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

  「加弗雷夏克隊,獲勝!奪取了第751屆煉金大獎賽的季軍!」


  當席裁判長的聲音傳出時,斗獸場中才漸漸響起了熙熙攘攘的議論聲,畢竟這樣的結果過於難以置信了,完全推翻了每一個人對常識的理解。力量佔據優勢的一方,會因為反震而傷的比對方還重嗎?敏捷更高的一方,會由於一次意外的阻擋而失去重心嗎?在今天之前,很多人都絕對想不到這種事情會生,但它卻真真切切地生在了眼前。雖然在理論上這種可能性並非為零,但絕對是小概率事件,至於在擂台賽上接二連三的生,可能性就無限趨近於零了。


  達科隊的幾個人一時也紛紛沉默了,各自有不同的念頭在腦海中流轉著。剛開始達科猜測是預言的力量時,幾個人還抱有懷疑態度,但隨著比賽的進行,他們漸漸都肯定了這個猜測。他們不禁紛紛將自己的團隊帶入其中,思考如果上一場加弗雷夏克隊就拿出這樣詭異莫測的手段,他們能否順利獲勝?越是仔細思索,越覺得極為恐懼。


  還是奧托打破了沉默,他語氣看似隨意但又十分堅定地說,「剛剛兩隻獸人勇士的戰鬥,即便像達科所說的那樣,加弗雷夏克隊使用了預言的力量,也只是險勝而已。若遇到科斯特納隊那樣更強的對手,加弗雷夏克隊必然就無法取勝了。」


  達科等人聞言,都是恍然驚覺,剛剛的比賽竟是讓他們陷入了某種陰影當中,產生了一絲動搖。長久以來,他們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嗎?是否在預言術那種陰謀詭計面前,他們長久以來的戰術和配合都是不堪一擊呢?好在奧托及時點醒了他們,讓他們沒有再繼續胡思亂想。下一場就是總決賽,他們要面對的以絕對實力著稱的科斯特納隊,而不是玩弄陰謀詭計的加弗雷夏克隊,自然也不需要去多想。


  奧託身為阿西巴這半年多以來的陪練,無疑對獸人間的戰鬥最有言權,他理性地分析著剛剛的戰鬥,「若是科斯特納隊與加弗雷夏克隊相遇,即便不能在3o分鐘之內結束戰鬥,前者的獸人勇士也絕不會落敗,最多就是個平局。而交給裁判進行判決,那麼一直處於被動的後者依然是必敗的結局。」


  「沒錯,韋德邁爾說的對,接下來我們的對手就是科斯特納隊了,大家打起精神來,成敗在此一舉。」溫蒂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將幾個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到接下來的總決賽當中。


  「雖然並不認為絕對的陰謀詭計會輸給絕對實力,不過韋德邁爾的結論還是讓我很安心,一起加油吧!」菲麗絲笑著說道。


  「加油!」達科等人一口同聲地攥緊了拳頭。


  「請總決賽的雙方,科斯特納隊和達科隊的選手進入武裝區。」


  擴音魔法的聲音響起,達科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魚貫走入了武裝區當中。一行人進入武裝區后,就全都專註於眼前所面對的比賽,再不去想其他事情。無論是上一場加弗雷夏克隊所使用的預言術,還是那個令達科極度不安的殺手,都被他拋到一邊,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這種專註,正是輔助職業者所必備的優秀品質之一。


  這一場達科等人的戰術,就是以標準武裝的形式對阿西巴進行武裝,並同科斯特納隊展開硬碰硬的對戰,換句話說就是沒有戰術。所以他們也不需要去觀察科斯特納隊並做出應變,只要一門心思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對於達科等人來說,這半年多以來的無數努力和付出,都是為了今天站在這個賽場上。達科等六個人蔘賽的目的各不相同,但此時此刻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要全力以赴地將最好的表現展示出來。


  一分鐘后,代表比賽開始的魔法鐘聲準時響起,達科等六個人立刻開始忙碌起來,進行那重複了不知多少遍此時卻又意義不同的操作。


  只見莉雅就雙手齊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她右手不斷將一株株魔植取出汁液,並調配研磨成魔法墨水,左手則同時幫助奧托將製取藥劑所需的魔植和材料一一分類且排列好順序。其實經過這麼多場激烈的比賽,奧托已經完全記牢了藥劑煉製過程中的全部步驟,加入原材料的順序也早就牢記於心,並不會弄錯。只是莉雅已經習慣了這項輔助工作,想要改掉還會有點不習慣。


