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承諾
在劉恆刻意安排下,林氏夫婦定罪一事,很快就低調地處理完畢。大家對竇漪房首次擔任主審、判定罪行的結果很是信服。
輕重得宜,考慮周全,大有代王之風,真不愧是代王身邊最寵愛的姬妾!
雲媚和玉兒認為是因為自己一時大意才會讓賊人有機可乘的,愧疚之下,再三向劉恆和竇漪房請罪。竇漪房費盡唇舌安慰一番,好不容易才說服了二人,稍稍減輕了她們的愧疚感。
自此,眾人皆道竇姑娘明辨是非黑白,不隨意遷怒於他人,大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代王愛妾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代王劉恆的威名日益增加。
宋昌一回到醫館,便迫不及待地拖著淳于意去為傅菲卿把脈安胎,生怕奔波勞累的妻子會動了胎氣什麼的,搞得傅菲卿又好氣又好笑,只好偷偷向淳于大夫道了聲歉。
年輕夫妻鶼鰈情深,淳于意又豈會在意,還笑稱以後若是竇漪房有孕的話,可別忘了通知他,他要好好為竇姑娘診脈養胎呢。
劉恆聽得樂呵呵,連聲說要封賞淳于意。
竇漪房羞惱不已,躲在傅菲卿的廂房裡,賴到戌時三刻仍不肯離去。傅菲卿沒意見,宋昌卻黑了臉。他家娘子身子嬌弱,肚子里還懷了孩子,早早休息才是正道,你們小情侶鬧彆扭老纏著他家娘子做什麼。更何況他還等著抱住娘子,說悄悄話呢。
竇漪房仰頭灌了一口溫茶,碰的一下又重重地把青瓷杯子放回於案桌之上,小手帥氣地擦了擦嘴角,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臉頰緋紅,雙眸剪水,慍怒之下別有一番媚態,「菲卿姐姐,你說,世上怎會有如此霸道不講理的人?本姑娘說要嫁了嗎,怎能當眾宣布納我為妾?還在淳于大夫面前說出那樣羞人的話!不要臉!」欺瞞身份、戲弄自己的帳她還沒算完呢!
傅菲卿臉上掛著溫柔地笑意,提起茶壺為竇漪房又續了一杯,心裡暗笑:這小丫頭敢情是在「借茶消羞」呢。
宋昌一把搶過茶壺,鷹眸掃了竇漪房一眼,提醒道:「竇姑娘,夜深了,代王殿下在房裡等著你伺候呢。」他特意加重了「伺候」兩個字,雖然劉恆對外宣布了竇漪房妾室的名號,但依禮仍未正式迎娶,名不正言不順,此刻還是宮婢的身份。
既然是宮婢,不是應該伺候在主子身旁么,纏在他妻子身邊湊什麼熱鬧!
竇漪房不依了,「堂堂代王,還怕會缺人伺候不成?雯馨、錦榮,醫館里多的是代王宮婢。」
傅菲卿掩嘴低笑,取笑道:「哦?妹妹真心如此大量,任由其他女子『伺候』代王?」
「誰、誰不願意了?那樣虛情假意的浪蕩傢伙,誰願意誰伺候去。」奇怪了,說這話的時候,心口怎麼酸酸的,呼吸的空氣都像變了味似的。
傅菲卿收起幾分興味,目光澄澈,直視於竇漪房的眼眸:「撫心自問,妹妹真心愿意?漪房妹妹是聰明人,過多的規勸,姐姐我就不多說了,妹妹心中有明鏡,此事該是如何心裡定然自有主張。」
廂房外,高大的身影晃了一下,宋昌眉心一皺,像捉小雞似的將竇漪房揪了起來,送到房門往外一丟,言簡意賅,果斷決然:「不送!晚安!」
啪的一聲,虛影在眼前晃了一下,瞬間就把門關了起來。
竇漪房愣怔地看著緊閉的房門,鼓著小臉,嬌俏地跺了一下腳。菲卿姐姐溫柔似水,怎麼就傾心於這麼一個臭石頭呢?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就如她,無論劉恆曾對自己如何欺瞞,她就是狠不下心來恨他怒他離開他,一看到他的臉,總要跟自己說上千百次「不要心軟、不要心軟」,才能勉強硬起心腸來不理睬他。
「唉……」竇漪房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生氣好累人,生喜歡的人的氣更累人……
心灰意冷地轉過身去,驀然看見劉恆正立於院子中央,月華在他身上折射出柔和的光線,星光灑落在他黝黑的瞳眸中,清朗俊逸,英氣不凡。
他……在等她嗎?
