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島

  達科等人全都將視線轉移到了奧託身上,每個人都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在他們的眼中奧托始終是個沉穩低調的大叔,怎麼也想不到在其身上還藏有某些耐人尋問的秘密。達科則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低頭沉思起來。


  菲麗絲興奮地問道,「韋德邁爾!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幹嘛不早說這裡是你的故鄉?我們用了七天時間漂過來,你總該告訴我們一點內幕吧?」


  達科急忙替奧托圓場,「他已經離開這裡太久的時間了,恐怕都已經沒有熟人了,所以才沒有提前告訴我們。」


  奧托依舊望著島嶼中央山頂的地方,良久才輕輕一嘆,答非所問地說,「我們到這座島上是為了找到新的航海船,但登陸的位置與碼頭相反,想要到達碼頭必須要橫穿過整個島嶼,登上第四層,我們邊走邊說吧。」


  這座島嶼像是一個四層蛋糕的形狀,每一層都是近似圓形,但四層並非是同心圓,而是偏向東側。在島嶼的最東側,四個圓形的邊緣相切於同一點上,那裡是一座從海面貫通到第四層的高塔,也是進入獵島的門戶。


  達科等人此時卻是在島嶼的西側,也就是第一層,他們當即就向著第二層走去,就連阿西巴也被四個水手抬著擔架前進。他們一行人加在一起有兩百多,這麼一大群,自然沒有獵物會來招惹。


  「難怪那個人見到塞爾比就衝過來,看起來是將他當做了獵人啊。」


  「獵人在這島上也是有危險的,所以這座島是分層的結構,第一層就是我們所處的這裡,都是高級以下的職業者。越往上面等級越高,直到第四層就是魔導師和劍師級別的存在了,那些人只要再升一級就可以擺脫獵物的身份離開獵島。在第四層的中央,是一個城鎮,也是五位副島主所在的地方。」


  「五位副島主?那麼就是說還有個島主嘍?」


  「沒錯,獵島上原本是沒有副島主的,只有一位島主,整個獵島的規則都是由島主所制定。但不知什麼原因,島主已經十幾年沒有出現過,甚至有傳言說島主已經死掉了。於是那五位實力最強的獵物就接管了獵島,並自稱為副島主,現在的獵島上,最高權力就是掌握在這五位副島主的手上。」


  「獵島的規則,就是獵物殺死獵人才能獲得出去的門票嗎?」這時溫蒂問道。


  「是的,每一個獵人在從入口進入島上時,都會獲得一張門票。所謂的門票其實是一個契約,體現在外就是手臂上的一個契約符文,上面包含了獵島的規則。門票的契約只有在持有者死亡后才可以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所以獵物與獵人之間,因為門票便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達科等人聞言都是唏噓不已,這麼沒人性的事情,偏偏就是為了滿足人性才出現的。


  「也就是說,獵物想要離開獵島,只有這麼一條路,只能找到進入島上打獵的獵人並將其殺死?」


  「的確是這樣,要想做到這兩點,卻都有一個條件是必須的,都需要足夠多的裝備和資源來提升自己的戰鬥力。而這裡的獵物是沒有任何裝備的,除了從魔獸身上獲取,就只能以反殺獵人的方式來搶奪。所以說,想在這裡打獵,同樣也要有作為獵物的覺悟。」


  艾琳娜想了想說道,「正因為在這裡打獵也十分危險,所以這座島才是分層的,對吧?」


  「是的,一些實力不濟的獵人,為了確保自身安全,只會在這第一層打獵。而實力高一些又追求刺激的,則會上到二層、三層,甚至四層。」


  聽了奧托這樣的描述,剩餘的那些水手都很是受了驚嚇,有的甚至腿都在打顫了。但達科等人並沒有害怕,反而是躍躍欲試。他們都是心高氣傲之輩,何曾怕過這種場面?更何況,他們即將要去的死亡遺迹不知道要比這裡危險多少倍了,若是這裡都害怕,那就根本不必去冒險了。


  塔薩簡潔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趁還沒有天黑,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要怎樣才能到你說的那處碼頭?」


  「這座島接近一個正圓形,碼頭在正東邊,而我們順著洋流飄來卻是在島嶼的正西邊,也就是說碼頭在我們的正對面。我們要想去那碼頭,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繞著島嶼的邊緣走,通過升降塔直接從一層爬上四層的空中碼頭,這個路線大概需要七天時間。還有一條路就是直接橫穿過去,只要兩天就可以到達了,但橫穿的話需要經過上面的三層,會比較危險……」