  幫助奧托整理好了魔植之後,莉雅就一門心思地投入到魔法墨水的製取當中。壓榨、浸出、萃取、混合、研磨……莉雅製取墨水的度依然十分快捷,但仔細看去就會現,她全身的皮膚上都已經密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這是往常從未生過的。只見在莉雅綠系魔法力的催動下,不同魔植中的汁液一滴滴地被提取,初時還能看清是液滴狀,到後來就連成了一串串珍珠項鏈一般。但莉雅的眼睛死死盯著律動的水珠,彷彿要將它們的數量記住。


  早在煉金大獎賽開始之前,莉雅就已將每種魔植中提取出汁液的毫升數,換算成了液滴的個數。這樣可以讓配比的精確度更高,誤差的降低更能讓魔法墨水的質量有微小的提升。這點提升再體現到雕文上面,則更加微小了,哪怕達科在抄寫過程有出現了一點點小的偏差,就會抵消掉這一點優勢。所以莉雅在前面的比賽中,並沒有使用這種性價比不高的方法,但現在到了決賽階段,她就堅持用這種極限的方式來研磨墨水。身為達科隊的一員,她並不想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普通草藥師就能做的工作,而是想要為贏得比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每當武裝過程結束時,看到凱文和達科滿頭大汗,以及擂台賽過後阿西巴氣喘吁吁的樣子,莉雅都會十分內疚。因為她的全部工作做完,也並沒有任何疲勞的感覺,只是稍稍有些精神緊張而已。事實上,求勝心切的她,多麼想自己也像阿西巴那樣拚死去戰鬥,豁出一切地努力。在這樣的心態之下,她將自己能夠做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並對每個細節做出優化。研磨墨水時以滴數來計算配比,就是其中最耗費精力,也是最繁複的一個環節。


  在總決賽時,這個機會到來了。對方是強大的科斯特納隊,任何一個位置的輔助職業者都不比他們差,更何況對方在一起磨合的時間比他們只長不短。因此莉雅認為,如果說他們還有什麼優勢的話,那就是她自己了。


  身為精靈族,她對魔植本身就有天生的敏感,相比其他種族的草藥師,無疑有著不可比擬的優勢。她要將這些優勢儘可能地轉化成為阿西巴的戰鬥力,這樣才能讓他們團隊多出幾分勝算。於是在決賽的現場上,就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場景,連成串的魔植汁液猶如擁有著生命一般匯聚在一起,再逐漸流入墨水瓶中。


  奧托也在此時開始了狂化藥劑的煉製,對於這種藥劑,他同樣也很熟悉了。在之前半年多的時間裡,奧托也不知煉製了多少次這種藥劑,即便他在半年前還是個藥劑方面的門外漢,經過如此多的針對性練習,也已經得心應手了。


  狂化藥劑畢竟只是中等難度的藥劑,在奧託大量的練習下,單是對這種藥劑的熟練度已經不比其他藥劑大師差了。更何況奧托幾乎每天都在做阿西巴的陪練,各種不同濃度、配比的狂化藥劑對於獸人勇士戰鬥的影響,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阿西巴並不是普通的獸人勇士,而是可以進行交流,並且與達科隊幾個人有共同奪冠目標的獸人勇士。在擂台賽上,很多戰術執行方面,需要阿西巴保持一定的清醒,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揮出它的戰鬥力。而這個度的把握,則完全由奧托來掌控,調整狂化藥劑的濃度,以煉製出最適合他們戰術的藥劑來。


  這一點與銘文師抄寫雕文異曲同工,只有相應模式戰鬥的銘文師,才能抄寫出最適合那種戰鬥的雕文。對於奧托來說,他相比其他藥劑師的優勢在於,他更熟悉獸人勇士的戰鬥,因此他煉製出的藥劑也是最適合獸人勇士的,甚至可以說是最適合阿西巴的。


  每一場擂台賽,即使是讓阿西巴執行的戰術有略微不同,奧托所煉製的狂化藥劑都會隨之進行調整。可以說,單純在這一點的把控上,達科隊已經完全越了其他任何一支團隊。然而執行這一操作的,卻是奧托,這個藥劑師職業的新手。


