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局

  當魔法鐘聲響起的時候,達科等人全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根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來。莉雅甚至腿一軟,就向旁邊倒去,還是溫蒂在旁邊扶了一把才避免她摔倒。雖然並沒有消耗多少體力,但精神的緊繃卻讓他們都十分疲倦了,就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艱苦的戰鬥。


  科斯特納隊的一邊,幾個人也都紛紛坐在地上,看樣子也同樣不輕鬆。只有安卓依然傲立在武裝區中央,僅僅是臉色略有些發白,他正與凱文對視著,兩人的目光都似乎在空中碰撞出了火花一般。


  雖然武裝階段結束了,但達科等人懸著的新依然沒有落下。因為半個小時的武裝,僅僅算是前戲而已,接下來的擂台賽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請雙方參賽選手在一分鐘之內給獸人勇士服下藥劑,並離開武裝區,擂台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隨著首席裁判長的聲音響起,比賽雙方相繼離開了武裝區,回到了看台上,忐忑地等待著接下來的比賽。為了不影響獸人的狀態,擂台賽都是在武裝階段結束之後就馬上開始,中間沒有停頓和間隔時間。


  當達科等人回到看台上的等候區,武裝區面向擂台一側的閘門已經緩緩打開了。雙方的獸人勇士,已經能夠隔著一整個擂台看到對方。但它們都沒有在第一時間衝出來,這讓所有的觀眾都大為驚訝。


  從小組賽開始,擂台對戰階段中各個團隊的獸人勇士,就都會在閘門打開后的第一時間衝出來。原因很簡單,在狂化藥劑的作用下,獸人勇士會不顧一切地攻擊視線所及範圍內的一切生物。但看台上的觀眾獸人勇士無法攻擊到,自然就會向對面敵方的獸人勇士發動攻擊,拼個你死我活。但現在場上的兩隻獸人勇士,顯然並未遵從這樣的慣例,僅是一步步地勻速走上擂台。


  阿西巴能夠保持清醒,是因為奧托調低了狂化藥劑的濃度,只有在這種狀態下才能發揮出奧托教的戰鬥技巧。經過莉雅和奧托的多次試驗,煉製出了現在這種狂化藥劑,在降低濃度的同時,加長了藥效的作用時間,使得狂化的作用時間接近30分鐘,也就是說整場比賽都處於半狂化的狀態。由於達科等人能夠與阿西巴溝通並教會其戰鬥技巧,使其半狂化狀態下發揮出的戰鬥力還要超過狂化狀態。所以這種藥劑也是最適合阿西巴的,也是達科隊經過前面多場比賽的摸索后,積攢來的寶貴經驗。


  但是當看到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也是同樣的狀態,並沒有向之前的場次那樣發狂前沖,達科等人的臉上立刻都多了一分凝重。他們最大的優勢就在於阿西巴自身的戰鬥技巧,若是這一點上對方也能夠做到,那麼勝算無疑就會降低。


  兩隻獸人勇士就這樣凝視著對方,一步一步地走到擂台中央,就在相距只剩下五米的時候,忽然同時爆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對方。科斯特納隊獸人勇士本是白色的眼球中,一點紅芒轉瞬擴大,瞬間將眼睛染成了血紅色。兩個獸人勇士拳套上閃爍著炫目的光彩,彷彿流星隕落一般砸向對方,並在著光彩當中一處即分,雙方已經交換了位置。


  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穩穩地站住腳,阿西巴的身體卻是猛地一晃,險些摔倒。但沒有時間留給阿西巴調整,因為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立刻就反身衝過來,一拳拳地發出攻擊。阿西巴也急忙揮拳抵擋,卻顯然是落在了下風。


  在斗獸場的看台上,也不乏少數的戰職者,他們看到獸人勇士的表現,也都紛紛動容。在過去的擂台賽中,獸人勇士從未有過如此表現,全都是不管不顧地拚命前沖,那樣固然能將力量全面爆發出來,但卻沒有了應變的餘地,只要對方略作躲閃就可以避過鋒芒,再進行反擊。當然,服用了狂化藥劑的獸人勇士,是不會躲閃的。