  「我們走橫穿的路線,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菲麗絲直接拍了板,「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這個島上,抓緊時間吧。」


  奧托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依然輕嘆了一口氣,然後組織著眾人一起有序地前行,準備橫穿整個獵島。若是人數少的話根本不必在意隊形,但現在他們這兩百多人怎麼也不算少了,所以行進就有講究了。


  一行人以奧托、塔薩和菲麗絲打頭陣,奧托是負責引路的,塔薩視力最好便於及時發現危險,菲麗絲則是獵奇心理太強,一定要走在最前面看熱鬧。隊伍中央是數量最多的弓箭手以及碩果僅存的二十幾個水手,斯圖亞特家族的弓箭手即便在海難中死了不少,現在依然有一百七十多人,其他人與他們相比都是零頭。塞爾比和黑暗教會的黑暗騎士分佈在隊伍當中,而達科、凱文和阿西巴在隊尾,菲麗絲不放心達科,還特意召喚出來兩個亡靈騎士同他們一起殿後。只有溫蒂是飛在五米高處,為整支隊伍提供預警,這樣基本能夠確保安全。


  這麼一大群人就這樣,在島上的密林中披荊斬棘地前進,大有原始人的風範。樹林漸漸變得越來越密,溫蒂的視線也大大受阻,基本提供不了什麼幫助了。好在他們也並未再受到什麼騷擾,看起來是因為他們人多,而這一層的獵物有隻有高級的層次,那些獵物是不敢襲擊他們了。


  經過半天的行進,在天黑之前他們就到了一個五十幾米的高聳懸崖下,就是上到二層的路,這點高度上去倒是不難。溫蒂最先飛了上去,確認安全后對著下面招招手,接著奧托和斯圖亞特家族的弓箭手也行動起來。弓箭手都是以敏捷著稱的,他們扒著懸崖上的石塊和雜草,如履平地般地爬了上去。


  二十幾個水手和菲麗絲等幾位法職者,在溫蒂的浮空術作用下,也依次順利地上了二層。就在殿後的達科等人被溫蒂浮起,向著二層上升時,忽然樹林間竄出了四道魔法,有雷系的雷電術、有光系的激光束、有水系的大雨箭術,也有氣系的風鐮術。這些魔法都是打向達科的,但達科只是驚訝了一下,並未有任何慌張。他的冰霜護甲施法時間短暫,足夠擋下這四個魔法了,但達科卻根本沒有施法,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些魔法接近。就在那些魔法將要射在達科身上的時候,他的身體忽然猛地提升了一段高度,四個魔法都從他腳下掠過。那些偷襲者以為浮空術作用在別人身上只能勉強升起,卻不知道溫蒂甚至曾操控著幾個人在高空戰鬥過。


  射出魔法的幾個獵物見沒能建功,也立刻遠遠地逃走,倒像是刺客的作戰方式。達科升上二層,腳踏實地之後,也向著那幾個人逃離的方向看去。


  奧托走到達科身邊說道,「第一層是等級最低的一群獵物,也是被獵人光顧最多的,他們要想生存下來,必須要用些技巧。暗算偷襲、陷阱伏擊,都是很常見的伎倆。」


  「也正因如此,第一層才設置成這樣的密林吧?若是一片平地,也就很難隱蔽藏匿了。」達科沉思了一會兒又說,「我並不是奇怪他們的戰鬥方式,但剛剛那四個人竟然是一夥的,這讓我很驚訝。若是獵物全都這樣團結起來,那獵人們豈不是都毫無勝算可言?」


  很多時候,數量可以彌補質量上的不足。三個高級職業者聯手,已經可以同大武士或大魔法師相抗衡了。只要等級差距不超過三級,依靠人海戰術就肯定能取得最終勝利。但等級相差三級以上,就很難說了,像奧托這樣的盾戰士,即便放任一位大武士攻擊他,對方也完全破不了他的防禦,這就是所謂三級一個坎的意思。


  「你說的不錯,若是整個一層的獵物全部團結起來,的確沒有獵人能夠倖免,但那只是理想狀態……」奧托說到這裡,就忽然沉默了,然後轉過頭繼續帶隊前進,「我們快走吧,得找到一處平整些的地方露營。」