  達科隊的對手們,也都曾對達科隊的每一個成員進行過評估,其中評價最低的,毫無疑問就是奧托。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奧托在獸人勇士戰鬥力提升中所做出的貢獻,絲毫不比其他人低,甚至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現在的奧托也早已經不是剛剛參賽時手足無措的樣子,在他排位賽進行藥劑煉製的時候,幾乎是全程開啟著遲滯領域的。但現在的他,對烈焰之手和引流術的操作,已經十分熟悉,煉藥過程中也能夠做到有條不紊了。


  炙烤、灼燒、取液、引導、混合、裝瓶……一步步進行下來,竟是出奇地順利。直到一大瓶暗紅色的藥劑煉製完成,並蓋嚴封口,奧托才忽然驚覺,在整個藥劑煉製的過程中,他竟是一次都沒有開啟過領域。不止是奧托自己,其他關注著達科隊比賽觀眾也都紛紛現了這一點。在以往的比賽中,奧托少說也要使用三到四次遲滯領域,才能跟上節奏,避免失敗。奧托的遲滯領域也成為了一個看點,甚至某些人開坐莊開盤,拿奧托開啟領域的次數作為賭局。


  然而在總決賽的賽場上,奧托卻從始至終都根本沒有動用遲滯領域,不借用任何外力,單憑正統藥劑師的手段,就煉製出了狂化藥劑。即便是曾經對奧托煉藥方式頗有微詞的雷蒙,在看到這裡的時候,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了。直到此時,奧托在決賽中展示出的技術,已經可以被稱作是名副其實的藥劑大師了。


  武裝區的角落中,菲麗絲在一點點分解著手中的材料,鼻子上全是細密的汗珠。指尖不停在一截材料上律動著,如同精靈的舞蹈一般,這是以魔力和精神力的共同作用,對材料進行著精確掃描。


  即便平常菲麗絲會給人一種不是很踏實的感覺,但熟悉她的人才知道,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她是絕不會將事情搞砸的。


  事實上,菲麗絲內心中所承受的壓力,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差。上一屆煉金大獎賽的冠軍,是她哥哥喬治帶領的耐克瑞蒙斯隊,而且是在近乎碾壓的局面下拿到了冠軍。然而這並不僅僅是榮耀,更是給耐克瑞蒙斯家族其他成員帶來了極大的壓力,讓其他人永遠身在那片冠軍的陰影之下。耐克瑞蒙斯家族並非沒有大師級的輔助職業者,但在這樣的形勢之下全都明智地選擇了退避,最終只有菲麗絲一個人前來參賽。


  然而菲麗絲來參加這一屆煉金大獎賽,並不只是為了玩一玩的,最初她找到莉雅組成團隊的雛形,她們的目標就是奪冠。與表面上的不拘小節的性格不同,其實菲麗絲也有著十分細膩的內心,她曾設想過任何一種情況下的失敗。無法進入總決賽的情況、淘汰賽一輪游的情況、小組賽就被淘汰的情況,甚至排位賽就爆出冷門失去比賽資格的情況……


  這些失敗的設想無數次在心中被演練,才讓菲麗絲覺得比賽中的每一次勝利都來之不易,中和掉她性格中與生俱來的驕傲自大。但現在她們的團隊已經進入了決賽,距離冠軍只剩下一步之遙,她再也不需要刻意壓抑自己心中的驕傲,只有帶著這種心態投入到比賽之中時,才是她的最佳狀態。


  不知何時,菲麗絲已經進行到了分解的過程,她手邊出現了六堆各不相同的單質材料粉末,並且這些粉末堆都在漸漸增大。這六堆粉末中,有一堆是分解師將要用到的魔法精華,另外五堆都是雜質,這些雜質的顏色都不一樣,很容易區分開來。對於分解師來說,在同種複合物質中,能夠分解出越多種類的單質,就說明魔法精華里包含的雜質越少。所以即便是完全的外行,也能直接從單質粉末堆的數量上看出分解技術的優劣,堆數越多則說明魔法精華越純凈,後期附魔時的效果自然就會越好,這也是不太專業的觀眾們能夠比較出雙方強弱的一個直觀看點。


