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分別

  呂后的壽辰已經過去,之前浩浩蕩蕩到長安來祝壽的諸侯和使節們也一一開始回程,回去封地的回去封地,回國復命的回國復命,最令宮人們暗喜的是,匈奴的第一猛將呼延驁終於帶著他的兩名副將、四匹灰狼離開了未央宮。


  狼的獸性有多可怕,看看受傷的竇漪房就知道了,誰曉得呼延驁的那幾匹灰狼會不會突然不受控制,見人就咬。這些危險的人和動物,還是快快離開的好。


  當然,也不是每一個離宮的人都會像呼延驁那樣得到大家熱情的「歡送」。當大家知道無憂坊的歌姬和舞娘們也要隨著來訪的使節們一同離宮的消息之後,別提有多失落了。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下一次恐怕要捧著千金萬兩才能再一親芳澤了。


  消息一出,男的暗自嘆息,女的喜大普奔。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呂姝產後得到了御醫所精心的照料,臉色慢慢地好了起來,瘦削的身子也豐潤了些。於是,薄姬便有了重回代國的打算。他們一家人進宮暫住以來,已經過了好幾個月,從原來的一家四口到現在的一家五口,總算是有驚無險。反觀高祖遺留下來的其他妃嬪和王子,陪葬守陵的就不提了,權傾一時的戚夫人死了,當年備受高祖寵愛的兒子劉如意也死了,就連新上任的趙王劉友也日夜被呂后虎視眈眈地盯著,宮裡的生活真可謂是如履薄冰。


  前兩日,留守代國監國的薄昭來信,稱匈奴似乎在代國的邊境蠢蠢欲動,建議劉恆和張武儘快回國。薄姬就更堅定了重返代國的決心。


  呂姝聽了薄姬的建議以後,露出了一貫溫順的笑容,只是柔柔地說了一句:「母親想要回國,姝兒什麼時候都能動身,就只怕夫君心有牽挂,捨不得離宮。」低垂的眼眉轉向丈夫,話中若有所指。


  薄姬略帶擔憂地瞅了兒子一眼,呂姝話中之意她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呢?宮裡的傳聞即便是深居簡出的她也是略有耳聞的,大家都說劉恆和呂后椒房的一個四品宮人似乎有點不清不白,太后的宴席平白為她這個不羈的兒子多添了一樁風流韻事。


  劉恆卻處之泰然,劍眉輕挑,似乎對母親和妻子同時投來的目光一點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爽朗地笑著道:「既然母親和姝兒都同意回國,我們立馬就動身吧。這次連阿長都說要離宮回封地去了,我們兩兄弟一塊走剛好作伴。」眾多的兄弟裡頭,劉恆和淮南王劉長意氣相投,感情是最好的。


  呂姝柔聲問道:「夫君當真捨得?」


  劉恆大手一揮,道:「有什麼捨得不捨得,在宮裡憋了那麼長時間,本王正悶得慌呢。此時回國,正是時候。」聽起來真好像對大家傳聞的那件風流韻事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彷彿只是場過眼雲煙,風過無痕。


  薄姬向來對兒子的緋聞敬謝不敏,如今看來,那個讓呂姝暗自郁愁多日的小宮女應該只是場逢場作戲。呂姝也沒有多說什麼,隨即讓曲娘吩咐下去,要代王府的侍女和太監們趕緊收拾收拾,做好回國的準備。


  呂后也沒有多加阻撓,聽說代王一家要回國也爽快地准了。人多口雜,皇后尚處於對外宣稱的孕期內,她還巴不得快些把這些不必要的諸侯王子快快清走,宮裡的主人只要是惠帝一個人就夠了。


  身為代王的劉恆,瀟洒地順從母親的勸說,帶著一家人準備重返封地代國;然而身為影士的宮魅,卻情絲撓心,戀戀不捨。竇漪房一聽說他有任務需要出宮一趟的時候,心裡噔地沉了下去。嘴上雖然什麼也不說,眼裡的落寞卻是瞞不住的。


  離別前的那一夜,他以唇舌間最激烈的糾纏宣洩心中的種種不舍,她含羞帶怯地承受著他張狂的探索,呢喃出綺麗的纏綿。直到灰濛的天邊逐漸亮出絢麗的朝霞,她還依偎在他熾熱的懷抱中,嬌喘連連。


  激烈的擁抱之後,兩人的衣衫略顯凌亂,情/欲的氣息還在兩人之間飄蕩。紅唇早被吻腫,好似成熟的櫻桃,嬌艷欲滴。她的衣襟已經被拉開,掩不住裡面曼妙的線條,胸前隱約閃著一抹銀白色的光芒。他送的純銀龍爪符印,竇漪房一直貼身掛在身上,時刻不離。


  他撫上她手臂上那抹鮮紅的硃砂,微癢的觸感引來一陣輕顫。在他整夜的□□下,她雖未真正經歷*,但全身敏感的神經早被挑起,即便是最輕柔的一記輕撫,都撩撥出最強烈的顫抖。


  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頭,薄唇溫柔地印走上面滲出的薄汗,默默地定一定心神,壓抑住心中的躁動。入宮前,呂后在竇漪房這批秀女上都點了守宮砂,他不能讓自己的欲/望為她帶來不必要的禍害。


  一想到這,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活了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有如此高尚的情操!

  竇漪房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黎明時分,微弱的陽光射入房間裡面,勾勒出剛毅挺拔的線條。黑絲面具下的星眸里,映出她嬌俏羞澀的臉龐,平靜的心湖間似有人投了一顆石頭,咚的一下,芳心失落。


  他揚手一落,迅速地拉過床邊的帷帳,遮擋住朝陽的光線,模糊了四周的景象:「非禮勿視,有些東西,小傢伙可不能看哦。」戲謔的聲音未落,大手已經捂上了她的雙眼,擋住所有的視線。


  竇漪房嘟了嘟小嘴,深知這是作為影士最基本的要求,不能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臉,連清晰的影子都不可以!


