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

  達科再次見到了監獄長安東尼奧,不過這一次是在監獄長的辦公室內。≥ ≦菲利普將他送到門口就讓達科自己進入,於是他才知道是安東尼奧打算單獨找他聊聊。聯想到之前菲利普向他透露的信息,他猜到是安東尼奧想要安排他做一份新的工作,但他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監獄長辦公室呈一個曲弧狀,房間內有一張巨大的辦公桌,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文件和資料。安東尼奧此時正背對著達科,站在辦公桌旁的一個沙盤前。那是一整個精金監獄範圍的沙盤,從上面能看出精金監獄被三面峭壁一面圍牆環繞著,近似於等腰梯形的形狀。達科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看到精金監獄,就像是神明的視角一般。


  監獄內的各種事物都在沙盤上一一塑造出來,生活區的監舍、加工區的廠房,以及分佈在岩壁上的一至六號礦洞。除此之外,沙盤上還以虛線畫出了一個圓圈界線。達科略一思索,就猜到那個圓圈很可能是空間結界的範圍,結界的魔力與犯人鐐銬上的銘文相互冗合,使得犯人無法通過空間移動傳送出去。


  達科馬上意識到這種東西不是自己應當知道的,於是低下頭,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安東尼奧倒是不以為意,走回到辦公桌前,並示意達科坐下。達科謝過之後就端坐在門口的沙上,等待著下文。


  「你的適應能力很強,無論是在採礦區做代理人,還是在加工區的銘文工坊抄寫雕文,都能做得不錯,我很高興看到這一點。」安東尼奧開門見山,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賞。


  達科先是一愣,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後說,「弱者當然要學會適應環境。」


  「很好,很好。」安東尼奧滿意地點頭,卻不知道他指的是達科代理人做得很好,還是在銘文工坊中工作很好,抑或只是個口頭禪。


  「這樣很好,既然你自己選擇了自食其力,那麼我就也給你一個機會。」安東尼奧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


  達科瞬間就認出,那是自己抄寫的暴風雪捲軸,在那次事件中被安東尼奧拿去,沒想到現在他還留著,他急忙站起來解釋,「監獄長,這張魔法捲軸……」


  安東尼奧手掌下壓,示意達科不必解釋,然後平靜地說,「別緊張,我不想知道你是怎麼把這種違禁品帶進來的,我現在只是需要你揮你銘文師的技術,幫助監獄做點事情。」


  達科知道這也相當於是一個交易,為了讓安東尼奧不追究自己攜帶違禁品這件事情,他必須為監獄工作,想通這一點他很利索地應了下來。他也無路可選,與巴爾討價還價還好說,畢竟那只是一個犯人而已,但若是對安東尼奧的決定有異議,那麼真的是在精金監獄里混到頭了。


  「先別這麼急著答應,我還沒說條件呢。」安東尼奧先是擺了擺手,在看到達科疑惑的表情后滿意地說,「我的要求是,你不能將任何在工作中接觸到的東西向其他人泄露,至於工資,就按你在銘文工坊的工資好了。」


  不知為何,聯繫著安東尼奧的話,達科一下子就想到了監獄圍牆下排列的那一隊煉金傀儡。那個煉金傀儡的陣列是如此龐大,以至於達科都想不通監獄為何需要那麼多的戰鬥力。但達科馬上又否定了這個猜測,煉金傀儡需要的是鑄造方面的技術,與銘文的關係並不太大。於是他更加好奇,是什麼樣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來做呢?

  正在這時,房門被不疾不徐地敲響,得到安東尼奧的許可後門被打開,拜倫拿著一疊文件走進來,「監獄長,這是今天的財務報表。」


  安東尼奧將那一疊文件接過來,仔細地一點點看著,直到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達科,抬起頭對拜倫說,「你帶他去看看魔法陣吧,我已經派人知會了圍牆上的魔弓手。另外,那個魔法的咒語也可以交給他,這對於修復工作會有用處。」


  達科雖然不知道安東尼奧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也能聽出是與他相關的,不禁對那所謂的魔法咒語十分好奇。


  「好的,監獄長大人。」拜倫又施過一禮,就帶著達科走出監獄長的辦公室,出門時看到菲利普還在門口等著,於是拜倫對他說,「你可以回去了,對於達科在為監獄工作這件事情,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菲利普連連點頭,接著就目不斜視地走回去了。達科看著十分驚奇,沒想到菲利普對拜倫如此尊敬,看來拜倫這個財務總管很可能並不那麼簡單。


  二人走在路上,達科找機會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拜倫大人,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選中我做這件事。」


  拜倫笑著反問,「你知道是叫你做什麼事情了嗎?」


  「不知道。」達科誠實地搖頭,「但我知道絕對是個十分重要的事情,否則也不需要監獄長親自找我。」


  「沒錯,你猜測的很準確。」拜倫讚許地看了一眼達科,「精金監獄並不缺少資金,自身出產的原料也不少,而唯一缺少的其實是一些輔助職業。」


  達科想了想又問,「可是銘文師並不少,單是銘文工坊就有莫寧和阿姆這兩個銘文師,他們都比我的技術要好。」


  「但他們卻只是風系和土系的銘文師。」


  達科恍然大悟,看來自己被看重的原因並非是他的銘文水平有多麼高,僅僅就是因為他的冰系天賦!達科得知了緣故,卻又有些失落,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強大是在於努力、意志等後天養成的品質,但最終現自己的價值中先天的東西佔據了更大的比例。