  此時在科斯特納隊的一邊,那對情侶中的男子手指上不停放出藍、黃、青、紅四種顏色。那光芒在他手指上微微抖動,忽明忽暗,落在手中的材料上就標記出了一塊塊不同色彩的區域。這是極為難以掌握的四相震動掃描法,但在煉金大獎賽這種級別的舞台上,反倒並不是很罕見了。


  但這個男子的四相震動掃描法卻又有不同,每當他標記出了一種顏色,相應區域的材料就會漸漸剝落,在檯面上形成幾個不同顏色的單質材料堆。顯然這種方法是他改良過的四相震動掃描法,將掃描和分解兩個過程合二為一了,節省了時間同時,對單質材料的區分也更加直觀。這個男子分解出的單質材料,顏色更加鮮艷,顯然是被四相震動掃描法標記出了魔法光彩的緣故。從數量上來看,他分解出的雜質也同樣是五堆,顯然雙方在分解技術方面,屬於勢均力敵的水平。


  然而從度上面來看,菲麗絲卻遠不及科斯特納隊的分解師,後者在十分鐘剛過的時候,就已經將足夠量的魔法精華交給了己方的附魔師。而菲麗絲卻一直到十八分鐘時,才分解出足量的魔法精華,小心翼翼地裝瓶后遞給溫蒂。這個時候,菲麗絲整個人都已經氣喘吁吁,顫抖的左手依然緊握,卻有縷縷黑灰色的粉末從指縫間灑出。雖然用時更長,但她分解出了足足六種雜質。


  「辛苦了。」溫蒂接過魔法精華,尚有餘暇對菲麗絲說了一句話,才將視線轉到凱文身上。顯然相比其他幾個人,溫蒂要更加放鬆一些。


  在溫蒂的旁邊,凱文依然在專註地鑄造著拳套,他尚未將拳套完全鑄造好,但那團金屬已經有了拳套的外型,並且正在漸漸固定住。溫蒂的眼神在此時已經聲了變化,她的雙眼僅僅地盯著凱文手中的拳套,恆金棒猶如擁有生命一般探出,準確地虛點在拳套的一個稜角處。


  附魔的光華隨著恆金棒的移動而延伸著,在那半成品拳套之上不斷游移。這正是達科隊為總決賽制定的戰術,讓菲麗絲用更多的時間分解魔法精華,多佔用的時間則由溫蒂爭取回來。溫蒂要想用更短的時間完成附魔,關鍵點就著落於她和凱文的配合上面。


  理論上來說,只要一件裝備的外形已經固定,那麼就可以對其進行附魔了。再之後操作,無論刻陣還是珠寶,都不會對附魔的效果產生任何影響。於是就有了這樣一種可能,鑄造師在半成品拳套定型后,附魔師即可同時進行附魔操作,從而節省大量的時間。然而這畢竟只是理論,想要對一件半成品附魔,不但需要極為強大的魔法控制力,同時也需要鑄造師與附魔師精密的配合才行。否則一個控制不好,這隻拳套就會前功盡棄。


  即便溫蒂是成名已久的附魔大師,這樣的操作對於她來說,也是一個難度極高的考驗。正因於此,溫蒂此時乎尋常地興奮和投入,畢竟在附魔方面已經很少有什麼挑戰能讓她感到困難了。


  最初的時候,溫蒂提出加入達科隊,僅僅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以躲避暴風教會的追殺。但當她融入了這支團隊后,就也同樣自內心地希望自己的團隊能夠獲勝,奪取冠軍。尤其是在排位賽過後,在達科等人的共同幫助下,打消了將暴風教會對她的懷疑。自那以後,對溫蒂來說,達科等人就不僅僅是個臨時比賽的團隊隊友,而是值得信賴和託付的夥伴。


  除此之外,也有著溫蒂本身的自負在裡面。上一屆煉金大獎賽上,溫蒂的團隊敗在了喬治帶領的耐克瑞蒙斯隊手上,止步八強。但溫蒂其實並不認為自己的團隊只有八強的實力,甚至覺得自己即使面對上一屆的亞軍團隊德林傑隊,也不會落在下風。她是很想再一次參賽來證明自己的,但她也知道五年後成為了暴風聖女的自己不可能再有機會了。直到聲了一系列事情之後,命運再次將她帶到了這個賽場之上,並給了她一個挑戰最終總冠軍的機會。


