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文
見凱文暈倒,達科等人急忙衝上前去,將他扶住。 只有菲麗絲的目標不同,她跳到剛剛改制過的魔法筆前,一支支地仔細檢查了一遍。
「還好,沒有弄壞的,不用賠錢了。」
莉雅恰在這時採購歸來,她從窗子跳入房間,看到凱文倒在地上也是一驚,急忙放下手中的魔法材料,上前進行治療,「唔,只是體力透支虛脫了,沒什麼大礙,竟然這麼拼,真是敬業啊。」
莉雅經過仔細檢查,確定凱文只是因長時間集中精力,過度疲勞而導致的脫力,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她這才方心地獨自下到地下室中,去為達科的雕文研磨墨水。
將凱文扶到藤椅上坐好,達科才接過菲麗絲遞過來的魔法筆,開始觀察自己的新筆。現在這套筆不再是銀灰色,而是像鍍上了一層金輝,在陽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當達科握住筆桿的時候,整個人忽然就獃滯住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手指的每一個彎曲,甚至每一道指紋,都與筆上的凹凸和紋路相契合,這感覺就像是自己肢體的延伸一般。因為第一次擁有了這樣的感受,達科才會愣住,毫無疑問這套筆的改制是極其成功的。
半小時后,莉雅研磨好墨水重新回到客廳中,達科也已經熟悉好了自己的七支新筆,而凱文也已悠悠轉醒。
「既然被改制過了,自然也該為它改個名字了。」凱文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依然是挂念著自己的作品。
「這套筆是經過你的手改制的,理應由你來取名。」達科將命名權讓給了凱文,其他幾個人也都看向凱文,等待著他取名。
「這樣不好,我只是為它進行了改制,畢竟不是親手鑄造的,會問心有愧,還是由你們來取名吧。」凱文搖著頭說。通常一件煉金物品的名字都是由製造者取的,但凱文認為自己並不是製造者,而只是改制。但他們參加比賽的關係,又不能沿用凋亡雲寂的名稱,必須要改名。
「據說是因為這套筆製成的時候,與周圍元素形成共鳴,天上的雲朵都如花瓣一般隨著水元素的流轉匯入筆中,整片天地間蕩然一空,所以它被取名叫做凋亡雲寂。」溫蒂看到那筆上的金光,提議道,「既然你在改制的過程中以精金塑型,不如就簡單明了一點,叫它精金怎麼樣?」
「不好不好,你這個名字也太土了,聽起來就像暴戶一樣。」菲麗絲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直接否決了溫蒂的提議。
奧托想了想說,「這個是凋亡雲寂改制而成的,就叫雲寂凋亡吧,這樣念起來也很順口。」
眾人同時無語,莉雅無奈地支著額頭,「這個名字豈不是在告訴別人,這套筆與凋亡雲寂有關聯?」
幾個人在為改制后的魔法筆名字出謀劃策,達科則是繼續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套筆,對於他來說有一套稱手的魔法筆是最重要的,至於叫什麼名字其實都一樣。他右手握著階層筆,像在抄寫魔法捲軸一樣,筆尖虛點著桌面。他體內魔法力運轉之下,筆周突生異象,本是鍍上精金的位置放出光芒,卻依然擋不住內層原本銀灰色調的光華,那樣子就猶如一圈圈冰花開放飄落。
達科忽然就想起了一個魔法,由耐克瑞蒙斯家族前輩,那位巫妖王所創造的禁咒魔法,死亡凋零。而達科在銘文方面的啟蒙老師奧蘭多,夢想則是要抄寫出禁咒級的魔法捲軸,此時此刻,他彷彿感覺到死亡凋零那個禁咒,一定能在這支筆下實現。
「死亡凋零。」
「你說什麼?」正在熱烈討論的幾個人沒有聽清楚達科的話。
「這支筆,就叫它死亡凋零吧。」達科一字一頓地說。
死亡凋零這個魔法的名字,是本傑明為自己的魔法所取的,在場的幾個人自然不知道它的來歷,只是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感覺周圍溫度都彷彿忽然降低了,似乎其中包含著某種魔力一樣。
「死亡凋零?死亡凋零!好啊,就叫這個!」菲麗絲率先拍著手笑起來。
「這個名字好,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凱文也表示贊同。