  他順勢啄了啄那嘟起的櫻唇,摟在她腰上的手臂陡然一緊,把嬌若無骨的身子往自己身上送來,衣襟里若隱若現的美景盡收眼底。


  「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問。


  他沒有回答,她知道,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沒有答案。纖細的手臂環上他健魄的身軀,心裡祈求這一刻請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說來也巧,就在劉恆舉家離宮的這一天,不僅淮南王劉長同時起行,就連匈奴將軍呼延驁、慎夢雨帶領的無憂坊一眾美女們,全都不約而同地挑了這一天出宮。宮門前熱鬧非凡,騎著黑色駿馬的呼延驁氣勢凜凜,傲然地劉恆和劉長的面前經過,依舊是一副桀驁不馴、唯我獨尊的高傲。


  劉長哼了一聲,道:「總有一天,本王得給他點教訓看看。」


  劉恆豪氣干雲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好弟弟,消消氣。有時間到代國來走走,哥哥我一定好酒好肉地招待你!」


  劉長喜顏綻放:「就這麼說定咯。四哥要吃食言的話,我就到薄姬娘娘那邊告狀去。」頑皮的神情跟小時候一樣,不減當年。


  兄弟二人雙視而笑,陽光下的笑臉非常耀眼。


  隊伍的另一邊,身穿鵝黃錦衣的慎夢雨款款地走到薄姬和呂姝的面前,溫雅地福了一福,道:「沒想到無憂坊竟和代王府如此有緣,連走的日子也碰到了一塊。」


  薄姬知道慎夢雨與劉恆之間的關係,裝作不經意地瞄了呂姝一眼,不知媳婦在這樣的情況下會作何反應。只見呂姝臉上的表情靜柔不改,嘴角帶著幾分疏遠的笑意,回道:「時間真是湊巧,不僅是代王殿下,慎姑娘和呼延將軍、淮南王等人的緣分也是不淺啊。」


  這時,抱在宋卿手裡的小兒子劉苅忽然哇哇大哭,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漲得通紅。呂姝連忙接過孩子,輕聲哄疼,笑著對慎夢雨道:「這孩子就愛撒嬌,非要自家父母抱著才甘心。好些晚上,還都是代王殿下親自哄睡才肯罷休的。代王還說,下一個得生個女孩,家裡才好平衡平衡。」語氣輕柔,一字一句聽在慎夢雨的耳朵里卻刺耳得很。


  能為代王生兒育女的,只有呂姝一人!

  慎夢雨臉色微微一變,精緻的臉龐上勉強保持住禮貌的笑容,餘光瞥了劉恆一眼,他卻只顧和劉長嬉笑,一點看過來的意思都沒有。張武目無表情地靜守在劉恆身後,悄悄地朝她搖了搖頭,提醒她不要再跟呂姝攪和下去。


  慎夢雨自討沒趣地轉身離去,薄姬鬆了一口氣,對呂姝道:「阿恆風流成性,真讓你辛苦了。」


  「母親說的是什麼話。夫君血氣方剛,身邊有一兩個紅顏知己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姝兒不是心胸狹窄的善妒之人。若夫君真有喜歡的女子,決定要迎進門來的話,姝兒定會好好與之相處,把夫君伺候好的。」


  薄姬心中不禁寬慰:「阿恆有妻如此,我也放心了。」


  宮門後有傳來一陣騷動,回頭一看,原來連趙王劉友也挑了今天出宮,正偕同妻子帶領著一批宮人緩緩而至。


  劉長笑了笑,道:「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竟然連六哥也來了。」


  劉友騎著白馬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一輛羅傘鑾車,上面載的想必就是趙王妃呂婠。


  劉友見了劉恆和劉長二人,揚起手示意停下,身後長長的部隊慢慢地停了下來。


  「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都同一天出宮啊。」劉友說著,眼光往劉恆身上一掃,不知是否想起了椒房輕薄竇漪房不遂的事情,眸光一斂,繼續道:「代王殿下就一人獨行,可捨得宮裡的美人佳麗?」


  劉恆自當是聽不懂的樣子:「王弟此言差矣。宮裡的美人都是皇上的,怎麼輪到本王去說捨得還是不捨得?再說,本王左有兄弟隨行,右有嬌妻孩兒相伴,又怎麼會是一人獨行呢?」


  「你以為每一個男人都像你這樣,不管家中尚有正妻坐堂,還肆無忌憚地追在那些燕燕鶯鶯之後嗎?」鑾車上傳來一把諷刺的聲音,貼身的侍女把錦繡帘子拉了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未央宮裡敢對劉友如此冷嘲熱諷的,除了呂婠,並無他人。


  劉友鐵青這臉色,額頭露出隱忍的怒氣。


  呂婠卻也不管,狹長的眼睛偏移,轉到無憂坊隊伍的方向。那個和劉友傳出流言蜚語的霏幽正在無憂坊的馬車上,同樣拉起帘子,朝她的方向看過來,也不知是看自己,還是想看劉友。醋意隨即在胃中翻騰,嬌斥侍女放下帘子,駕車越過劉友前行。


  漢朝禮制森嚴,夫為上、妻在後,此為倫常。眾目睽睽之下,呂婠這般行徑簡直就是越禮而行,一點也不把劉友放在心上。劉友高聲一喝,策馬飛馳,眸光冰冷,怒氣迸發。


  劉長搖頭嘆息道:「看來六哥六嫂的問題是越來越嚴重了,希望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誰知,劉長一語成讖,各人回國后不到兩個月,趙國就傳來驚天動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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