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撞
翌日,達科宿醉醒來,發現自己身在船上自己的房間里。他昨晚喝了太多酒,連怎麼回到船上的都不知道,他急忙整理了一下就走了出去。達科走上甲板,發現很多水手都已經在忙碌了,這說明他的酒量真的不怎麼樣,用了比別人更長的時間醒酒。
水手們正依次將昨日購買的食物和淡水搬上魔鬼魚號,有過這樣一次補給,到了死亡遺迹之後再返航的儲備也夠了。拉過一個水手問了才知道,由於這座島上的小鎮太小,住宿的地方都太小,無法住下所有人,所以他們依舊住在船上。
「達科達科!你怎麼才醒過來啊?快點下來吃披薩!」菲麗絲在碼頭旁的沙灘上看到了剛剛登上甲板的達科,便跳起來大聲呼叫。
達科急忙跑下船,看到菲麗絲正端著一盒披薩,與凱文、奧托等人吃著,他這才意識到已經是中午時分了。也不知菲麗絲多早就起來了,還跑去小鎮上買了披薩回來。
由於這座小島只有一個小小的碼頭,單是一艘魔鬼魚號就差不多佔滿了,在他們之後來的多艘中小型航海船,就只能衝到旁邊的沙灘上,在半人深的海水中上下船並卸貨。沙灘上也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聚集在一起商量著什麼,看外表大多數都是冒險者或傭兵的打扮,顯然也是為了死亡遺迹而來的。
正在這時,海灘的人群中傳來了驚呼聲,眾人遙遙看去,只見海天交界處正有十幾個高聳的桅杆出現在視野中。過了一會兒距離拉近,能夠看出那是十幾艘中型航海船向著海灘方向急速駛來,最前方的一艘更是大型航海船,與魔鬼魚號體積相當。
看樣子就知道,是一支船隊正向著岸邊接近,當距離拉近到一定程度,已經能夠看清楚主桅杆上的旗子。那是黃色的底色上一團橙紅的火焰,那團火焰隨著旗子招展,像是真的在燃燒一般。
「好像是火焰教會的探險隊,火焰之神與死亡之神的神職有所交集,當初賽洛彌斯的隕落他們可出力不少,就知道這次也不會落下他們。」菲麗絲的語氣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敵意,這不止是因為共同探索死亡遺迹的競爭關係,也有著數千年前爭鬥的延續。
三千年前,死亡之神在諸神的圍攻之下隕落,凡間教會覆滅,其神職也被相應的神祗所瓜分。雖然這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人們對此僅僅是聽聞,除去永生不死的生命教皇以外沒有人經歷過這些。但這並不妨礙它成為菲麗絲對火焰教會反感的來源之一,畢竟作為一個天生拉仇恨的大小姐,菲麗絲的朋友不多,而火焰教會恰好一個都沒有。
火焰教會的旗艦前端,是一個海馬樣式的船首像,蜷縮的尾巴一直延伸到水線處。此時在船首像上方站著一個青年,他身披一席深紅色的披風,長著一張還算英俊的臉,只是眼睛有些奇怪,像是開在臉上的兩道縫隙一般狹長,高高地挑入鬢角。
這個青年正是達科在煉金大獎賽時賭場中有過一面之緣的阿加尼,由於巴比諾已死,現在他就是薩克森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阿加尼的眼睛像是在向著遠處眺望,眯成了一條狹長的縫隙,接著他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竟是咧嘴笑了起來。繼而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既然遇見熟人了,暫且去打個招呼吧,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只見阿加尼背後浮現出一個金紅色的巨大影子,仔細看去竟是一隻栩栩如生的大鳥。那大鳥高達五米,翅膀伸展開更是有近二十米的寬度,但這只是虛影而並非實體。達科知道這是菲尼克斯家族不死鳥血統血脈顯現的標誌,血統純度越高則虛影越是凝實,他曾在巴比諾虹化自焚時見過這種血脈顯現,但阿加尼的血脈顯現竟然比當初的巴比諾還要凝實,幾乎化作了實體的翅膀一樣。顯然阿加尼雖然在火焰之神血統純度上排在巴比諾之後,但不死鳥血統的純度卻更勝一籌,實力上未必就會輸給巴比諾。