  這也是為什麼戰職者不屑於看獸人比賽的原因,即便是武裝到牙齒,沒有戰鬥技巧的獸人也不是同等級人族戰職者的對手。然而現在他們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兩隻獸人勇士都是到了近距離才發動攻勢,五米的距離即能夠將力量爆發出來,又可以隨時進行應變,可攻可守。


  「咦?」主看台上,沃克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這些小傢伙可不簡單,竟然讓獸人勇士在服用了狂化藥劑之後還能保持冷靜,更難得的是還掌握了一些簡單的戰鬥技巧。」


  「更讓我看重的,是他們在前面的比賽中都一直在藏拙。」馬克西也點頭稱是,「能隱忍這麼多場,即便是面對強敵也沒有將底牌暴露,說明他們都是為了奪冠而來的呀。」


  「嗯?」一旁的雷蒙也已動容,驚訝地說,「誘發藥劑,竟然是誘發藥劑,這個科斯特納隊可不簡單啊!」


  此時看台上的觀眾們都已經發現,阿西巴的雙眼只是保持著略微的淡紅色,並不是狂化狀態應有的赤紅,這是稀釋后狂化藥劑的作用。而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則是完全沒有狂化,僅僅在每次發動攻擊的時候,白色的眼球瞬間變得通紅,攻擊過後又立刻恢復原狀。


  「難道說……這是……誘發藥劑?」羅切克倫門丁隊戴眼鏡的少年掩嘴驚呼,自言自語地說道,「科斯特納隊一定是把狂化藥劑的藥效分離了出來,並不讓它溶於血液,而是潛藏在各個內臟深處。只有在每一次攻擊之前,受到殺意的激發,才會釋放一部分藥效,讓獸人勇士在攻擊的一瞬間擁有狂化狀態的增幅,攻擊之後再馬上恢復平靜。」


  「誘發藥劑?這種藥劑很厲害嗎?」西蒙妮不太了解藥劑師的專業術語,疑惑地問道。


  「誘發藥劑並不是一種藥劑的名稱,而是一種作用類型的統稱。比如,有些家族會有某種激發血統潛能、短時間加強戰鬥力的藥劑,但副作用也會十分明顯,無論副作用是折壽或是長時間虛弱,都是他們不願承受的。所以那些家族會將這種藥劑製成誘發藥劑的形式,給每一個家族成員服用,平常就潛伏在血脈深處不會有任何作用,一旦家族成員生命受到威脅,藥劑的效果就會被誘發出來,或許就能夠藉助藥效的增幅逃過一劫。」少年想了想,又繼續解釋說,「但那種誘發模式比較簡單,生命力大幅度流失,或是重傷瀕死的時候,都會有十分明顯的體征,以此為引將藥效激發出來也就很簡單了。但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只在每次攻擊的瞬間進入狂化狀態,很可能是由殺意來誘發的,而殺意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自然很難把握。」說到這裡他也變得興奮起來,之前輸給加弗雷夏克隊的頹勢一掃而空,「我本以為科斯特納隊只有安卓一個人很厲害,沒想到他們的藥劑師也不差,肯定超出了普通藥劑大師的水準。」


  此時場上的戰鬥已經趨於僵持,阿西巴雖然開始時落了下風,但它及時進行了調整。總能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躲過對方的攻擊,即便躲不過也能依靠卸力的技巧使傷害降到最低。反觀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在狂化與平靜的轉換之間會存在一瞬間的遲鈍,很快這就被阿西巴所利用,抓住機會就是一通猛攻,很快就挽回了劣勢。


  「即便只是間歇性的狂化,但以獸人的智商,平靜的時候也不該懂得什麼戰鬥技巧吧?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羅切克倫門丁隊的珠寶師是一隻地精,它施法了一個同音傳譯,也發出了疑問。


  「其實獸人勇士的只會不是很低,只是相比其他種族低了一些而已,他們的族群本身沒有任何戰技的傳承,語言不通又無法與其他種族交流,整體戰鬥力自然就差了。但不能學習,不代表不能教會它們。通過條件反射訓練和一定的獎懲措施,也能讓獸人勇士掌握一定的戰鬥技巧,這與馬戲團訓練動物表演雜技是同樣的道理。但戰鬥技巧相比雜技還是太複雜了,我之前也試過通過電擊的懲罰來讓獸人勇士學習戰績,只是效果並不理想。」小男孩摸了摸鼻子,似乎在對自己沒能將獸人勇士訓練好有些自責。