「聽起來就感覺好厲害的樣子。」奧托說。
溫蒂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笑著。
「好啦,接下來就該我們的銘文大師出手了。」莉雅將兩個墨水瓶推到達科面前,「走吧,去你的房間,我給你調整桌椅高度。」
樹堡的二層是一個個的小房間,每個房間中都有同樹堡一同生長出來的桌、椅、床、櫃等傢具。由於菲麗絲和莉雅最初就是為煉金大獎賽置備的樹堡,所以在生長的設定上二層就是六個房間,剛好六個人每人一間。
「銘文師需要附和人體力學的角度來工作,達科身高175厘米,所以桌椅的高度應當分別是73厘米和41厘米。」莉雅雙手按在達科房間的門框上,魔力已經流轉到了房間的各個角落,房間中形成桌椅的兩個樹墩彷彿活了一般,緩緩地調整著高度差。
接下來達科就直接將自己關進了房間當中,他將一堆羊皮紙和墨水瓶放在桌上,看著窗外茵茵疏影,開始思考自己將要面對的兩個雕文。二級水系魔法引流術和二級火系魔法烈焰之手,這兩個魔法達科都會施放,但他都沒有抄寫過捲軸,而且這次他需要抄寫的是雕文捲軸,而不是魔法捲軸。
與魔法捲軸相比,雕文捲軸的抄寫在技術上有很多不同,可以說在某些方面要簡單,而某些方面則更困難。
先是結構上的差異。魔法捲軸的目的是瞬魔法,以及為不能使用魔法的職業提供魔法支持,所以它是將彙集元素、持咒施法、法力冷卻等一系列過程全部通過一張捲軸來完成。防禦類和傳送類的魔法捲軸甚至連精神力指引的過程都省掉了,是真正意義上普通人都能使用。而雕文捲軸卻是為了將相應雕文鑲嵌在人體之上,主要作用是加強某一個法術或技能,也就不需要具備全部的功能,施法所需的法力是由承載者提供的,所以雕文捲軸的結構要比魔法捲軸簡單很多。比方說奧托需要的這兩個雕文,奧托本身是具備水、火、雷這三系元素天賦的,於是也就不需要銘文師擁有相應屬性的元素魔力。只有魔法捲軸才與銘文師的元素天賦有關,這也正是專精魔法捲軸的銘文師數量稀少的原因。理論上來說,如果能夠將所有咒語都譯成銘文,那麼所有魔法都可以通過雕文的方式來釋放,甚至禁咒也不在話下,前提是有人能夠具備相應的承載力。
其次是精度上的區別。魔法捲軸要求的精度相對較低,通常在抄寫過程中有了小失誤之後,只要在後面的結構上通過調整偏移量來彌補,只要最後能夠通過銘文自檢,那麼前面的失誤就算是允許誤差。達科過去就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先是有了一次失誤,本以為要失敗了,但之後又再另一處出現一次失誤,兩次失誤造成的偏差卻剛好抵消了一部分,致使最後的結果是成功的。但這樣的情形是極少的,這就像搭積木一樣,分別搭上了兩塊偏向相反的積木能夠大致相互抵消掉搖擺,但也遠沒有工整平直的積木來得穩固。而且那樣偏差較大的魔法捲軸,在使用時效果也會差很多。但雕文捲軸的精度要求就非常高,畢竟雕文是以人體為承載基質,不同於一次性使用的捲軸,所以在很多部位需要更加精確的抄寫才行。如果說,魔法捲軸只在某個迴路上允許誤差為2毫米,只要在這誤差之內捲軸就能夠抄寫成功,那麼雕文的最大允許誤差就是o.2毫米,若是高於這個誤差則會出承載力,使得雕文根本無法鑲嵌在人體上,二者的精度要求相差了一個數量級。
最後則是價格的不同。魔法捲軸只要滿足了基質承載力、銘文結構、允許誤差等幾個關鍵條件,自檢完畢之後捲軸就算是成功了,所以價格比較低,當然這裡所謂的比較低是相對於雕文捲軸,事實上魔法捲軸還是大部分普通人都用不起的。而雕文捲軸的價格則是同級別魔法捲軸的十倍以上,很多人會為了一個適合自己的雕文而傾家蕩產,由此也能夠看出銘文師的價值。雕文捲軸之所以會有如此高的價格,是因為它的難度、精度、材料等都比魔法捲軸高出一個等級。為了能夠精確地控制承載力,雕文所用的捲軸是特製的羊皮紙,魔法捲軸的羊皮紙是承載力越大越好,雕文捲軸的羊皮紙承載力卻是仿照人體皮膚的承載力,其範圍極為精細。如果雕文出了這張特製羊皮紙的承載力,羊皮紙就會碎裂,說明這個雕文已經無法鑲嵌在人體上,是失敗的作品。為了滿足盡量低的承載力需求,雕文捲軸所用的墨水也都更加高級,連帶著價格也更昂貴。
