤在即。
遠處塵土飛揚,滴滴答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聲聲道說著主人著急的心情!
一抹嬌艷的笑容爬上臉龐,少婦忐忑的心情隨著馬蹄聲的靠近慢慢平靜,懸了好幾天的心兒終於落了下來。
「漪房!」一看見愛妾的身影,劉恆雙腿一夾,馬鞭高揚,催促胯/下駿馬加快速度,往前方奔去!
馬未停定,一個利落的燕子翻身,矯健的身軀帶動青衫迎風飄揚,英姿颯爽瀟洒飄逸,竇漪房身後的精兵不禁露出了欽佩的目光。他們當中不少人都曾聽聞過代王一人單騎勇闖餓狼群救出宮婢的傳奇故事,原本還抱著將信將疑的心情,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代王身手不凡啊!
心焦如焚的劉恆已顧不得什麼掩飾不掩飾,反正呂后已逝,他也沒有必要過多地將自己武藝超卓的事實再遮掩下去,遂施展輕功,腳踏輕風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將竇漪房納入懷中。鋼鐵般的雙臂緊緊地圈著她,直到對方馨香溫熱的呼吸掃在臉龐上,焦慮的心情才稍微冷靜下來,繼而開始認真地思索下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是應該打打這不聽話的小傢伙的屁屁呢,還是狠狠地吻遍她每一寸肌膚,以慰相思之苦?
心隨意動,溫香軟玉就在手中,嫩紅甜美的唇瓣誘惑力實在太強,劉恆決定先得慰藉相思!然後欺身而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準確地攫住嬌嫩的紅唇,如狂風驟雨一般掠奪屬於他的美好。
當唇舌再次舔嘗到她醉人的芬芳,他才驚覺原來對她的愛意已經深到這等地步!失而復得的狂喜在心頭蕩漾,這幾天的分離難受得讓他度日如年!
他們身後的精兵們個個高頭大馬,都是在刀口上過日子的彪形大漢,看見眼前這幕火辣辣的畫面全都目瞪口呆,面紅耳赤。
都說四王子代王風流不羈,對庶夫人竇氏更是寵愛不已,捧在手上、疼在心間,恨不得將她時時刻刻栓在身上,寸步不離。大將軍不過是略施小計,請庶夫人先到渭橋來跟他們一起靜候賢主,沒想到代王就著急成這樣,剛才在馬上呲牙咧嘴,目露凶光的模樣,好似他們是綁架了他妻兒的惡徒一般。
這鍋——可以不背嗎?
竇漪房在劉恆懷裡幾乎喘不過氣來,這個激烈的擁吻帶著懲罰性的味道,她只能軟軟地靠在丈夫的身上,任由對方予給予求。唇瓣上輕微的刺痛,痒痒的酸酸的,讓她雙腿發軟,心尖兒一個勁地直顫。
咳咳……
幾聲輕咳打破了眼前的纏綿,劉恆濃眉緊皺,凌厲的目光掃向那個不長眼的人的身上!
梅子鳶一臉無辜地聳聳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往旁邊瞥了一下,告訴主子自己不過是聽從命令的小宮婢,庶夫人帶球跑這回事跟她真真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劉恆回了她一個默契的眼神,梅子妹妹無辜不無辜他不知道,跟在他身後一起趕過來的臭石頭倒是急瘋了。想當日,議政殿中的代國君臣不眠不休地討論了整整一天一夜,始終未能達成共識,只好悻然退朝,各自回府,打算翌日再共商對策。
宋昌興沖沖地轉身就走,劉恆沒有辦法,只能先分別跟舅舅薄昭和都尉張武私下商討。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大半天,等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金麟殿的時候,大腹便便的愛妾居然不!見!了!
薄姬和劉嫖都在壽康宮中,慎夢雨也在自己的瑞延殿內,金麟殿中卻只剩下巧珠一人,可憐兮兮地瞅著又氣又急的男主人嚶嚶然不敢說話。
這時,張武匆匆趕來,同樣為了失去蹤影的妻子焦心不已。梅子鳶雖然過分地活潑好動,但從來不是一個做事沒有分寸的人,絕不會突然間就離家而去的。事有蹊蹺,他的心裡有一種直覺,這件事肯定跟習慣和梅子鳶「狼狽為奸」的庶夫人有關!
兩位為人夫者心焦如焚,兩對眼睛四隻眼全盯在了巧珠一個人的身上,小宮女戰戰兢兢地遞上錦囊,五顆刻了字五色土赫然於眼前!
劉恆哪裡還想得了其他事情,牽過駿馬,直接就衝出了城門。張武領著部隊緊隨其後,莫名其妙丟了老婆孩子,要他們這對代國雙雄的顏臉往哪裡擱?!
是的!俏麗活潑的瘋丫頭梅子鳶懷孕了,然而卻沒有半點初孕婦人的自覺,讓張武這個當丈夫的跟在後面,操心操得不要不要的……其中的苦楚,一言難盡啊!