  在溫蒂手中,往常那隻靈活輕盈的恆金棒,此時卻像有著千斤之重,緩慢卻堅定地在拳套外圍劃出一條條閃耀的虛線。每當那虛線轉折時,她的眉間都會流露出凝重的神色,彷彿在面對著什麼極為困難的選擇。在拳套上面附魔,溫蒂早已經練習了成百上千次,熟練度是很高的。但現在她面對的是只半成品的拳套,她要在拳套的陣圖尚未完工時就進行附魔。雖然賽前已經進行了幾天的練習,但這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她需要在腦海中虛構出凱文這隻拳套成品的樣子,並不能讓自己附魔與拳套本身的陣圖相抵觸,否則就會互相影響。


  這已經不僅僅是考校溫蒂附魔的水平了,更重要的是她的精準度,以及與凱文之間的配合。即使她的附魔與練習時的一毫不差,但凱文的拳套出現了一些偏差,也同樣會造成衝突。這種衝突會同時降低附魔和拳套本身的作用,可想而知比賽就必然會落在下風了。


  達科隊在這一過程中所制定的計劃,是難度最大也是最容易出現變數的一步。著不但需要凱文和溫蒂兩個人的操作都完美無缺,還要雙方配合默契才行。畢竟此時拳套還在凱文手中,溫蒂作為一個局外人,卻要在其上進行附魔,難度可想而知。


  溫蒂的手很穩,動作也很慢,卻總有完成動作的時候。當附魔的線段終於在拳套上尾相連,整個拳套閃爍起了一團藍紫色的光暈,溫蒂的附魔終於完成了。當附魔完成時,溫蒂的身體也猛地向下低了一截,竟已經無法維持浮空了。


  達科這一次所抄寫的雕文,依然是在前面比賽中抄寫了多次的斬殺雕文,這也是對阿西巴來說提升最大的雕文。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準備羊皮紙,因為他沒有打算將雕文抄寫在羊皮紙上。只見他端起墨水瓶來到了阿西巴面前,筆尖吸取了魔法墨水之後,直接落在了阿西巴右臂的皮膚上面。


  將雕文直接抄寫在身體上,省去了用捲軸二次鑲嵌的步驟,無論增幅還是契合度上都有優勢。拿斬殺雕文來說,抄寫在羊皮紙上再鑲嵌到獸人勇士身上,最高可以提升2o%的傷害。但直接抄寫在獸人勇士身上的斬殺雕文,卻能夠輕易達到25%,這就是二者的差距。相比之下,使用羊皮紙間接鑲嵌的雕文,只是在銘文交易方面更方便罷了。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方面的因素。比如直接抄寫在凹凸不平的身體表面,極其容易失誤,更可況獸人這種皮膚粗糙的種族。而且性情暴躁的獸人勇士,也不可能一動不動地配合銘文,這也是各個團隊的銘文都選擇了使用羊皮紙間接鑲嵌的原因。從這一屆煉金大獎賽開始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一位銘文師敢於直接在獸人體表抄寫雕文。


  達科正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也是唯一一個。所有的困難,他全都想辦法解決了,身體表面不平整,那就通過大量的練習來熟悉和適應。獸人勇士的配合方面,達科隊更是得天獨厚的,阿西巴這個秘密武器的作用再次體現出來。


  通常直接抄寫在身體上的雕文,都會選擇胸腹部這些相對較為平整的部位進行抄寫,以防止凹凸的曲面導致成功率下降。但為了讓斬殺雕文揮出最大的作用,達科還是決定將其抄寫在阿西巴輸出攻擊最多的右側手臂上面。這就使得抄寫難度增加了一大截,但達科面對這個高難度的工作卻一點都沒有退縮,因為從最開始練習的時候,他就是在阿西巴的右臂上進行抄寫的。斬殺雕文猶如一條銀灰色的玉帶,在阿西巴的手臂上蜿蜒曲折,一路延伸到手腕處化作一個半封閉的迴路。這個迴路將與凱文鑄造的拳套相連,將不同的輔助手段串聯在一起,從而體現出更強的增幅效果。