  這時阿羅約轉過來,笑著拍了拍小男孩的頭,「你也不用自責,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其它團隊也不可能輕易做到。想必場上的兩隻團隊中,一定都有專業的馴獸師吧。」


  「嗷。」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發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擊,眼睛幾乎不間斷地維持著通紅的顏色,連貫而有強力的進攻將阿西巴逼的不得不全力防禦。


  阿西巴通過觀察也已經發現了對方的特點,雖然有誘導藥劑的幫助能夠在攻擊瞬間進入狂化狀態,但這種狀態的切換也會導致其行動的不流暢。被阿西巴利用了幾次這種機會進行反攻之後,對方也馬上改變了策略,並不輕易發力進攻,而是在找到機會後進入狂化狀態發動一連串的攻擊。這種戰術顯然起到了效果,阿西巴總是被對方的強攻打得連連後退,從而無法抓住其狂化狀態解除時那一瞬間的遲鈍。


  但阿西巴也不是沒有在思考對策,連對方這種依靠條件反射馴化出戰鬥技巧的獸人都能臨場變招,更不用說阿西巴這種被奧托教出來的強大獸人了。若是不論身上的武裝,阿西巴自然不會比對方差,因為他可是經歷過第二次轉職的拳鬥士。當時阿西巴轉職成功后,就已經不再是普通的獸人勇士,而是接近獸人統領的實力了。現在阿西巴自身的屬性,再被達科等人武裝過之後,已經相當於人族大劍師的實力了,單論戰鬥力已經不輸於達科隊中的任何一人。阿西巴曾經問奧托,轉職的本質是什麼。奧托回答它說,轉職並不單純是職業的變更,也不僅僅是專精方向的選擇,而是一個體系轉變。是一種人生風格,或者說人生思維方式的轉變,體現在不同的人身上,它的表現形式都不一樣。當初阿西巴還會有些困惑,但現在它已經清楚了自己的轉變是什麼,那就是智慧。


  在轉職完成之後,阿西巴就已經發現,很多奧托教給它的戰鬥技巧,在之前還一知半解,轉職過後卻一下子就想通了。這並不僅僅是智商的提升,同時也是悟性和戰鬥本能的增強,更重要的則是對前途和方向的確定。在達科剛剛能夠與它溝通的時候,雖然成功說服它醒來並為比賽貢獻力量,但那是它還是有些迷茫的。此時此刻,阿西巴已然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它要不斷地打敗各種強敵,成為傳說中的聖鬥士。最終突破聖級,走上封神之路,像幾千年前的獸族戰神那樣,帶領整個族群走向輝煌,完成一個偉大復興。


  阿西巴的身體已然在後退,眼神卻已經變得堅毅無比,它忽然抬起雙臂的手肘,擋在了胸前。科斯特納隊獸人勇士的下一擊打在阿西巴兩側肩膀上的同時,其胸口也與阿西巴的手肘狠狠撞在一起。雙方的手臂上同時泛起一陣陣魔法光彩,沒有使用拳套對攻的情況下,這光彩自然是由身上的雕文激發出來的。


  砰。沉悶的聲響中,兩道身影同時跌退,阿西巴之前就一直在後退,這次一直退到了擂台邊緣的牆壁上。而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竟更加不堪,它退了十幾步之後終究沒能找回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雖然馬上站了起來,但顯然也已經受到了不輕的傷害。


  達科看到這一幕,激動地攥緊了拳頭。雖然在藥劑方面對方壓了他們一頭,但雕文上面他取得了成功,將雕文直接抄寫在阿西巴身上,增幅效果明顯超過了對方。這至少說明,他作為達科隊的銘文師,沒有給團隊拖後腿,這是對他半年多來努力的最好回報。


