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
黑暗教皇並未落下，聲音卻在所有人的耳邊清晰地響起，「看這規模似乎是獸族一整個族群南下，光明教會為了這場戰爭還真是竭心儘力，都開始勾結獸族了。 」
「教皇殿下，從數量上面看，應當是獸族的一個中型族群之一，但沒有看到它們的薩滿安插圖騰，無法確定是哪個族群。」納里奇手中的典籍翻過一頁，聲音被擴音魔法放大，讓空中的黑暗教皇能夠聽到。
黑暗教皇用手指點了點眉心，「我感覺到了對戰神的信力波動，這個族群是信仰班臣的。」
「戰爭之神，弗蘭克·班臣？」納里奇動作緩了一下，沉吟著說，「通常信仰班臣那傢伙的獸人族群，都是它們的薩滿從曲解的神諭中得到啟示，才會帶著整個族群南下，應當與光明教會無關。只是趕在這個時間點上，卻是太巧合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我從中還感覺到了一絲莫斯的神力波動，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女人。」黑暗教皇的眉心緊緊皺了起來，彷彿在醞釀一場風暴。他正是為了弄清楚獸族南下的原因才親自過來的，但當他得到了這樣的結果，卻並不高興，「僅一個族群就敢獨自南下？它們認為區區萬人規模就能承受住我的憤怒嗎？」
「謊言之神，阿曼達·莫斯？祂不是已經隕落四千多年了么？難道祂神職被瑞迪恩斯得到了？這不可能，光明與謊言的神職沒有什麼交集。」納里奇心裡始終有著不好的預感，覺得這次獸族不合時宜的南侵與光明教會有脫不開的關聯，「算了，只要抓住了它們的薩滿，就能知道是否是光明教會的陰謀了。」
「不必了，謊言終究也只是謊言而已，我來此就是為了確定獸族南下的原因，既然是與謊言之神有關，我們也不必對一個隕落的神明抱有什麼敬畏。」黑暗教皇顯然也與納里奇有著同樣的擔憂，但他臉上的凝重一閃即逝，「真相併不重要，這些獸人，殺光就好了。」
信仰戰神的獸族群落是以保守和固執著稱的，只信仰所謂戰神的「神諭」，只是這次不知為何被謊言所利用了。再看到黑暗教皇的表情，納里奇猜到另一面與光明教會的戰爭大概也不容樂觀，於是也不再堅持，扔下正在交戰的獸人，反身後退。
看到納里奇的撤退，凱文和達科也急忙起身，向著後方跑去，不一會已經跑過了黑暗教皇的腳下。達科聽到黑暗教皇口中正念著一串艱深晦澀的咒語，不明其意。這咒語的吟誦聲似在傳播中被某種力量扭曲，聽到耳中已是莫名其妙的雜音。同時四面八方的暗元素也激烈躁動了起來，如同沸騰的油鍋一樣，而這躁動的中心正是黑暗教皇。達科想起來，從納里奇大主教開始撤退時，黑暗教皇就已經在準備這個魔法了，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分鐘！
通常來說，所釋放魔法的等級越高，其念誦咒語需要的時間也就越長。但其中還涉及到了一個熟練度的問題，對於初學者來說，即使是一級魔法也需要足足三秒施法時間，然而像黑暗教皇這樣的聖級強者，已經有著十分高的熟練度，一至三級的低階魔法都可以瞬，而四到六級的中階魔法也能在半分鐘之內釋放出來，七八級魔法則能控制在一分鐘內。然而現在黑暗教皇的魔法卻已經準備了足足一分鐘！他所準備著的魔法等級已經呼之欲出了。
當納里奇也經過了黑暗教皇腳下，教皇的咒語終於吟誦完畢，他雙臂平伸在身體兩側，呈十字架的形狀。而他下方的地面之上，也同樣被投射了一個十字架的暗影，這影子似是不依賴光的單獨存在，讓人不禁疑惑，到底是光被阻擋形成了暗？抑或暗被阻擋才形成了光？
地面上十字架形狀的黑暗驟然間放射開來，轉眼間擴散成為一個長寬都達到了數千米的巨大人形十字架，這十字架能看出是黑暗教皇身體的形狀，其上的每個細節都與真人相仿，似乎真的是黑暗教皇的影子一般。
僅僅是十字架的下半支就覆蓋了整個峽谷中的獸人，而面積更大的上半支和左右兩支都覆蓋在峽谷外的獸人頭頂。忽然被這詭異的陰影遮蓋，使得無所畏懼的獸人也陷入了恐慌，但馬上它們就變成了徹底的瘋狂，因為這黑暗開始腐蝕它們的身體。
