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甲

  墨丘利位面的中心處,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名叫雲峰。 ≥ 此時在最高處的山峰之上,有一個身影坐在峰頂的樹下,從這裡可以俯瞰山峰西側的整個內流平原。這個身影就是vitb12,他已經在這裡坐了足足三個月。自從他接了追殺達科的任務,他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尋找,而是讓vitx3幫忙布下了耳目,回了一趟阿瑪斯位面之後就在這處靜靜地等待著。


  維他命公會給予每個殺手絕對的自由,只要在期限以內完成任務,無論方式方法如何,都沒有限定。vitb12選擇了等待,身為一個殺手,他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這時,vitb12忽然睜開眼,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傳訊捲軸過目,然後又恢復了盤坐的動作,半晌后才又突然睜開眼,其中已是精芒四射。


  「終於出現了。」


  話音依舊,山風依舊,幾片樹葉被吹落下來,飄落在vitb12剛剛坐過的地方,那處峰頂已經空無一人。


  ……


  達科回到馬諾鎮,在鎮中比較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家旅店住進去,在房間里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先是用並拙劣的手藝粉碎礦石、研磨魔植、調配墨水,其中還因為比例不當生了劇烈的魔法反應。好在達科精神力足夠強大,剛一覺有隱患立刻以精神力控制墨水強行分離,總算沒生什麼危險。


  缺少的銀藻被達科用銀木耳代替。銀木耳與銀藻一樣,都含有某種能夠使冰系魔力變平緩的物質,只不過其含量差了兩個數量級。達科並不打算使用源液,因為源液十分貴重,即便單賣也要過他所抄寫魔法捲軸的價錢了。


  準備就緒后,達科就立即開始抄寫二級魔法捲軸。他要抄寫的是霜甲術,霜甲術是防禦類捲軸,魔法技能捲軸這種昂貴的物品,用作保命比用作攻擊在心理上令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達科之前抄寫過最多的是一級魔法捲軸,而二級捲軸則根本沒有獨自嘗試過。雖然與奧蘭多一起的時候曾經模仿過無數次,但真的到了自己抄寫時就現,原本手到擒來的事情變得困難起來。但是達科並不會受到這些困難影響,依然一點點地進行著自己的步驟。三個月的礦洞生活,帶給他的經驗起到了很大作用,讓他在抄寫各種魔法迴路方面經驗大幅度增長。


  事實上之前在礦洞里,達科已經成功抄寫出了一張霜甲術的捲軸,只不過那時吸血蝙蝠皮製成的羊皮紙承載力不足,於是最終失敗了。但那次在整個過程里達科都有積累到大量經驗,所以這次也就更加有信心。很多時候,抄寫的成功與否與自信心是有很大關係的。


  羊皮紙鋪在桌上,一條條粗細各異、曲折盤繞的弧線在其上漸漸成形,達科則在專註地控制著每一個線條的位置,將其上的每個銘文都以完美的形態呈現出來。不一會達科已經將外陣圖抄寫完畢,外陣圖是相對龐大但簡明的部分,將這塊完成之後就只要完成繁雜精細的內陣圖就好了。然而,就在達科用魔法筆重新沾取墨水時,整張羊皮紙上的魔法捲軸忽然變得不穩定起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聽撲地一聲,房間內已經遍布白色霧氣,而桌上抄寫了一半的捲軸已經徹底毀了。


  達科顧不上眉毛和頭上的白霜,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滿房間的冰元素順利地幫助達科重新變得冷靜,他開始仔細回想抄寫的過程中哪裡出現了失誤。整個前半部分其實都還算成功,在達科小心翼翼地控制下並沒有出現嚴重偏差,但是在他精神鬆懈準備抄寫後半部分的時候就馬上出現了問題。


  精神鬆懈的時候!達科心中一凜,他清楚記得自己抄寫好了外陣圖后並沒有出現異常,就是在他蘸取墨水分神的時候,產生了變化。難道是精神力在魔法迴路上的放鬆,使得半成品的魔法捲軸變得不穩定了?達科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即便是半成品也相當穩定,這是在抄寫前期準備中就考慮進去的,更何況他自己配製的墨水效果較差,威力會打折扣,穩定性也應該強一點才對。


  等等!達科眼中一亮,轉過頭看著桌上的那瓶墨水,他這才想起來這瓶墨水是他自己配製的!他並非是按照正常配方來配製,而是偷工減料,以銀木耳替代了銀藻。而銀藻在冰系墨水中的作用就是增強穩定性,定然是因為缺少了這個才導致失敗的!