  第二層是一大片草坡,坡度十分平緩,就像是海水的波浪一樣。雖然坡度平緩,但也帶來了一些制高點和隱蔽之處。各種低矮的植物成片地生長在較低的地方,遠處也無法看清裡面是不是藏了人。


  遠處草坡后忽然跑來一個人,那人是個胖子,看樣子是個獵人的打扮,只是他現在絲毫沒有獵人的樣子,全身裝備一邊跑一邊丟掉,唯恐自己跑得不夠快。胖子是向著達科等人的方向跑來,見到這麼多人他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惶急地招手叫道,「你們也是獵人嗎?救命啊……」


  話剛喊到一半,他的聲音忽然有一瞬變得尖利,繼而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一根骨制的刀片正正地插在他的頸動脈處,鮮血不停地噴涌而出,染紅了周圍的一片草坪。


  緊接著就看到這個胖子的手臂上湧出了一團深紅色的光暈,漸漸形成了一個奇異的符文,一道矯健的身影利索地竄過來,揮手間已將符文收走。他臉上塗著不知什麼植物的色彩,辨認不清楚面容和性別。他先將骨刀收回,然後迅速將胖子身上的東西全部摸走,隨後才朝著達科等人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向著遠處飛竄而去。


  塔薩收回目光,自言自語地說,「看樣子是個盜賊,身手不錯,而且戰鬥技巧也都非常實用。」


  更多人則是看著那個胖子的屍體,心想自不量力的人果然不少。


  奧托解釋說,「這裡的獵物由於契約的原因,到了相應等級就只能在相應層駐留,但獵人不受這樣的限制,所以能在各個層之間移動,這也是一種逃避的方式。這個胖子看樣子也有大武士的等級,他大概覺得第一層不夠刺激,所以到了第二層來。在遇到危險時,他還想要逃回到第一層去的,可惜沒能成功。」


  奧托和塔薩等人野外生存經驗也都不差,他們很快找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露營,帳篷被搭建起來,又指定好了晚上輪崗的順序,眾人就迅速開始休息。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之中,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時間都是十分珍貴的。如果說在剛剛登島的時候他們還對這獵島有些不屑一顧,那麼現在所有人都體會到了它的危險。


  一直安靜地修整了大半夜,達科起來輪崗,在一處星光照耀的草坡上,他看到奧托一直站在這裡,並沒有去休息。奧托就那樣孤零零地站著,仰頭看著頭頂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麼。達科緩緩來到奧托的身邊,沒有打攪他,而是同樣望著天空。


  「你知道嗎?我在這座島上的時候,也是經常這樣仰望星空,因為那代表著自由。」


  達科沉默地點頭。


  「於是我就努力磨練戰鬥技巧,想要一直活下去,這樣才能得到最終的自由。」


  「後來幾個擁有同樣目標的人,與我組成了自己的團隊,我是隊長,而副隊長後來成了我的女人。」


  「再後來,我把她殺了。」奧托的語氣平靜,絲毫沒有波瀾,似在說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因為在殺死一個獵人之後,她想要奪取門票而忽然偷襲了我,但沒能殺死我,所以被我反殺了。事實上,我本是想要將那張門票讓給她的。」


  「那是我們第一次殺死了獵人,但為了那一個離開獵島的機會,我們一整個團隊卻就在自相殘殺中團滅了。我成為了唯一一個活著的人,卻已經沒有慾望去伸手攥住那沾滿同伴鮮血的門票。」


  「自那以後,我就不再相信任何人。每一個時刻,每一個場景,每一次進攻,都要去想著隊友在這種情形下背叛時,我應當怎樣去應對。在那些年裡,我殺了不下百人,而其中有35人是我的隊友。其中有偷襲我不成被我反殺的,也有我為了防止對方搶奪門票而先下手為強的。後來,我累了,我覺得人生不過如此,於是開始尋死。我不再負責進攻,而是專門作為盾戰士來掩護隊友,將自己的後背完全交給別人,似乎這樣就能夠讓我心安。」


  「不知多少次,當我在前面擋住獵人攻擊,剛剛奠定勝局的時候,回過頭卻看到自己的隊友已經開始自相殘殺。」


  「然而我沒能死成,反而在一次次機緣巧合下升到了大劍師的等級。我拒絕了島主的招攬,而是自己一人在位面當中遊盪,最後去了虛空。直到那時我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就只剩下了求死,為了向那些被我殺掉的隊友贖罪,也為了讓自己的疲倦得到終結。然後,就有了遇見你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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