禁咒，毀滅投影。
沒有華麗的光芒，也沒有巨大的聲響，只有最純粹的暗元素波動，由遠及近地一**輻射開來。被黑暗覆蓋住的東西，彷彿失去了存在感一般，被一層層地腐蝕剝落。酸液的腐蝕效果會產生劇烈的反應，但這黑暗的腐蝕卻是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著，卻更加給人一種無力感。
獸人的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相比之前，吼聲中不再單純是憤怒，而是夾雜了驚悚與恐懼。然而這些吼聲卻漸漸變得稀疏低落，因為越來越多的獸人整個頭顱都被腐蝕乾淨，無法再出聲音。在陰影邊緣的獸人，只有半個身體被暗影遮蓋，並很快腐蝕殆盡，剩餘的半個身體倒在地上仍然在不停抽搐，斷面光滑平整，其中的鮮血夾雜著內臟潺潺流出，染紅了一大片地面。
如果這些獸人的隊列整齊緊湊，僅僅這樣一個禁咒級魔法，就足夠將所有獸人團滅了。但獸人的族群本就組織鬆散，毫無隊形可言，隊伍中的間距十分寬鬆。這個足以覆蓋一整個城鎮的法術範圍，也只是將近萬獸人屠殺了一大半。
在這樣強大的魔法面前，恐懼迅蔓延在獸人之間，一直都是勇往直前的獸人洪流終於停滯，開始躊躇不前。事實上，納里奇大主教經過幾個小時的殺戮，所殺死的獸人也不比這個禁咒所殺的少了。但卻沒能夠造成這樣令敵人陷入恐慌的效果，這就是禁咒級魔法的威懾性作用。
即使達科已經猜到了這個魔法的等級，但當他親眼目睹之時，仍然是深深的震撼，他清楚地記得書中對於禁咒的描述。禁咒一定是九級魔法，而九級魔法不一定是禁咒。因為一定要有九級的威力才擁有足夠巨大的破壞力，而九級魔法卻不一定是進攻性魔法。比如土系九級魔法嘆息之牆，就是防禦性的九級魔法，可以在瞬間抬升大範圍的地面，造出一座城池來。但它不構成大範圍殺傷性，所以未被列為禁咒。
禁咒顧名思義，就是禁止使用的咒語。早在諸神紀元前，禁咒因破壞力巨大，殺戮過重，動輒將一座城池毀滅的威力，而被禁止使用。最早掌握禁咒的五大國聯合出通告，強迫其他國家簽訂《禁咒不擴散條約》，不允許任何國家研究、使用、擴散禁咒，若有現將遭到整個聯盟的圍攻。但不允許是有針對性的，最早掌握了禁咒的五大國從未停止過對禁咒的研究，也不止一次地以懷疑其他國家研究禁咒為由進行強制檢查並動戰爭，也正因此這五大國被稱作五大流氓國家。
直到諸神紀元後，甚至魔法革命后的今天，雖然不再有明文規定不許使用禁咒，但各大勢力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未將自己所掌握的禁咒公諸於世，這也使得禁咒一詞一直延續下來。當今世上，能夠掌握並使用禁咒的強者，無一不是實力強悍的聖級魔導師。即便是聖魔導師，在施法過一個高達九級的禁咒魔法之後，也會被耗空魔法力，變得十分虛弱。
達科看向空中的黑暗教皇，果然看到其面色蒼白，臉上現出疲憊來。達科能察覺到，自然也有其他人看到了這些細節。在獸人的最後方，獸族的薩滿正以瘋狂的表情，向著身邊的獸人勇士吼著些什麼，那些比普通獸人更加強大的獸人勇士本就是獸族最勇敢的戰士，此時被薩滿所鼓動，很快重新堅定起來，騎上雪狼怒吼著重新向峽谷衝來。而沿途那些正猶豫不決的獸人，看到了獸人勇士的衝鋒，也追隨著加入了其中。
黑暗教皇看到了獸族這樣的舉動，笑了起來，不退反進在空中向前跨出了一步，這一步如同瞬移般地跨出了上千米的距離，直接來到重新組織起衝鋒的獸人部隊最前沿。迎頭而來的獸人紛紛將手中的骨矛和石斧扔向空中，劈頭蓋臉地砸向黑暗教皇。
忽然間，在黑暗教皇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傳送門，門中閃現出灰白色的傳送光芒，猶如擇人慾噬的巨口。緊接著一個幾十米高大的巨獸身影從中奔躍而出，那些投擲向空中的武器全部撞在了這個身影之上，沒有掀起一點波瀾。轟隆隆的巨響之中，這個巨獸砸落在地上，大地如同沸騰了一般被掀起一層層土浪，向著四周擴散而出。那些或是進攻或是逃逸的獸人全部被震得跌坐在地上，一時間根本站不起身來。地面的振動使得千米之外的達科和凱文也都腳下虛浮，勉強扶著旁邊的山壁才能站穩。