在如此深情的凝視下,竇漪房不由得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劉恆緩步靠近,抬起手,溫柔地順著她嬌嫩的小臉往上輕撫,輕捻起珠玉般的耳垂,「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小傢伙啊,小傢伙,你究竟要把我誘惑到什麼程度才肯放過我?」
清音含澀,越過耳膜,撞入心房。
沒有遇到竇漪房前,劉恆不知道什麼叫心動的滋味;遇到了竇漪房后,卻嘗盡了愛情的滋味。酸甜苦辣澀,不足以道盡這其中的味道……
竇漪房抬頭,迎上他情深的凝眸,「此言此語,究竟是真還是假?」
「言同此心,真情真意。」劉恆握住她的柔/荑,撫上自己的心房,指尖下心臟有力地跳動著,述說著主人真切的心情。
竇漪房鼻頭一酸,水光凝於睫上,楚楚可憐;劉恆心尖顫動,伸臂一攬,將她納入懷中。
「今生今世,再無欺瞞!」這是劉恆對她的承諾!
心頭思緒一再掙扎,終於情感戰勝了理智!
竇漪房緩緩抬臂,攀上他寬厚的後背,閉上眼,感受著他鋼鐵般強悍的力量。這份安心的感覺如此熟悉,不管是宮魅還是劉恆,都是她最堅實的依靠,那時的她怎麼就忽略了呢?
他溫暖的懷抱有著神秘的魔力,帶給她最大的安全感。
「張武、宋昌都是你的影士?」竇漪房決定鼓起勇氣,了解他所有的一切,學習成為彼此的依靠。
「武子是,宋昌不是。他們二人如今一明一暗,配合舅舅為我辦事。宋昌是前秦東陵候召平召大夫向我推薦的武將,召大夫說宋昌於我,如虎添翼。還記得在天生寨的時候,我曾將一個錦囊遞予宋昌嗎?裡面裝的正是召大夫給我的五色土。宋昌的義父,三山五寨的開創者,受過召大夫的恩惠,五色土有如薦書,助我將宋昌收入麾下。」
劉恆細聲一一道來,以行動證明適才的諾言,誠然無欺瞞。
「我身邊的影士主要有兩部分,一是未央宮中的影士集團,統稱『宮魅』,二是無憂坊,利用美色在城中達官貴人、王孫貴胄的身上套取需要的消息,必要時選取時機推波助瀾,配合各方面的行動。朝廷兇險,呂后專政,只有嚴密的布局,才能確保行動萬無一失。」
「你……想稱帝?」竇漪房細聲問道。如此周密的安排,難道劉恆想做皇帝?身為高祖四子的他,身份和能力絕對配得上,差得只是機遇!
劉恆卻搖了搖頭,「皇位是王兄的,與我無關,我想做的只是輔助他,守住我們劉氏的大漢江山。前秦暴,楚漢爭,百姓已經受夠苦了。此時最重要的是興國,不是爭權謀利。」
竇漪房心頭一暖,笑道:「果真是個逍遙王,連想法都瀟洒過人。」
劉恆在她小巧的鼻頭上點了一下,輕道:「本王樂得逍遙,小傢伙就只能跟著本王兩袖清風、無權無勢咯。」
竇漪房努努嘴,一副「本姑娘才不怕」的樣子。
兩袖清風又如何,宮廷枷鎖、危難連連,終不如她在金溪村時安貧樂道來得舒泰。無權無勢更好,攀得越高,跌得越重,無權無勢樂得清閑才是美事!