  分析出了原因,達科又重新變得幹勁十足,開始思考應對措施。接受過了正統的魔法教育,達科的思維準確而理性,既然沒有相應的材料來起到穩定作用,那麼就靠銘文師自身來彌補!達科清楚的記得,在他抄寫過程中,那陣圖都不曾出現不穩定的跡象,只是在他放開精神力的控制后,才出現的意外。既然如此,那麼解決辦法也很簡單,就是靠達科自己的精神力一直控制著陣圖的穩定,直到整個魔法捲軸全部抄寫完畢之後,在放開控制,繼而馬上封存。


  想到做到,達科馬上再次鋪開一張羊皮紙,投入到抄寫魔法捲軸的工作當中。這次達科一直以最強的精神力控制著陣圖當中流轉的魔力,可是卻顧此失彼,沒有抄寫好主陣圖當中一個關鍵的迴路,使得整張捲軸前功盡棄。


  達科深深吐出一口氣,他知道越是在困難時越不能焦躁,他閉上眼睛在頭腦中過了一遍詳細的過程,然後猛地睜開眼,拿過一張羊皮紙就開始了抄寫。這一次進行得異乎尋常的順利,一切都是按照達科事先在頭腦中構思好的路數進行著。


  伴隨著一陣光華浮動,達科迅將羊皮紙卷在桃木軸上,再以繩子系牢,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這張捲軸,達科激動萬分,這是他第一次自己獨自抄寫出二級魔法捲軸來。這也意味著,以後他終於可以依靠出售防禦類魔法捲軸來賺錢了。達科沒有興奮太久,因為他還要繼續工作,於是休息了一小會兒,就重新埋頭入抄寫工作當中。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桌上的墨水漸漸用完,桌邊的材料又變成墨水,一段時間之後又再次用完。當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后,達科左手邊的桌上已經有了九張霜甲術的捲軸。因為墨水的緣故,失敗與成功次數差不多,各佔一半。看著這一摞捲軸,達科卻仍然覺得自己行有餘力,此時他的材料里只剩下一張羊皮紙,但不知為何,達科心底有種衝動要驅使自己去挑戰更加高級的魔法捲軸。


  最後一張羊皮紙被攤開在桌上,墨水漸漸化作一條條與之前的霜甲術迥異的另一個魔法捲軸圖。達科知道自己想要挑戰的是什麼,三級魔法捲軸,冰甲術。


  相比二級的魔法捲軸,三級冰系魔法墨水並沒不需要加入更多的材料,但比例略有不同。達科的墨水顯然不符合標準,不過他的墨水連二級的標準都不符合,霜甲術還是被他硬生生地抄寫出來了。所以他覺得用這墨水挑戰一下三級魔法捲軸,其實也不是不可能。此時的達科的覺得彷彿受到某種因素的影響,胸口似有一團火焰燃燒著,驅使他這樣去挑戰。


  作為戰爭背後的構建者,銘文師懂不懂得用自己的雙手殺人似乎並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至少在達科目前這個階段絕對不重要。然而在經過了這幾個月的逃亡與殺戮之後,達科再次看到魔法捲軸、羊皮紙和魔法墨水的時候,竟然現自己對那些原本靜態的東西有了新的理解,它們不再僅僅是一堆陣圖和銘文的集合體,而是相互關聯相互影響,它們影響著整個戰局,它們可以直接用來殺人。


  如達科的防禦魔法捲軸霜甲術上,某一塊陣圖中某根線條粗細與曲率的變化或更改,會對霜甲術的釋放產生一定的影響,可以使其魔法防禦力從四周彙集到最易受到攻擊的胸前,從而使防禦上限增加兩成,這防禦的增加又可以再戰鬥中產生無限多的變化。


  達科這種感覺十分模糊,總在偶然間出現,在他儘力捕捉的時候又逃走。但就在剛剛那種感覺被他捕捉到了,他似乎覺得自己對銘文師這個職業有了全新的認識。可是他自己都無法相信這種感覺,也許是單純的巧合,也許只是出山之後不適應環境,或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


  此時此刻,達科那種奇異的感覺竟再次迸出來,從阿美西亞到墨丘利所有經歷過的事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而在魔法學院中學到的海量知識則互相融匯貫通,許許多多以前懵懵懂懂的問題此刻突然有了答案。靈感奔涌如泉,心則如烈馬奔騰!

  天色漸漸亮起來又暗下去,照明術的光芒取代了自然光,讓人渾然忘記了時間。終於,魔法墨水被魔法筆抽吸乾淨,一個繁複的魔法捲軸也在羊皮紙上完成。羊皮紙上的魔法捲軸光芒流轉,羊皮紙本身則已經變成了灰白的顏色。改變基質的色澤,這是三級以上魔法捲軸才具備的特點。將羊皮紙捲起系好,達科猶自不能平息心中的起伏。看著這張捲軸,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不是二級的霜甲術,也不是三級的冰甲術,而是四級的冰霜護甲!它彷彿是自己生長出來的,只是借著達科的手將其展現於世。直到完成的一刻,達科才意識到這竟是冰霜護甲的魔法捲軸。冰系魔法師的防禦法術中,冰甲術物理防禦最強,霜甲術魔抗更強且能對近身的敵人產生遲緩效果。冰霜護甲就是冰甲術和霜甲術的結合,既有冰甲術的物防,也有霜甲術的魔抗。