達科知道這並非是類似戰爭踐踏之類的技能，而單純是這巨獸龐大的體型從空中降落所致。定睛看去，那是一隻形似河馬的巨大魔獸，但它的尾巴卻如同獅尾，巨口中兩彎獠牙高高豎立著，透出幾分猙獰。它的脖頸上套了一個巨大的鐵圈，這鐵圈上銘文密布卻像是一個放大版的指環。
「比蒙巨獸！」凱文認出了這個巨獸，頓時就被震驚了。魔法師受財力所限，通常都不會與體型太大的魔獸簽訂契約，因為過於巨大的傳送門本身就需要消耗太多資源。但黑暗教皇不但簽了一隻體型龐大的魔寵，還是一個聖級的魔獸。
達科心中一動，開啟了因果之瞳進行觀察，天地見頓時充斥了很多色彩各異、意義不明的線條來，然而比蒙巨獸與黑暗教皇之間沒有任何連線。「怎麼可能？難道它們之間沒有簽訂契約？」達科正自驚疑，卻看到比蒙身上有一根緋色連線連接在了尚未關閉的傳送門之中，而那傳送門中同樣有一根緋色連線連向黑暗教皇。
「難道教皇是通過控制了那邊的位面來控制這個比蒙的？」達科喃喃自語地揣測著，他立即覺那傳送門的對面是個生機盎然的半位面，「是教皇自己的半位面？身為暗系法師，為什麼要將半位面弄成綠系魔力充裕的所在？真是奇怪。」
「唔，看來那邊是黑暗教皇殿下的半位面。」凱文沉吟了片刻，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如此盎然的生機，如果說是為了適合比蒙這種食量巨大的生物居住而弄成綠系的半位面，卻是有些小題大做了。除非是為了給比蒙巨獸療傷，可是比蒙這樣的聖級魔獸，很難受傷的吧？」
達科也感覺到了傳送門中透出的生命能量，他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凱文的說法。
正在兩人說話的這段時間裡，黑暗教皇又再次將身體擺成十字架狀，吟誦起冗長的咒語，赫然又在準備一個禁咒！
「這怎麼可能！禁咒可是九級魔法，即使是聖魔導師，釋放一個禁咒也是極限了，教皇殿下怎麼可能連續釋放！」凱文驚疑地脫口叫道。
達科疑惑地看向黑暗教皇，只見他身上一根灰暗的連線連向永夜峽谷之中，達科知道這是元素聚集的方向。一個威力巨大的禁咒足以將十幾千米範圍的某種元素全部抽空，短時間內無法再釋放同系的魔法，但現在所處的方位是在永夜峽谷附近，而且永夜峽谷里還有聖歐文城，還有黑暗神殿，絲毫不用擔心暗元素匱乏的問題。這根連線一直連接到了黑暗教皇的眉心，然後又連向他的手指之上。在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一個樸實無華的指環，正在這時，那指環上又再次生出一根因果連線來，向下方延伸，直接連在了比蒙巨獸的項圈之上。
禁咒的咒語毫無滯澀地念誦出來，黑暗教皇的身體竟隨著咒語的吟誦而變得枯朽下去，好似這魔法抽取的是他的生命力一般。但立刻，他食指上的指環亮起了蒙蒙光暈，黑暗教皇的身體就停止了變化，反而似時間倒流一般重新變得充滿生機，面色都變得紅潤。於此同時，下方的比蒙巨獸卻像是沒了力氣，直接趴倒在地上，懶懶地不願起身。
「我懂了，原來是這樣！」達科看到這一幕，結合著自己透過因果之瞳看到的連線，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凱文一臉的茫然，疑惑著，「你在說什麼？你懂了什麼？」
「因果！」達科眼中透出興奮的光芒，他感覺到自己的因果之瞳在這一刻似乎與之前不一樣了，能夠看到的因果連線更多，其牽連到的距離也更遠，而顏色則是更加紛亂繁雜。
「黑暗教皇殿下之所以能夠在法力耗盡的時候再度釋放禁咒，是因為他有著某種將生命力轉化成為魔法力的秘法，這麼強大的秘法既然沒聽說過，那麼很有可能是單一的，很有可能就是血脈能力。」達科興奮地分析著眼前的事物。
