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
阿西巴這一路上幾乎快要憋屈死了,先是暈船,當終於勉強適應了,又到了空中開始恐高。然後是被達科用滿灌療法折騰,終於落回海里,又被雲母激起的大浪沖入艙室,喝了一肚子海水,頭還撞在門上昏迷過去。它堂堂一位煉金大獎賽的冠軍,何曾這樣憋屈過了?它急迫地想要找人打一架,關鍵問題是,這船上要麼就是非戰鬥人員,要麼就是它打不過的,於是只能一直一直憋悶著,壓抑著自己的戰鬥慾望。
而阿西巴剛剛醒過來,就發現眾人在圍攻戰爭傀儡,它好不容易衝過去,卻發現那戰爭傀儡已經被砍成人棍了。阿西巴正悲憤欲絕,卻忽然發覺還有另外一場戰鬥,而且那邊的兩個人都是赤手空拳在打架,明顯是與它一樣的鬥士職業。於是它抓緊時間沖向了康托利,只一拳就將康托利打倒在地,並在甲板上滑出老遠才停下來,頭顱中溢出的血液和腦漿塗滿了一大塊甲板,好似某種抽象藝術。
阿西巴這一拳下去,就彷彿為所有人施法了靜默術,魔鬼魚號上的每個人都張大嘴沉默了,幾乎下巴都快要掉在甲板上。唯有塞爾比匍匐在地,哼哧哼哧地用力喘息著,他由於臉朝甲板的關係沒有看到這一幕。
阿西巴威武霸氣地轉過身,邀功似地揮舞著拳頭正想要高聲嚎叫,卻忽見菲麗絲跑到它面前來豎起一根手指。阿西巴與菲麗絲等人相處這麼久,也懂得了很多手勢的意思,張大的嘴急忙閉上,肺里聚集的氣體一下子沒有了發泄途徑,險些讓它昏過去。
「喂,塞爾比!不至於這麼狠吧?分出輸贏不就好了,你看你把人家的腦漿都打出來了。」菲麗絲走到塞爾比身旁,看似不忍心地埋怨著,但手上動作卻一點也不慢,轉瞬就將康托利的靈魂捉住,又塞回到身體里。
這種靈魂與身體都能使用原來生者的情況及其少見,這樣能夠保證身體與靈魂之間的契合度最高,也是因為塞爾比丟掉了武器,阿西巴也是赤手空拳,才使得康托利的靈魂沒有在被殺死時受到損傷。菲麗絲的眼中已經冒出了難以掩蓋的欣喜,她已經確定能夠得到一個強大的亡靈騎士了。
塞爾比用顫抖的手臂艱難地支撐起重傷的身體,剛剛看到康托利的屍體,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剛剛他只記得與康托利同時打在對方臉上,他被打得不省人事,沒想到康托利比他還要嚴重。塞爾比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是我乾的?」
「廢話,不是你乾的難道是我乾的?」菲麗絲叉著腰理以所應當地語氣說,「連你們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都幹掉了,看起來若是你不做族長也沒有人做了,你就勉為其難做了吧。不過你們家族人這麼少,肯定要被其他勢力滅掉的,我就代表我的家族勉為其難收你們為附庸吧。」
塞爾比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獃獃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倒現在還沒能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竟然被他親手殺掉了。塞爾比雖然一直對於直系繼承人的鄙夷很不忿,但與康托利戰鬥時他從來沒有想過殺死對方,現在他竟沒有任何的高興,而是深深的自責。
十幾個之前被達科用寒冰牢籠凍住的卡帕多西亞家族騎士也漸漸解凍,他們一言不發地來到塞爾比面前單膝跪下,這是在宣誓忠誠。但他們都十分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沒有人提及阿西巴殺掉康托利的事情,被放在黑暗教會本就是受到家族排擠的一群人,他們大都與塞爾比的狀況相似,所以也一直是唯塞爾比馬首是瞻。現在康托利既然死了,他們自然是繼續服從塞爾比的命令。
此時溫蒂也從遠處飛回,同時還用氣旋托著一隻木箱,一同降落在甲板上。她看著船上的場景,也是十分驚訝,開玩笑地說道「真沒想到,對方只有一個人,你們也能打得這麼有激情。」
「別提這個了!越想越鬧心!」菲麗絲本想解釋一下對方有戰爭傀儡等情況,但想了想算上戰爭傀儡也就只是兩個人而已,還是讓他們忙得一團亂,實在沒什麼好解釋的。那個戰爭傀儡倒是煉製不死生物身體的好材料,但一時間也找不到適合驅動它的靈魂,只能先將它身體拼起來收著。