  藥劑方面科斯特納隊略勝一籌,雕文方面達科隊佔據優勢,二者對戰鬥力的影響差不多相互抵消了。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拳套的比拼了。作為對獸人武裝的最主要一項,小小的拳套卻是投入精力最多的一個內容。團隊中分解師、附魔師、鑄造師這三個職業的作用,都會在拳套上面體現出來,所以拳套也是對獸人戰鬥力影響最大的一個環節。前面的擂台比賽中不乏這樣的情形,其中一支團隊僅僅依靠拳套上面的微弱優勢,就確立了比賽的優勢,並最終取得勝利。


  場上兩隻獸人勇士劇烈地喘息了一會兒之後,又同時沖向對方,毫無保留地打在了一起。拳套上面閃爍著附魔的光彩,挾帶著強有力的力量,在擂台中央發生激烈的碰撞。當雙方都掌握了差不多的戰鬥技巧時,也就無法通過技巧來取得勝利了,依然只能依靠硬碰硬的實力來決定勝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雙方的獸人勇士依然在激烈地戰鬥著,始終沒有形成一邊倒的優勢。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觀看,觀眾們也漸漸發現,雙方在獸人勇士的武裝方面,竟是做到了勢均力敵的水平。而這個結論,更是令那些大師級輔助職業者們震驚莫名,藥劑和雕文也就罷了,拳套的鑄造方面,安卓那如同煉金機械一般的精準讓所有人記憶猶新,在這方面科斯特納隊的優勢是公認的。然而達科隊獸人勇士的拳套,竟然在擂台上正面對決科斯特納隊時也不落下風,這足以說明,達科隊的珠寶師凱文,在技術水平方面已經能夠與安卓比肩了!

  轉眼間,擂台上放的魔法鍾已經到了25分鐘,僅僅剩下五分鐘的時間比賽就要結束了。場上兩隻獸人勇士的攻勢也漸漸緩了下來,每一次對攻之後都會有更長時間的喘息,才能積蓄出下一擊的力量。


  本是吵雜的看台上,漸漸有一些人發出了為獸人勇士加油的呼聲,他們並非是為了自己押注的一方加油,而是純粹為兩隻帶來了這場精彩比賽的獸人勇士加油鼓勁,所有人都看出來,它們已經拼盡全力在戰鬥了。加油的聲音漸漸高漲,引發了全場的激情,幾乎所有觀眾都熱血沸騰地為場上的獸人勇士呼喊著。此時此刻,似乎場上的獸人勇士已經不再是奴隸,而是英雄。


  「阿西巴加油啊!」


  「快點打敗它,姐姐給你買糖吃!」


  「阿西巴,堅持住!」


  達科等人已經全都站了起來,他們高聲呼喊著,為阿西巴加油鼓勁。能夠講比賽拖到25分鐘,對於這一場的賭局來說,已經是贏盤了。但現在他們卻根本沒有去想贏了多少錢,甚至也沒有去想能否得到藏品殿中的寶物。達科等六人此時就僅僅是關注著眼前的比賽,單純地期盼代表自己團隊的阿西巴能夠獲得勝利。


  砰。阿西巴與科斯特納隊的獸人勇士狠狠地対了一記重拳,相互退開時險些摔倒。此時它臉上全是鮮血,身上也布滿了深青色的傷痕。對方的狀態也並不比阿西巴好,甚至連牙齒都被打掉了一小半。雙方依然在拚命地發出攻擊,但無奈都已經沒有力氣了。


  在阿西巴的眼中,對方獸人勇士的身影有些模糊,額頭上的血水流入眼睛影響了它的視線。對面的身影依然踉蹌地沖了過來,它看到的卻出現了重影,彷彿有四五隻獸人同時沖向它一樣。阿西巴極力想要分辨出哪個才是對方的真身,但卻事與願違,那模糊的身影如鬼魅般不停在它眼中搖曳。阿西巴只能定睛看著最中央的那道影子,發出一聲怒吼,拼盡全力揮出了自己的鐵拳。


  轟。兩隻獸人勇士在這一擊之後同時倒地不起,首席裁判長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比賽結束,平局!」


  全場的觀眾群體嘩然,這一屆煉金大獎賽的決賽,竟然以平局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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