  對於魔法師來說,冰霜護甲往往是不實用的代表,既要更長的施法時間,又只能起到一半的作用,因為冰系法師完全可以依照面對的情況來選擇性地使用霜甲或冰甲。但將其製成魔法捲軸來出售卻是完全不同了,很多冒險者都會隨身攜帶一張魔法捲軸,關鍵時刻用來救命。但面對的危險卻不確定是什麼樣的攻擊,所以像冰霜護甲這樣全面的防禦就會更受歡迎。


  在銘文師的圈子中,許多人認為能抄寫出四級的魔法捲軸,才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銘文師,至於只能抄寫三級以下銘文的,不過是在銘文師大門前徘徊罷了。當初奧蘭多就曾表達過對只會抄寫空間坐標的魔法師的鄙夷,如今達科終於也能夠明白這個情緒的由來,身為這個職業的一員,自然而然內心中就會標榜自身的高貴。


  達科在魔法學院中並沒有系統地學習銘文師這一職業的課程,他只是在遇到問題時向奧蘭多請教,或是自己去藏書塔查閱書籍,他其實都沒有正式進行過銘文抄寫的實踐製作。所以眼前的這張冰霜護甲的捲軸仍有太多可以完善的地方,其作用也只有正常冰霜護甲的一半。但是這確實是里程碑式的進步,就如一位魔法師,只要魔法力達到了一個標準,那麼學習什麼魔法就只是細枝末節。


  捧著這張有些粗陋的魔法捲軸,過往一年多的辛勞與苦痛紛紛湧上心頭,一時間達科的心境無比複雜。那些每一分鐘都不肯浪費的努力,點點滴滴,最終匯聚成河。記憶中深藏的瘋狂和無處躲藏的心痛,亦化為催促他不斷前進的動力。


  若要細溯根源,或許只有兩句話,厚積薄,水到渠成。銘文牽涉到為數眾多的學科,需要極為淵博的知識,但是它本身卻沒有一條固定的道路。上千年的研究,只是初步把它分為了自下而上的五個等級,前三個等級各有數量不同的標準魔法捲軸,能夠抄寫這三種魔法捲軸的銘文師分別是初級、中級和高級銘文師,從魔法捲軸上來看正好對應著初級、中級和高級魔法師所能釋放的魔法。而大師級銘文師則是對能夠抄寫出五級以上魔法捲軸的銘文師的尊稱。最後,凡是能夠抄寫出,哪怕是曾經抄寫出六級魔法捲軸的銘文師,都會被冠以宗師級銘文師的稱號。


  正在這時,桌上忽然出喀嚓的響聲,達科循聲看去,卻見魔法筆已經斷成了幾截,其上一團紅蒙蒙的光芒漸漸淡去。達科一愣,他之前一直在專註於抄寫捲軸,沒有注意魔法筆的異常,現在才想起來在整個過程當中,這根魔法筆都籠罩著這樣一團紅芒,猶如在負荷運作一般。以達科的能力來抄寫四級魔法捲軸,確實是勉為其難,但他卻想不通這同魔法筆有什麼關係。在他看來,魔法筆只是起到一個輔助作用,抄寫魔法捲軸的成功與否也與筆沒什麼關係。


  達科糾結了一會,理不出什麼頭緒,便甩甩頭將這事放在一邊,轉而思考去哪再弄一支新的魔法筆。將捲軸收入空間戒指的時候,達科習慣性地以精神力檢視了一遍其中碼放的物品,他忽然一驚,心念電轉,魔杖出現在他手中。


  達科神情凝重地看著手中的魔杖,此時魔杖上面繚繞著濃郁的紅色,看起來像是剛從血海里撈出的一般。達科餘光捕捉到了桌上的魔法筆,忽然想到之前魔法筆上的紅光正與這魔杖上的類似。達科急忙開啟了因果之瞳,果然看到桌上的斷筆有一條殷紅連線連在他的手上,而又是一條同樣殷紅的線連在他的手掌和魔杖之間。


  「難道是殺戮?」達科喃喃自語。魔法學院的學習讓他接觸到了各種各樣不同的理論,於是他想起了某位導師曾講述的,殺戮和創造一樣,都是涵蓋了所有領域的學問。而這魔杖上所蘊含的修羅法則,以及其中所包含的某種感悟,應該就是促使達科了解到銘文與戰鬥之間關係,並進一步抄寫出四級魔法捲軸的原因。


  如果說達科覺醒真名時,是摸到了修羅法則的大門,那麼現在就是真正踏入了門坎。而讓他產生突破的源頭,正是這根血法師薩摩耶曾用過的魔杖。


  達科並未因此而高興,他神情凝重地看著自己的右手,上面牽連著多根殷紅的連線,始終不會斷絕。看來今後,他無論手中拿著什麼,都會被這片殷紅所籠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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