菲麗絲轉而問道,「那件事情處理好了嗎?還有這個大箱子是什麼東西?」
溫蒂微笑點頭,「102個活著的人,其中有一半是水系魔法師,另一半是運氣比較好的騎士或水手,現在都已經死透了。而且我還發現了一艘救生艇,不知怎麼竟躲過了雲母的碾壓,在海面上浮著,上面有十幾個人和這箱金幣。」
那些身處在水中的人,大都發揮不出全部實力,即便是水系魔法師,剛剛受到了雲母所帶起浪潮的摧殘,也只是勉強自保,甚至很多人都是奄奄一息了。溫蒂飛在空中使用風刃進行攻擊,那些人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好像殺雞一樣容易。而金幣則是溫蒂順手帶回來的,畢竟金錢永遠都不嫌多。
艾琳娜有些奇怪溫蒂為什麼說102個是活人,但又說都死透了,想了想猛然意識到什麼,訝然問道,「卡帕多西亞家族那支船隊倖存的人,都已經被殺掉了?」
艾琳娜雖然身處於黑暗教會,與光明教會之間不死不休的戰爭也經歷過多次,但那畢竟是信仰上有分歧的兩個勢力之間,她並不了解各大家族間的明爭暗鬥,故對此驚訝非常。
「對敵人最大的尊重,就是趕盡殺絕。」凱文收起了一貫的嬉笑表情,略帶嚴肅地看向遠處海面,似在追悼著一個家族的滅亡。
「連康托利都認為雲母是我們控制著砸下來的,更遑論其他不明真相的小嘍啰。既然已經產生了誤會,當然要斬草除根,痛打落水狗可是一個優秀的傳統美德哦。」菲麗絲朝著艾琳娜擠著眼睛,同時欣賞著對方驚詫的表情,跳過來湊到她耳邊低聲說,「放心吧,如果有一天你掉進海裡面,我會給你個痛快的死法。」
「別騙我了,之前黑暗教會的船隊遇難,我已經看到過你的做法。」艾琳娜和菲麗絲鬥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點都不落下風,但她依然十分不解,「既然是要殺人滅口,給康托利一個痛快就是了,幹嘛還要搞這麼麻煩?」
「我可沒想要殺他,阿西巴又不是我指使的,這只是個意外!」菲麗絲理直氣壯地狡辯著,「至於為什麼要讓塞爾比和他打,當然是想讓塞爾比吃點苦頭,這屬於很久以前積怨了,你不清楚。」
艾琳娜聞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達科,她、塞爾比和菲麗絲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黑暗教會中共同學習生活,知道很多彼此的事情。塞爾比與菲麗絲雖然從小就不是很合得來,但也沒到這種用盡心機算計的地步,正是因為達科的出現,才讓二人產生了直接衝突。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菲麗絲竟然將達科這麼放在心上,為了給達科報仇也算是絞盡腦汁。
這時菲麗絲登上艦橋大聲叫起來,「大副,我們繼續開船,抓緊時間到島上去慶祝航程結束。」
伴隨著阿西巴一聲歡呼的吼叫,一船人很快各就各位,將船隻開動起來,菲麗絲等人也都跑到船尾,目送著後方的海域遠離。雖然現在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但他們知道雲母正潛伏在那處海面之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再次浮起並升空。無論如何,這一個多月的空中旅程都成為了他們心中無法忘懷的記憶,也是這段旅程中最驚奇的一段。
一眾人都離開了前甲板,只剩下了塞爾比一人還獃獃站在原地,目光凝視著身旁的一片血跡,那是康托利臨死前流在甲板上的。在幾個小時之前,卡帕多西亞家族還是一個蒸蒸日上不可一世的大家族,現在直系血脈就已經全部死光了,任何人都可以預見這個家族的未來,必將沒落下去。
卡帕多西亞家族族長奧斯頓一心想要獲得神格,傾盡整個家族的力量前去探索死亡遺迹,比其他任何一個勢力的規模都要大,即便是耐克瑞蒙斯家族也沒有這樣傾巢出動。這樣自然在爭奪中擁有更大優勢,然而一旦出現意外,損失也同樣巨大,甚至是萬劫不復。
