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蝕
達科話音未落,就被一聲巨響所淹沒。 回頭看去,只見後方的一根根石柱好像玩具一般,被一股巨大的風力衝擊得破碎成大量巨石,並向他們飛來。而地面上更是被這巨大的衝力犁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將堅硬的土石都推成了一個土包向前橫衝直撞。
溫蒂的臉色霎時間變得煞白,「是風蝕術!快閃開!」
灰綠色光暈籠罩了周圍,這是奧托的遲滯領域。在這領域的作用下,本是急湧來的土石驟然減,緊隨其後推著這些土石的強大氣元素卻不受領域影響,風壓破開土堆后先至。奧托急忙向左側撲了出去,溫蒂也是一招手,控制著達科一起向右側滑開。風壓如刀,在他們之間切過,將地表分割。接著是那堆如同滑坡一般的土石流,經過遲滯領域的阻礙后余勢不止,轟隆隆從他們中間穿過。這風壓及其緊緻,在推著土石堆的路徑上少有消散,即便如此餘波仍是將兩側的達科三人衝擊得遠遠漂開。
當風壓終於停滯時,最終在地表上形成了一道百餘米長、十餘米寬、三米多深的鴻溝,這鴻溝過處所有石柱都消失不見,從空中看就彷彿迷路石林的一道傷疤。
風蝕是一種自然現象,是指地表受到風力的磨蝕作用。整個迷路石林,就是由於暴風主神殿的暴風神力,引起了周圍區域遭受到永不停息的罡風吹襲,經過千百年的積累,整片高原被風蝕作用蝕刻成為了現在的迷路石林。
八級氣系魔法,風蝕術。達科是有聽說過的,但不親身體驗永遠也想不到它所能造成的破壞。他怎麼也無法想象,以一個魔法的威力,在瞬間就能蝕刻掉三米深的地面。要知道,迷路石林中石柱與地面二十多米高的落差,可是在千百年的風蝕作用下才完成的。
達科顧不上尚未恢復的凍傷,急忙自己站起來以減輕溫蒂控制上的負擔,他看到溫蒂臉色有些白,但好在並未受傷。接著達科又看向遠處的鴻溝另一側,經過剛剛的衝擊,他們已經相距過五十米的距離了,「喂!奧托,你怎麼樣?」
「我很好,不過這樣的魔法再來一下子估計就不好了!」奧托從地面上站起,拍拍身上的泥土正想說什麼,他忽然驚恐地看向達科上方的位置,「小心!那老頭兒在你們頭頂!」
達科猛地抬起頭,看到暴風教皇全身繚繞在一團青色氣團之中,只有頭臉和少部分肢體還能看出身體的形態。此時他右手呈掌、手臂高高舉過頭頂,向一柄重劍般朝著達科和溫蒂劈下,「破壞了我的元素之體,就是你們死了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憤怒!」
隨著暴風教皇手掌的下劈,一股令人窒息的風壓再次襲來,風壓猶如利劍,劈開了堅硬的地面,推著表層的土石滾滾向前湧來,赫然又是風蝕術!
「半分鐘!這怎麼可能?」達科不禁驚呼出聲,卻被淹沒在風壓的呼嘯中。他對時間的感知十分準確,兩個風蝕術之間,相隔只有半分鐘的時間!雖然說隨著等級的提升和對魔法技能的熟悉,各種魔法的持咒度都會越來越快,但它們卻是有著一個被公認的標準和底線。通常來說,聖魔導師對於魔法咒語十分熟練,一至三級的低階魔法都可以瞬,而四到六級的中階魔法也能在半分鐘之內釋放出來,七八級魔法則能控制在一分鐘內。但暴風教皇直接將常理甩在了一邊,以一種不講理的方式讓達科他們知道了,自己與聖級強者之間的差距。
溫蒂快地單手抬起,一道道風刃以肉眼難以看清的度相互疊加,並在下一瞬被釋放出去,於半空中與風蝕術相撞。溫蒂的風刃的拋出極有技巧,雖然是平直地對著風蝕術攻去,卻憑空造出了一個橫向的反作用力,將她與達科推著向旁邊移開。
氣系魔法之間的碰撞,似乎引起了一陣無聲的鳴響。達科雖然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但耳膜卻是一陣劇痛。那勢不可擋的風蝕術似乎頓了頓,接著就繼續勢不可擋地俯衝下來,溫蒂的風刃竟就消失在風蝕術的鋒頭當中。
雖然二人已經在向著側方移動,但風蝕術來的太快,作用範圍又太寬了,依然將他們籠罩在其中。達科拚命地直起身,在風蝕術臨近的一刻,施放出了準備好的魔法。一個寒冰屏障被施法出來,將他與溫蒂包圍在其中。