  達科手腕不時做出複雜的動作,將阿西巴身上的銘文也相應出現了扭曲和變形,雖然看似彎曲了,但如果將這塊皮膚攤開成為平面,就會現這個銘文其實是一個非常標準的魔法迴路。在阿西巴皮膚表面抄寫雕文,達科也練習了很多次,而且在煉金大獎賽開幕之前就有嘗試過,只不過前面的比賽都不適合,所以直到現在才派上用場。


  死亡凋零的筆尖接觸在阿西巴的皮膚上,略微的刺癢和冰涼刺激著它的神經,但它卻始終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將三角肌和肱二頭肌挺得十分結實,猶如一尊堅硬的石柱。阿西巴也知道,比賽進行到了最關鍵的一場,它眼中燃燒著強烈的鬥志,準備在等會兒的比賽中全力以赴。這麼一點點刺癢,對於真經百戰的阿西巴來說,咬咬牙也就忍住了。


  斗獸場中的觀眾自然也看到了達科隊如此多的不同尋常之處,觀眾們都覺得不虛此行,至少值回了總決賽的票價,紛紛對達科隊報以喝彩和掌聲。但科斯特納隊一邊卻恰恰相反,千篇一律的武裝流程,通前面的場次完全一模一樣,甚至連時間上都差不太多。觀眾們對此早就看得厭了,不但無人鼓掌,反倒有一部分人在喝倒彩。然而在看台上,大師級的輔助職業者們卻都更看好科斯特納隊,在比賽中做出改變並不難,能夠一直維持這樣的精準復刻,才是真正難能可貴的。


  漸漸地,看台上的觀眾中出現了驚訝的呼聲,這樣的氣氛很快就擴散開來,繼而整個斗獸場都充滿了議論的轟雜聲音。原因無它,只因為此時場上雙方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情形,兩位珠寶師近乎一致的動作,令人嘆為觀止。


  凱文與安卓相隔著整個擂台,遙遙地相對而立。他們的目光都沒有看向對方,而是專註於自己手中的拳套,但他們知道自己的兄弟就在對面。近乎一模一樣的動作,在這對長相七分相似的兄弟身上呈現,好似場地中央有一面看不見的鏡子。凱文與安卓就這樣,以完全相同的姿態,對著鏡中的自己,翩翩起舞。


  幾塊顏色各不相同的金屬團塊,在灼熱的左手手掌當中漸漸融化。手掌上的火苗並不很大,只有薄薄的一層,但溫度卻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扭曲。接著在土系魔法力的作用下,金屬團就如同橡皮泥一樣變幻著形狀,緩緩地融容在一起。


  那金屬團中本是摻雜了性質各異的七種金屬,本應相互排斥,卻就這樣奇異地交錯兼容,再不分彼此。但從顏色上可以看出,這些金屬融合的比例並不均勻,在金屬團前端的部分顏色較深,而金屬團後端的部分顏色較淡。


  右手在此時輕輕地印在了金屬團上,五根手指落在了顏色較深的前端,手掌則壓在顏色較淺的後端。下方的金屬彷彿有靈性一般,沿著手掌向上方匯聚,很快就將整隻手掌包裹在內,並形成了手套一樣的輪廓,深色的五指部分和淺色的手掌部分涇渭分明。手掌周圍魔力涌動間,外圍的金屬驟然膨脹,已然擴大了一圈,不再適合人類的手掌大小,卻與獸人的手掌相契合。


  紋路蔓延,手指處的金屬迅變薄並彎曲,每根手指處都出現了兩處曲折,塑造出了拳套在關節處的縫隙。點點金芒在金屬表面遊走,半液態的拳套上漸次出現一條條或凹或凸的陣紋,從手掌部分柔和的曲線到手指部分橫豎相抵的折線,依次將拳套整體的魔力分佈固化下來,接著整個拳套也徹底定型。


  一蓬光華忽地從拳套頂端亮起,順著凹凸的金屬紋路蔓延至整個拳套,再於腕部化作光點消散,那裡是將與阿西巴身上銘文相互連接的位置。拳套上的陣圖運轉正常,說明並未與其上的附魔相互衝突。


  將剛剛鑄造好的拳套套在自己手上,攥拳平伸向前方,只見對面的那個人也在同時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兩人相互間的示威,卻彷彿是在隔空對拳。


  魔法鐘聲就在此時響起,時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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