阿加尼的翅膀張開,樣子就像是為船首像的海馬安上了兩隻翅膀,讓人有種莫名的怪異感。弄出了如此巨大的聲勢,自然就被島上岸邊的圍觀群眾注意到了,其中不乏見多識廣的傭兵和探險者,很快就認出了阿加尼的身份。
緊接著阿加尼微微一跳,整個人竟然就離開了船頭,以這雙幻化出的翅膀迎風起飛。他先是略微下沉了一點,但馬上翅膀就借著氣流悠忽抬升,迅捷地向前滑翔出去,獨自離開船隊率先沖向岸邊。
「快看,那就是火焰教會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阿加尼!實力好強啊!」
「什麼?火焰教會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不是巴比諾嗎?」
「你的消息也太落後了吧,巴比諾早在半年多以前就死翹了,現在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是眼前的這個阿加尼,聽說他的真實戰鬥力比巴比諾還要強呢。」
「你也太土鱉了,這麼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趕快去賊鷗公會訂閱每周新聞吧,真的很實用的。」
「他不是氣系魔法師,卻能用血脈具現出的翅膀達到飛行的作用,真是強的過分了。」
阿加尼以血脈具現出的翅膀進行飛行,雖然速度沒有飛行術那麼快,但也比航海船的航速稍快,不一會兒已經臨近岸邊了。他快速地施法了一個擴音法術,放聲喊了起來,「達科,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還不快給我納命來,為尼普和巴比諾殉葬!」
凱文等人聽到頓時就是一愣,視線全部轉到了達科身上。於是沙灘上的達科就像海水退潮后的礁石一般,被眾人環顧包圍,一眾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也立時就沸騰了。
「他就是達科!」
「逃脫了維他命公會追殺的達科!」
「煉金大獎賽冠軍隊隊長達科!」
「破了水手公會航速紀錄的達科!」
一時間,凱文等人面面相覷,好精彩的人生。
如果僅僅是某一方面的突出並不會這麼出名,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收到命譜,也不是所有人都關注煉金大獎賽或航速紀錄。但是當多個領域都成為了名人,那麼想不出名都難了。
菲麗絲衝上去叫道,「沒錯!這就是我們耐克瑞蒙斯家族的達科!」
只是菲麗絲的聲音被掩蓋在眾人吵雜的討論聲中,沒人注意到。由於各種各樣的名頭太過耀眼,菲麗絲的跟班這一身份反倒被人們選擇性遺忘了。過去達科還需要依靠這個姓氏來為自己避免很多麻煩,現在他無論實力還是名聲都已今非昔比,這方面倒是不太需要了。
當然其中最為驚訝的還要數達科本人,他依稀記得當初在聖耶魯的賭場中與阿加尼初見,對方是一個非常心機深沉之輩。其贈送的冰霜巨龍藥劑,更是借達科之手除掉了巴比諾,使得自己成為了薩克森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果這一切的算計都是阿加尼事先策劃好的,那就太令人震驚了。
伴隨著阿加尼而來的是聲勢浩大的一片火焰浪潮,達科立即採取了穩妥的防守戰術,冰霜護甲覆蓋全身,霜雪界將周圍大片空間填滿。菲麗絲舉起骷髏法杖順被幫忙,卻被一旁的凱文拉住了。
「你幹嘛拉著我!」菲麗絲嗔怒地瞪著凱文。