寒冰屏障中的空間本是足夠一個人活動的,但現在其中卻是擠進了兩個人,頓時變得擁擠。達科的頭被迫埋在了兩團柔軟的事物之中,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因為這感覺似曾相識。但現實卻沒有留給他回憶的時間,寒冰屏障剛剛成型不到一秒鐘,就被巨大的壓力轟得飛了出去,飛在空中時就破碎成點點冰屑。但達科和溫蒂總算是借著這一個阻擋躲過了風蝕術的正面衝擊,兩人抱在一起如滾地葫蘆般,被風壓的餘波推著一路滾遠,直到撞上了一根石柱才停了下來。
風蝕術的威勢轟隆隆地滾滾遠去,在迷路石林中又增加了一條疤痕,與之前一條形成了一個叉形。一大批各種等階的魔獸成為了犧牲品,被埋在巨石土堆之下。
達科的後背撞在石柱上,立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將溫蒂的胸口染紅。但他卻來不及為自己療傷,而是馬上抬頭看向半空,在那裡暴風教皇已經再一次高舉起右臂,以極快的度凝聚著氣元素。眼神冰冷地看著他們,彷彿在看死人一般。
達科不禁想起了一個名詞——魔法炮台。這個稱呼通常是用來形容持咒施法度快、法力回復度快、魔攻輸出傷害高的強攻型魔法師,這樣的魔法師在大規模戰役中往往能夠揮出遠同級別法職者的作用。達科在墨丘利位面中所遇見那個火焰教會的安拉,就是一個典型的魔法炮台型魔法師。但達科覺得,同暴風教皇相比,以往那些能夠被稱作魔法炮台的法職者,全都不值得一提。
在達科見過的聖級強者中,黑暗教皇和暴風教皇都是聖魔導師,而且都是近乎無解的強大。前者能夠近於無限地釋放禁咒,後者則是級魔法炮台一樣的狂轟濫炸。當然,他們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前者將自己煉成半亡靈體質,後者更是乾脆把自己改造成了半元素人。
要想人上人,先得不是人!
「你這個不是人的東西,還有沒有完!」達科在暴風教皇帶來的巨大壓力下,反倒激起了內心中的凶性,連身上被混亂冰凍術造成的痛苦都緩解了很多。他狠狠地用袖子擦乾淨嘴角的血跡,就對視著暴風教皇開始默誦冰凍術。雖然反應激烈,但達科心中早已瞭然,他們是不可能贏的。從等級上看,達科是大魔法師,溫蒂是魔導師,奧托是大劍師,怎麼比較也不會是暴風教皇這個聖魔導師的對手。但既然無論如何都是一死,何不轟轟烈烈地打上一場再死?
在與奧托的相處中,那種只求一死的心態也漸漸影響了他。在與聖級強者的交戰當中死掉嗎?這樣的死法,其實真的還算不錯。
「不就是八級魔法么!看我的!」達科一邊準備著混亂冰凍術,一邊低聲嘶吼著。
卻見暴風教皇眼中流露出譏諷的神色,同時身體周圍本是只有十米範圍的青色領域忽然擴大,轉眼間就過了百米,將達科所在的位置包圍進去。達科驀然一驚,他現正準備到一半的冰凍術竟然直接被打斷了!他奇怪地探出精神力去感知,才現周圍只剩下了氣元素,而其他元素全部都那青色領域排斥在外。這時達科忽覺手臂一緊,已被溫蒂拽著向後方飛去,「別犯傻,我們快跑。」
向後方飛去的同時,達科的眼角餘光卻看到一個身影從相反方向迎來,正是奧托。與溫蒂和達科擦肩而過,奧托直接將巨盾高高舉起,再用力地深深插入地面,其上銀紫色電光閃爍,猶如龍蛇般在盾牌中心匯聚,形成一個耀眼的雷球。
「沒用的!」暴風教皇手臂揮下,又是一道風蝕術滾卷著土石衝擊過來,在奧托的巨盾之前轟然炸開,好似土系魔法中的土浪術一般向著四周層層翻卷,將旁邊的一圈石柱衝擊得像外側倒下。
煙塵很快被疾風吹散,只見這一次被風壓蝕刻出的深溝只有三十餘米的長度,到了奧托的重盾之前就戛然而止,化作了一堆高出地面近兩米的土堆,呈放射狀地向盾牌以外的其他方向炸散。
盾牌上本是耀眼的電光此刻已經不復存在,之後的奧托如風箱一般喘著粗氣,汗水沿著臉頰流下再從下巴滴落,好像雨滴一樣。而在奧託身后,溫蒂和達科已經藉機衝出了幾百米,距離神力屏障的邊界,已經只剩下千米路程。
達科看到奧托一個人在阻擋著暴風教皇,而他卻在被溫蒂拉著逃跑,大聲吼道,「跑什麼?他也不過就是一個人而已!我們跟他拼了!」
「拼不過的!」溫蒂度不減,在風中大聲地叫著,「愛德華的氣元素領域是典型的等級壓制!在那領域內你的冰系魔法根本無法施展,我的風刃也會受到干擾,而他的魔法卻能得到極大的增強。你也看到了,領域和半元素之體的共同作用,使他能夠半分鐘就完成一個八級魔法。在迷路石林中,半元素之體補充氣系法力的度比你冥想還快!」