  兩人穿過了一整片自由市場的區域,再沿著長排的庫房走到了圍牆下方。很快就有一名獄卒跑過來,向著拜倫施禮。達科從這個獄卒身上隱隱的鬥氣波動得知,這也是個高級武士,像這種高級的職業者應當十分引人注目才對,但達科在此之前卻從未注意到他。很有可能這個獄卒專門負責看守圍牆,很少到其他區域活動。


  拜倫向那獄卒示意了一下,就帶著達科沿著圍牆一路行去。達科對於獄卒的態度很是在意,他能感覺到這個獄卒對拜倫的尊敬是自內心的,一個人能夠對與自己同級別的強者這樣尊敬,足以說明後者的實力。達科暗自心驚,看來精金監獄的真實實力遠不止表面上的那麼一點。


  精金監獄三面環山,唯一一面的出口被圍牆封死,但這堵圍牆雖然高大雄偉,但也只是普通的石質圍牆而已。真正體現出圍牆防禦的,是遍布其內側的魔法陣,這魔法陣在夜晚會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這圍牆曾經擋住了75次暴獄、11次劫獄和兩次獸潮攻城,它依然屹立不倒很大程度要歸功於其上的魔法陣。


  然而這個魔法陣畢竟也是用墨水抄寫上去的,在沒有開啟時依然會受到外界的破壞,經過上千年的風吹雨淋,這個魔法陣中的銘文也逐漸剝落,至今已經徹底失效了。這強大的魔法陣沒有毀於強力攻擊之下,卻是磨滅在了時間的流逝中。


  圍牆上很多的迴路都已被貫穿其上的裂縫所損壞,更有幾處圍牆的磚石崩落了,抄寫在上面的相應結構自然也就缺失了。看著圍牆上深青色的紋路、風吹日晒形成的裂縫與遍布其上的青苔混雜在一起,達科也感到了一種深沉的滄桑。雖然之前也曾遠遠看到過圍牆上的紋路,但直到離得近了,他才真實感覺到震撼。他平常接觸的都是抄寫在羊皮紙上的雕文,再大些的亦不過就是幾米方圓的傳送陣,這麼大型的魔法陣卻還是第一次接觸。


  達科一路走來,漸漸將這陣圖記憶下來,這深青色墨水中確實是各種冰元素豐富的礦物和魔植汁液混合組成,但卻並不是他所認識的任何一種冰系魔法。達科向拜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或許是我才疏學淺,並沒有見過這種魔法陣。」


  拜倫哈哈一笑,「你沒見過也正常,畢竟這大陣可是八級魔法寒冰罩所衍化出來的。據我所知,除去魔法公會和冰雪教會,其他勢力都沒有這種魔法的施法咒語。」


  魔法陣其實就是以天地為載體釋放法術,由於沒有人體限制,陣法的運用較死板,成本較量高,而威力則更大。但也正因此,魔法陣可以釋放的法術,往往魔法師也可以釋放,前提是能找到正確的方法。


  如達科所施法的聚水術,其實就是從水源魔法陣中推衍出來的。水源魔法陣能夠造出純凈的液態水,聚水術也同樣可以。達科擁有著默誦這一真名能力,不需要糾結咒語的音,直接從魔法陣中最基本的迴路入手,更容易學習和推衍魔法陣。反過來,先有法術再有魔法陣也是可以的,各類魔法捲軸就是這樣的情況。


  當達科得知自己能夠近距離觀摩圍牆上的魔法陣,整個人都獃滯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知道只要給他足夠多的時間,自己一定能夠將這寒冰罩的施法方式破解出來!

  雖然在魔法革命之後各種法術的咒語大都公開出來,但更高級的魔法依然在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魔法學院的藏書塔中,有一到七級的大部分魔法,但八級魔法和九級禁咒卻是一個都沒有。所以當達科得知這寒冰罩是八級魔法的時候才會這樣興奮,以至於呆愣在原地忘記要回應拜倫。


  拜倫顯然誤讀了達科的想法,以為達科是畏難才傻愣在這裡,他又是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卷羊皮紙地給達科,「這是寒冰罩的施法咒語,有了它你就能更快弄懂這魔法陣中的銘文了,當然我知道即便知道咒語,修復依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這就要看你的了。」


  達科下意識地加過羊皮紙翻開,馬上就意識到這確實是八級魔法寒冰罩的咒語,於是他更是無語了。他剛剛還躊躇滿志地準備破解寒冰罩施法咒語,下一秒拜倫就直接把咒語給他了,就好像蓄力揮起拳頭還沒打出卻現對方投降了一樣。


  記載寒冰罩咒語的羊皮紙很新,看樣子是最近才被謄抄在上面的,有了這段咒語作為參照,達科就能更快地理解圍牆上魔法陣的原理。


  對於將這個咒語交給達科,無論安東尼奧還是拜倫都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在他們看來,大魔導師的等級對於達科來說太過遙遠,他是不可能升到那個等級的,他們僅僅將這魔法咒語當做是一種普通的保密文件來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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