梅子鳶吐了吐舌頭,心虛得很,「武哥哥也過來了?」
「老婆和孩子同一時間丟了,能不跑過來嗎?梅子妹妹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麼求饒吧,本王的都尉臉都黑成炭了。」說的不僅是他家的都尉,還有同病相憐的自己,劉恆強臂一圈,低頭眯眼看向緊抱在懷中的竇漪房,烏眸中充滿了威脅的意味,「本王的愛妾,私自懷子出逃,此罪該如何清算?」
竇漪房羞紅了臉,丈夫各種各樣「羞羞臉」的懲罰在腦海里回放,腰身故意一挺,亮出肚子里的王牌,色厲內荏地提醒道:「你、你可別亂來,孩子快出生了。」
像是幫母親聲援似的,胎兒竟在這時跳動了一下,警告緊貼上來的父親別試圖輕舉妄動。
劉恆舌尖邪魅一舔,像是回味著剛才的甜美,「無妨……反正母親一直想讓咱們多生幾個,本王回頭再努力『盡孝』便是。」
哎呀呀……這下子,竇漪房徹底紅成了熟蝦子,這種閨房密語他怎麼敢如此大搖大擺地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萬一……萬一有誰聽懂了該怎麼辦?聽不懂不要緊,她丈夫似乎已經蠢蠢欲動,積極盤算以後要怎樣「積極盡孝」了!
劉恆懲罰愛妾第一式,當眾挑逗她嬌羞跳腳!
真是羞死人了!
那邊廂,梅子鳶捧著小臉,視線縹緲,仿若花痴狀。她家相公也會捉著她學主子那樣「積極盡孝」嗎?哎喲喂,想想都有點小激動……
一旁備受忽略的宋昌搖頭扶額,突然有種莫名其妙便宜了自家主子的趕腳。
車騎大將軍灌嬰率領著副將大步上前,單膝跪下,「臣灌嬰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唰的一下,數千精兵整齊劃一地全部跪下,響亮的聲音震耳欲聾:「臣等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在張武等部屬剛剛趕上的時候,宋昌正好跟著大家一起下跪,場面就好像在迎接當今聖上一般。
劉恆眯起眼,薄唇緊抿,不發一語。
竇漪房斂起神色,在劉恆的懷中後退了半步,跟梅子鳶一同側身一福,「妾身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怎麼連你也……?」
竇漪房臻首垂眸,收起平日里和丈夫嬉笑玩鬧的神色,換上端莊的官儀,道:「大漢危難當前,國家黎民之未來就在您一念之間。殿下常言,國家重任匹夫有責,在此危急存亡之際,身為大漢皇室的您又豈能置身於事外呢?
「殿下說過,大丈夫當以護國守家為己任,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國強民富,天下太平。如今諸呂之亂近在眼前,忠於劉氏眾臣身陷囹圄,您怎能忍心置他們於不顧?漪房雖為婦人,但也懂大義為何,如果殿下是顧慮漪房和孩子的話,那我們母子就先到長安來,誓與大漢共存亡!」
慷慨激昂的一番話,點燃了他們身後武將的熱血,這個代王殿下的寵妾看似嬌弱,實質柔中帶剛,烈性女子的剛強如寒風中的紅梅凜凜生威,讓人欽佩!他們的大將軍沒有看錯人,威武侯等諸位大臣也沒有選錯人,賢主就在眼前!
劉恆伸出手,輕撫著她細嫩的臉龐,語氣一如在金麟殿時那般溫柔:「此念一定,你跟孩兒的未來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未央宮中波譎雲詭,福禍難料,萬一我的羽翼不足以強大到保護你們……」
竇漪房嫣然一笑,「那就換我保護你咯。」俏皮可愛的模樣讓劉恆心動不已。
果然……他的漪房最懂他!
其實在找舅舅和張武私下商討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答應的念頭,唯一的顧忌就是家中的嬌妾和幼子。從小在未央宮中長大的他,比誰都清楚那頂皇冠背後隱含的重責和危險,稍有差池,牽連甚大,說的都是全家人的性命!
召平召大夫曾質問於他,躲在暗處幫扶皇帝,他真正能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少?這麼多年來,他保住了代國邊疆的穩定,卻始終無法將呂氏勢力連根拔起,眼睜睜地看著她弄權專政、陷害忠良,護主護臣處處受制於人,說到底都是因為手中的權利有限!
如今,諸呂作亂,漢室江山懸於一線,受難的還是最無辜的黎民百姓。
躲在後頭絕非上策,站出來或許還有生機!
宋昌再拜,「啟稟代王殿下,車騎大將軍擁兵十萬,營陵侯與威武侯合有八萬大軍,長安城內文武百官都在戶牖侯和御史大夫的帶領下等著殿下入主未央宮,繼承大統!」
言下之意,擁護代王為帝是萬事俱備,只欠當事人一個明確的點頭了!
論兵力,他們手上的精兵迎對呂產呂祿的南北二軍綽綽有餘;論名分,劉恆身為高祖皇帝的第四子,還有誰比他更具有繼承權;如果說到民心所向,就更不用說了,朝廷上下文武官員全奉劉恆為主,萬眾一心眾志成城!
張武單膝跪下,道:「臣願為先鋒,入長安為殿下開路!」當初反對劉恆去長安,只是擔心密函有詐,畢竟長安大亂,敵友難分,誰能保證送來密函的那些官員對劉恆忠心不二,真心真意俯首稱臣?
但看見現在這個場面,竇漪房手上拿的是代表江山社稷的五色土,手握兵權的灌嬰親自率兵來迎,戶牖侯陳平、威武侯周勃、御史大夫張蒼等重臣在長安城內翹首以待,就等著劉恆入主長安帶領他們平定諸呂之亂,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如有危難,就讓他為主子掃蕩出康庄大道,為他們多年的夙願搭建最堅定的橋樑!
梅子鳶迷醉在丈夫威武俊逸的模樣之中,要不是新孕在身,她早就騎上駿馬,揮動手中長劍,與心上人馳騁戰場了!嚶嚶嚶……她家相公好帥氣哦!
劉恆揚手下令:「眾將聽令,隨本王一道入主長安!」
「諾!」激昂的聲音回蕩在渭橋,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