「在我身邊,你還放了多少影士?」竇漪房性格純良,但並不天真無知,如今真相大白,仔細一想,宮魅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身邊的影士絕然不止他自己一人。
劉恆概嘆她的聰慧,乾脆來個「坦白從寬」,連連說了好幾個名字!
竇漪房瞪著大眼,粉拳咚咚落下,佯怒嬌嗔道:「好你個代王,居然在我身邊放了這麼些人,敢情是把我當囚犯看了?」無聲無息之下,竟然被人監視了那麼久,不生氣才怪。
不過呢,最氣惱的一件事都過去了,此時的火氣僅能算是余火,給小母老虎磨牙用的。
劉恆挺起胸膛,承受她一下下粉拳的攻擊,甘之如飴。誰叫這些都是他應得的呢?再說,竇漪房哪裡捨得下重手,那幾下小貓似的力度撓在心口,就像情人間的打情罵俏一樣,情趣多於責罵。
「一開始在你身邊安插影士,確實是想借你來監視太后的一舉一動;可到後來,更多的是為了護你安全。未央宮中禍患未卜,清蓮被囚、嫣兒假孕,阿建和敏兒奉旨和親,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來,你一個人在宮中,我始終放心不下。」
你看看,簡單地陪皇后張嫣到驪山溫泉靜養都能扯出真假皇后的意外,這丫頭真是半點都讓人省心不了啊!
可以的話,他巴不得把這磨人的小傢伙栓在身上、藏在懷裡,才能安心。
「依你所言,梅子也是你的影士咯。」居然連梅子鳶都是劉恆派來的影士,竇漪房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難怪一路上梅子鳶都自己事事關注,還異常積極地把自己往劉恆房裡推去,搞不好都是受了主子使喚的緣故。
想到這,竇漪房忍不住又捶了他一下。
「梅子是三娘的人。」劉恆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細吻。
「三娘?」
「官妓厲三娘,俠骨錚錚,志比男兒。」三娘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故事很長,三言兩語是道不完的。
「那……你做的這些事,皇上都知道嗎?太後娘娘呢?」一想起呂后,竇漪房不禁背脊一寒,攥緊劉恆衣衫的小手又緊了幾分,心裡不由得擔憂起來。
以呂后的性格,若是知曉劉恆私下培養勢力的話,是肯定不會放過他的。前任趙王劉友的下場擺在眼前,在呂后的世界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絲毫見不得半點威脅和違逆。
高祖皇帝留下來的每一個王子,都是地里的蘿蔔,呂后靜待時機將他們一一拔起!
劉恆輕柔地撫著她僵硬的背,溫聲安慰道:「這些事情我都藏得很緊,太后或許將信將疑,但始終沒有找到實質的證據。至於皇上,知道得也不多,清楚我暗中習武的事情,其餘的均不知曉。」
竇漪房用鼻尖在劉恆懷裡蹭了蹭,就像窩在主人懷裡撒嬌的小貓兒:「太後娘娘很不簡單,凡事你要多加小心才好。」只要一想起他有可能被呂后所傷,竇漪房就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心口隱隱作痛。
所謂傷在你身,痛在我心,說的就是這一種感覺吧。
當愛情來臨時,以前那些被她嗤之以鼻的歪歪膩膩全變得順理成章,連呼吸的空氣都帶著甜香。
劉恆將唇貼在她嬌嫩的面頰上細細親吻,「放心吧,當今神相悟念子曾為本王看相批命,說本王命格貴重,命硬得很,輕易是死不了的。」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盈盈大眼,眨著嬌媚;鶯聲婉轉,說著情意。
美人在懷,劉恆幾乎就要把持不住了。
黑眸中閃過一抹興味,劉恆薄唇一勾,俊美的五官染上幾分邪氣:「那咱們還是來說些吉利的話吧——例如怎麼生孩子?」
竇漪房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身子一輕,便被他打橫抱起。涼風拂面吹過,髮絲輕揚帶來微癢,劉恆抱著懷中溫香,輕身如燕,直往寢室的方向奔去!
哎呀呀……她是不是聽到什麼很不得了的話?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