對於達科來說,難度主要在於熟悉這兩個從未見過的魔法陣,儘快提高熟練度,抄寫的精確度也會隨著熟練度的提升而增加。過去達科很少抄寫雕文捲軸,還在精金監獄中學了很多通過降低輸出來彌補失誤的手法,這使他有了一定的依賴性,不去過分苛求精度,所以抄寫過程中的精確度依然是他最欠缺的。達科不禁想到,如果奧蘭多還活著就好了,以其精確天賦,是最適合抄寫雕文捲軸的天才。
引流術和烈焰之手這兩個魔法的等級都是二級,如果是魔法捲軸的話達科在一個小時之內就能搞定。但這卻是雕文捲軸,能否在一天之內完成其實達科自己心裡也沒底。但當莉雅問他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也知道距離煉金大獎賽越來越近,團隊的時間緊迫,容不得浪費太多時間,所以他才說一天之內就能完成。
達科先準備抄寫的是引流術,他先是自己施法了幾次引流術,這是他在抄寫不熟悉的捲軸時的習慣。雕文其實與相應的技能是一樣的,熟悉術法過程中持咒時的魔力運轉,能夠幫助銘文師更加熟練地掌握雕文捲軸中的每一個迴路。
當達科將咒語中每一段音階所對應的魔力運轉瞭然於胸,接下來就需要將這些魔力運轉的規律對應到雕文中的每一個魔法迴路當中去,於是他攤開一張羊皮紙開始進行嘗試。達科很快就現,這是極為痛苦的嘗試。剛開始的時候他總是控制不好雕文的精度,經常是抄寫到一半,在某處的誤差就致使承載力出標準,羊皮紙上便密布裂痕直接報廢了。
但在一次次的失敗當中,達科也越來越多地積累到了相應的經驗,如落筆的輕重就直接關係到了輸送墨水量的多少,有些精密的位置若是線條過粗就會佔據多餘的承載力而導致失敗。又如匯入當中如果有曲折的線條,就應當儘早換成描圖筆,這樣雖然在直線處線條會粗些,但曲線能夠更加圓滑流暢,節省更多的承載力。
在抄寫魔法捲軸的過程中,很多時候要整張抄寫完畢,才現無法通過自檢。但雕文卻是有一點點失誤羊皮紙就會破碎,宣告失敗,可以直接放棄了,這倒是幫達科節省了不少時間。
當達科不經意間看到地面上,才現桌子下面躺滿了密密麻麻的一層半成品,在他眼中那些像是被分割的屍體一般,看著就肉痛。其中最攻心的一次是,已經接近最後成功的時候,在最後一個迴路的最後一個轉折處,生了一個小失誤,導致前功盡棄。
達科長長嘆出一口氣,將筆蘸向墨水瓶的時候,卻現其中已經空了。狠狠搖了搖頭,他拿著空墨水瓶推門走出,現已經調配好的墨水就放在門外,那是莉雅早已備好的。達科這才知道,大家都在不聲不響地全力支持著自己,於是拿著墨水回到桌前,靜下心又重新開始了屢敗屢戰的歷程。
時間不聲不響地流過,達科自己都忘記已經經歷了多少次失敗,當他已經麻木了一遍遍的失敗時,忽然筆下的羊皮紙閃過一片亮光。達科一愣,他這才現羊皮紙上的雕文已經完成,而羊皮紙卻還完好無損,竟然成功了!
達科看了看魔法鍾,現自己竟然已經嘗試了足足六個小時,半天就這樣過去了。再數了一下桌下破碎的羊皮紙,雖然已經碎的看不清有多少張,但他大概算出應該是有四十多次失敗。
閉眼休息了一會兒,達科又著手開始抄寫烈焰之手的雕文,他在嘗試釋放烈焰之手的時候就知道這可能比引流術會更加困難。因為他本身是冰系的天賦,對於火系的銘文已經很久沒接觸過了,不同系別的銘文中各種迴路結構是完全不同的。但還是難不倒達科,他從頭開始重新熟悉火系的構造。
使用雕文就可以讓其他職業釋放出魔法技能,這是在魔法革命之前由銘文師萊斯利現的。初時曾被以為是個能夠改變世界的創造,但後來人們就現這樣的技能雕文其實作用並不大。先就是承載力的限制,只有達到了相應等級,才能使身體強壯到擁有足夠的承載力,而普通人則不能鑲嵌雕文。這樣一來,其他職業與其學一個魔法,還不如鑲嵌一個與自身職業相符的雕文對自身實力提升更大。魔法師鑲嵌技能雕文的話,由於魔法力還是由自身提供,無論釋法時間還是輸出威力都不會比自己釋放的強。對於很多人來說,魔法技能雕文就像是一個雞肋,畢竟像奧托這樣有空餘承載力的大劍師是少之又少的。
很快達科就又開始重複之前的一次次失敗,只不過這一次他更加心平氣和,像是在對待一件平常的事情一樣,無論在哪裡失誤都會仔細看上兩眼,再一笑置之。不知不覺間,達科已經將心態放平了,他知道雕文的成功率本就不高,所以只要用足夠多的數量來充當分母,成功就遲早會到來。
窗外的日光越來越暗,達科抬起頭,瞥了一眼那即將落山的夕陽。於此同時,那個烈焰之手的雕文捲軸也閃爍出一陣光華,終於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