塞爾比本是對家族沒有什麼好感,甚至還會記恨那些排擠過他的直系繼承人,但他現在卻一點愉悅的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是深深的無助。塞爾比現在已經是卡帕多西亞家族血統純度最高的族人,然而除去奴隸和傭兵,整個家族的成員加在一起恐怕也已經不足百人。卡帕多西亞家族要想繼續存在下去,也只能像菲麗絲說的那樣,成為另一個勢力的附庸。要麼就像個小家族一樣成為某個教會的內部家族,要麼就在另一個家族的庇護之下延續。無論是哪一種選擇,家族都註定無法在維持之前所佔有的資源和領地,割肉是免不了的。
菲麗絲以開玩笑的方式說,讓卡帕多西亞家族成為耐克瑞蒙斯家族附庸,事實上是在試探塞爾比的意思,畢竟塞爾比即便做不成家族族長,也必然會擁有舉足輕重的話語權。只是菲麗絲在耐克瑞蒙斯家族中也沒什麼實際權力,拉攏塞爾比的時候只能提出建議而無法承諾什麼。
船上歡樂的氣氛並沒有因為塞爾比一個人的悲傷而受到影響,兩個小時后魔鬼魚號在一片歡呼聲中靠岸,很多人直接從船頭跳到了碼頭上,感受著腳踏實地的安穩感覺。即便是那些水手,在經歷了雲母身上生死未卜的驚魂一個月之後也都對陸地產生了嚮往,著急地下了船走上碼頭。
由於皮帕鎮的碼頭很小,有船隻到來都會引起一大堆人的圍觀,大群的小孩子跑到碼頭邊上,以歆羨的眼神看著水手們依次走下。福克看到這樣的場景,由衷地笑起來,「我小的時候,也就像這群小孩子一個樣,總是在碼頭旁邊看著那些遠航歸來的船隻,想象著自己也是個水手……」
菲麗絲屈指在福克頭上彈了一記,「你這話說得好像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一樣。」
皮帕鎮的水手公會駐地就是一個碼頭旁邊的二層小樓,如果不是門口有著水手公會標誌,一定會讓人誤以為是個普通住宅。此時水手公會中也有人跑出來,到魔鬼魚號的水手面前詢問著什麼事情,那些水手則全部回頭看向菲麗絲的方向。
達科見狀急忙擠上去詢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是皮帕鎮水手公會的分會長,來向你們船長確認一下航速。」那個分會長是個中年男人,留著禿頂的地中海髮型,他手中拿著一張時間表一樣的東西說,「看起來沒有錯,你們就是76天前從獵島的空中港口出發的那艘魔鬼魚號。」
這時候菲麗絲等人也走了過來,一群水手自行分開讓出一條道路,菲麗絲問道,「我就是魔鬼魚號的船長,有什麼事情嗎?」
禿頂的中年男人指著手中的時間表說道,「你們如果是76天前從獵島出發的那艘魔鬼魚號,那麼很有可能能夠排上航速榜,所以我過來確認一下。」
奧托警惕地問道,「獵島每天出入那麼多船隻,又不可能每艘都登記下來,你怎麼就清楚地知道我們是76天前出發的?水手公會難道也開始收集情報信息了?準備搶賊鷗公會的生意?」
達科等人聞言都馬上戒備起來,若是被賊鷗公會這種專業的勢力掌握行蹤那也就罷了,若連水手公會都清楚明確地在收集他們的信息,那必然是有別有用心之人在暗中觀察他們。
「不,不,不。」禿頂男人連連擺手,急忙解釋說,「獵島本身就是比較特別的地方,而魔鬼魚號出海時又是通過我們公會緊急召集水手,在五個小時內就召集完畢並出航。所以就被我們公會在獵島的分會注意到了,並且將出港時間記錄在案。」
「因為我們走得很急,所以被認為是要全速航行的,很有可能破紀錄,就被記載下來了,是吧?」塔薩對水手公會也有一定了解,微微向著菲麗絲等人點頭,示意其中沒有問題。
達科等人對視了一眼,他們之所以速度這麼快,完全是因為乘著雲母飛行的關係。畢竟前面的一個多月,他們在海里大部分時間是逆著洋流航行的,速度肯定比不上那些刻意在航速榜上刷紀錄的船隻。
「哦?你們的航速榜只有記錄前一百名吧,我們的魔鬼魚號大概能排到航速榜的什麼位置呢?」凱文看似漫不經心地問起來。
「從獵島到這裡,直線距離有12萬4800多公里,即便把今天算進去,也才76天而已,這樣算下來,你們平均每天航行了1600多公里!」禿頂男人越算越是吃驚,到最後算出了每天平均航行的公里數,他已經驚愕地合不攏嘴了。
溫蒂問道,「怎麼樣?能上航速榜了嗎?」
「能……這……簡直……」禿頂男人驚訝地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然後說,「航速榜第一位的是1295公里每天,你們破了航速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