達科聽得一怔,他知道溫蒂說的都是事實,而若是他們兩人能夠跑掉,總比三個人都死在這裡要好,這是最簡單的數學問題。然而達科迴轉過頭,看著仍在苦苦堅持的奧托,覺得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實在難以用單純的數字來衡量。
達科狠狠咬著牙,不甘地反問,「越是強大的能力,弱點也就越明顯!一定有什麼方法能夠破掉他的領域!」
「方法當然有,只是我們做不到。」溫蒂頓了一下,又喃喃地低聲說,「自己無法越對方的等級,就只能借用外力。要想抗衡聖級的領域,就需要更高層次的力量,比如神力。可是我在叛逃出教會的時候就已經被剝奪了信徒身份,同時也失去暴風神力的加持,而你又是無信者,所以我們目前是根本無法抗衡的。」
達科一陣黯然,不再堅持,而是迴轉過頭看向奧托的背影,正離他越來越遠……
「溫蒂竟然能找到你這樣一個幫手,我真是小看她了。若你的天賦元素是土系,或許還能多擋住幾次我的攻擊,但現在你還拿什麼來防禦呢?」暴風教皇像是沒看到溫蒂與達科的逃離一般,只是以戲謔的眼神審視著奧托,同時右臂高舉,然後再次劈下!
滾滾風壓摧枯拉朽地襲來,將上一次風蝕術造成的鴻溝又加深了一倍。奧托知道,若保持這樣的防禦姿態不動,必然會讓這一次的風壓借著填高的地表從他頭頂卷過,繼而沖向他的後方,那麼溫蒂和達科的背後就會受到攻擊。於是他猛地大喝一聲,灰綠色光暈籠罩住了身前的土流,接著他猛地將已經被半埋的盾牌拔了出來,縱身後躍退出了十米,並再次將盾牌插入地面。
風蝕術出尖銳的嘶鳴,而衝擊起的土石則響徹著沉悶的轟響,二者交替之間幾乎將所有頻段的聲道全部覆蓋。這一道土石洪流經過灰綠色光暈的區域稍被遲滯,卻終究堅定地推進過去,毫無懸念地覆蓋了奧托的身影。
「韋德邁爾!」達科被溫蒂拉著急向前方飛行著,同時向後方看著那處風塵四溢的戰場。他直到現在才有些了解了奧托的心理,防禦戰士本就是負責防守與斷後的,在選擇這個職業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他無法痛快地殺傷敵人,只能作為守衛者在敵方的強攻之下保護隊友。在溫蒂與達科逃命時,奧托與他們相反的行動,其實更像是一種職業養成的本能。
借著暴風教皇這一個魔法的時間,溫蒂已經帶著達科又衝出了五百米,距離神力屏障的邊界越來越近。暴風教皇將視線轉向溫蒂二人,冷笑了一聲,抬起右臂繼續準備著下一個風蝕術,同時驟然加向著他們飛去,度竟是比溫蒂出的風刃還快!在不需要考慮肉身的情況下,所謂最大過載對於半元素之體的暴風教皇已經沒有意義。
就在這時,一層灰綠色光暈忽然從地底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暴風教皇疾飛的身形。即便因為擴張領域而使得遲滯效果下降,依然讓暴風教皇的度猛然下降了一截。下方的土堆忽然炸散,從中跳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型,從他手上殘破的盾牌才認出這是奧托。他勉強睜開眼睛辨認清楚暴風教皇的方向,助跑了幾步就準備將盾牌扔出去進行攻擊。
暴風教皇略偏過頭,冷哼了一聲,左手微動已經瞬出一個風縛術。同樣是二級的風縛術,被暴風教皇施放出來比達科要強了太多,而奧托又是強弩之末,被這風縛術一絆,就直接一頭栽倒,本已殘破的盾牌摔在地上,徹底碎成了幾大塊,領域的光暈也瞬間縮回到他的體內。
看到這個場景,達科徹底被驚呆。暴風教皇在準備著風蝕術的同時,還能瞬風縛術,這已經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強中自有強中手,看來他們輸得並不冤。但達科並沒有放棄,他以最快的度為自己和溫蒂分別施法了冰霜護甲。之前的逃跑中,為防止冰霜護甲會增加風阻,他一直沒有使用,直到現在才放了出來。
下一個瞬間,溫蒂忽然急停下來。達科抬起頭,看到剛剛還在他們身後的暴風教皇,已經攔在了前方。暴風教皇正浮於神力屏障邊界的正上方,溫蒂和達科距離那邊界已經近在咫尺,卻終究無法逾越。
「結束了。」暴風教皇的右臂如同斷頭台的鍘刀,向著溫蒂和達科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