「阿加尼的表現有點異常,我們先看看再說。」凱文使了個眼色,又補充道,「而且阿加尼是魔導師等級,即便有血統方面的天賦又是,達科自己也能應付得了。」
奧托也點頭說道,「這似乎不太像阿加尼的性格,裡面可能有什麼蹊蹺。」
菲麗絲想了想也覺得其中有些古怪,阿加尼可以是個十分陰險的人,當初在聖耶魯與達科接觸的時候,她和凱文也在場。有著這等心機的人,如果會將大部隊拋在身後,自己直愣愣地衝過來,其中肯定有詐。
正在一眾人首鼠兩端之際,阿加尼已經氣勢滂沱地沖至岸邊,一片十幾米高的火浪乘著風勢洶湧地撲向達科。接近到一定距離后,火浪就好像具有靈性一般,向著兩邊和上方延展開來,猶如一個巨大的手掌將達科所在的位置團團包圍起來。
六級火系魔法,火海術。
能夠在突進過程中,將一個本是固定範圍的法術用得恰到好處,形成現在這樣席捲而來的攻勢,阿加尼在火系魔法天賦上的造詣可見一斑。在達科身邊的圍觀群眾早已經散得一乾二淨,留下達科一人像退潮后的礁石一樣孤零零地站在沙灘上。
但達科卻沒有動,雙眼直視著徑直衝來的阿加尼,戰鬥本能告訴他沒有任何的危險。因為他已經事先布置好了霜雪界這種輻射類的防禦法術,攻破防禦的最好方法是使用穿透性強大的指向性單體法術,而非火海術這樣的範圍法術。更不用說阿加尼還刻意控制著整個法術範圍進一步擴大,看起來好似將達科包圍,實際上卻是讓霜雪界能夠百分百地發揮出全部作用。在霜雪界和冰霜護甲被消耗殆盡之前,達科不會受到分毫傷害。
達科略微猶豫了一下,保險起見還是再次施法了一個冰凍術迎上去,以示對對手的尊重。當雙方的魔法碰撞在一起,頓時引起了劇烈的反應,向周圍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將海灘上的圍觀群眾都晃得睜不開眼睛。
達科再次一愣,在火系法術中夾雜進光元素,顯然是阿加尼的手段,卻又是個畫蛇添足的舉動,只會削弱自己法術的威力。但達科並沒有想要反擊,他生怕這是對方故意賣的破綻,於是依然以防守為主。
冰與火就這樣在金黃的海灘上碰撞交織,聲光效果甚是好看,只是實際性價比並不高,危險性接近於零。達科的冰凍術沖入到火海術之中,很快就被消耗殆盡,畢竟火海術是高達六級的魔法。只是接下來火海繼續向內壓迫時就慢了很多,受到了霜雪界的阻擋,只是將沙灘上的沙子層層疊疊地席捲起來,瀰漫開來。
當最終塵埃落定的時候,達科身周的防禦魔法也已經被消耗掉,他已經拿出了自己的魔法杖,一臉警惕地看著阿加尼。阿加尼則是身在五十米之外,有些疲倦的樣子,似乎已經無力再戰。
這時後方的船隊也已經靠岸,數道身影從船甲板上跳了下來,飛快地護在了阿加尼身邊。
一個方形面孔的中年人擋在阿加尼身前,沉聲說道,「少主,這次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探索死亡遺迹,不易多生事端,凡事還是克製為好。」
阿加尼好似很不甘地哼了一聲,又深深看了一眼達科,才轉身向著剛剛靠岸的船隊走去,「我們走!」
海灘上的一眾人等一時間議論紛紛,大部分對達科能與阿加尼打成平手感到十分震驚,也有些人覺得是阿加尼未盡全力,若是一直打下去結局還不好說。菲麗絲等人也忙圍到達科身邊,詢問有沒有受傷,達科一一回應道自己沒事,但他的神色卻始終難以輕鬆下來。
剛剛在魔法對轟掀起的沙塵和火系法術中放射的光芒雙重掩蓋下,阿加尼的火海與達科霜雪界交匯的地方清楚地出現了一行簡短的小字。達科還沒來得及對阿加尼的魔法控制力感到驚訝,很快就被文字的內容所震撼。
他方才知道,阿加尼之所以表現出如此暴躁的性格,並主動與他爆發衝突,其實是為了向他傳遞這個重要的信息。達科的目光從遠處阿加尼的背影身上收回,轉而看向死亡遺迹的方向,看起來這次探險必定不會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