「我知道有種名叫『犧牲』的血脈能力，能夠將生命力轉化成為魔法力，大概教皇殿下也有著類似能力吧。」凱文點了點頭，「剛剛也能夠看到教皇殿下生命力的流逝，但為什麼馬上又恢復了呢？」
「因為那隻比蒙！」達科指著遠處趴在地上的比蒙巨獸，「它的頸上帶著一個項圈，那個項圈與黑暗教皇右手食指上的指環樣式相同，這個指環有共享生命力的作用。」
「永生之環？沒錯，就是永生之環！唯一一件分成了兩部分存在的聖器，我也只是聽說過。兩個指環分別套在兩個人的手指上，就有共享生命力的作用！沒想到那指環還可以隨便放大，套在魔寵的脖子上。」凱文聯繫著比蒙巨獸前後的反應，確定了黑暗教皇戴著的那枚聖器。他此時興奮至極，能在一天之內見識了禁咒、聖獸和聖器，他已經覺得不虛此行了。
「難怪要讓半位面充滿綠系魔力，原來是為了補充比蒙被抽取的生命力！」凱文思索了一下，繼而又出質疑，「即便教皇殿下能夠依靠比蒙來補償自己生命力的消耗，但這樣的消耗與補充，以人體為中轉的話，也會造成很沉重的負擔吧。」
生命力流逝和補充雖然是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卻到底是作用於身體之上。就好像不斷地受重傷再不斷治癒，其實也是一種十分沉重的負擔，甚至能夠當做刑罰來使用，長此以往會極大地縮短壽命。但達科卻知道黑暗教皇不必承擔這方面的痛苦，因為他的身體並非是人體。
「半亡靈之體。」達科曾在受重傷之後被黑暗教皇以亡靈魔法救治過一次，知道了黑暗教皇的某些特質。也正因為有著半亡靈之體的保護，黑暗教皇即使是生命力被抽空，也不會死亡，只不過那時就真的成為巫妖了，而教皇將自己變成半亡靈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快轉移生命力的需要。
想到這裡，達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理論上來說，只要比蒙巨獸有著足夠的生命力，黑暗教皇甚至能無限地施法禁咒。有著如此強大的一位聖魔導師作為教皇，黑暗神殿也只是與光明教會分庭抗禮，可見其他神殿的聖級強者一定也有著相應的資本。直至此時，達科才深切感受到與那些強者相比，自己的渺小之處。
「如果不計代價，教皇殿下能一口氣放出多少個禁咒呢？八個？還是十個？」凱文臉頰一陣陣抽動，眼中卻是放射出光彩來。通常魔獸的各項基本屬性都比同等級的人類要強得多，而比蒙更是以生命力強悍著稱的聖階魔獸。經過簡單的計算，凱文就得出了大概的結果，這令他既震驚又興奮。
此時，黑暗教皇的禁咒已經準備完畢，他平展著雙臂，好似擁著整片天地一般，然而播撒的卻是死亡。巨大的十字架投影將剩餘的獸人全部包圍在內，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只有獸族的薩滿在投影之外，它騎在一隻雪狼身上，瘋狂地向著遠處逃跑。它在比蒙巨獸剛剛出現的一刻，就意識到了危險，開始向著後方拚命跑路，竟真的被它跑出了禁咒的範圍。
黑暗教皇看到了跑遠的薩滿，面上表情不變，右手握拳高高抬起，地面上十字架形狀的影子也隨著黑暗教皇的動作而變化，那右臂的投影延伸向遠方，將薩滿遮蓋。薩滿覺投影臨身的一瞬，馬上翻身到了狼腹之下，躲在了雪狼身體下面，同時一張捲軸猛地撕開，他身上出現了一團蒙蒙黃光，竟是一個土盾術。
雪狼瞬間被毀滅投影所腐蝕，連慘叫都沒能出，而薩滿頂著魔法盾連滾帶爬地跑向陰影之外。在魔法盾破碎的時候，它竟也踏上了沒有投影遮蓋的地面。剛剛劫後餘生的薩滿來不及慶幸，就絕望地看到前方的地面上又延伸出了一條暗影，而自己正在那條暗影之中，這是薩滿最後的意識。
黑暗教皇右臂高舉，本是攥拳的右手此時伸出了一根食指。對於螻蟻來說，能夠煩勞強者多伸出一根手指，已經是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