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
分解師的考核就在這樣恐嚇出的寂靜中落下幃幕,而那名中年美婦的起身,又令銘文師的區域興奮起來,教室中很快恢復了吵雜。 達科點起腳尖,努力向著銘文師的區域望去,但也無法看到夾雜在人群當中的奧蘭多。那位中年美婦顯然比前面的其他幾人名氣都要大得多,她剛一起身,下面的學員就紛紛議論起來。
「這就是古珀托西夫人,曾經在二十年前的大賽中打敗了無數天才銘文師,並且奪得了那一屆煉金大獎賽的獎品,據說是排名第九的一支魔法筆!」
「你說錯了,那次比賽是二十二年前,古珀托西夫人那時還是古珀托西小姐,經過了這麼多年還這麼年輕,真是個令人嫉妒。」
「對,確實是二十二年前,那年剛好是卡瑪要塞與獸族的大戰。那作為獎品的魔法筆就是獸人以前搶去的,在那次戰爭中又搶了回來。排名第九的名筆溯雪月光,其實並不是一支,而是一套。」
達科聽得有些奇怪,就向著旁邊一個看起來消息靈通的學員打探道,「你好,他們所說的十大名筆是什麼東西?筆怎麼還會有排名呢?」
那個學員現是剛剛獲得了草藥師徽章的達科,便滿臉堆滿笑容地解釋道,「看來耐克瑞蒙斯學長,您也是鑽研於草藥師的職業當中,對於其他輔助職業並不了解。也對,若沒有這樣的專註,又怎麼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呢?」問題還沒回答,這學員就先是一通馬屁拍了過來,但達科的臉被斗篷遮蓋也看不出他的表情,這學員還是馬上回到正題,「這年頭,什麼東西都喜歡弄個排名。像十大聖級、七大神器、三大神裝什麼的,即便是銘文師圈子裡才能用到的魔法筆,也有相應的排名。每一套筆都是宗師級的鍛造師為指定的銘文師鍛造的,並沒有絕對的優劣之分,但每一套魔法筆被鍛造出來后,都會得到官方認證,並讓估價師進行詳細評估,進而確定排名。能夠入選前十足以說明它們的珍貴,而古珀托西夫人的溯雪月光正是十大名筆裡面排名第九的存在。」
「溯雪月光?」
「排名第九的溯雪月光,三個月亮同時滿月的天象時鍛造而成的,據說那是一千五百年一遇的天象。星體對魔力的複雜影響成就了它的特殊能力,雖然千年之後的相同天象時又有其他鍛造師鍛造魔法筆,卻再沒能復刻那樣的經典。溯雪月光這套筆,在月色下抄寫雕文時,銘文師的魔力波動會在雕文上體現出來,猶如片片雪花,抄寫出的雕文的威力也會因此出現大幅度提升。」
達科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情,好奇地繼續問,「專門為一個銘文師鍛造的魔法筆?與我們用的筆有什麼不同嗎?」
這個學員似乎懂得很多,詳細地解答著,「因為煉金公會中聚集了大多數的輔助職業,各個職業者之間都有著密切的關係,經常會有銘文師花費重金請鍛造師幫助打造專屬於自己的魔法筆。專屬的魔法筆需要量身定製,手型、握力、腕力、魔力輸出幅度和頻率,甚至操作時的習慣坐姿都要考慮進去。而這溯雪月光,就是四千多年以前宗師級鍛造師迪傑納羅為宗師級銘文師貝爾納迪所打造的一套魔法筆,那時還沒有煉金公會。當煉金公會成立后弄出了十大名筆的排名,溯雪月光被排名在第五位。三千年過去,又不斷有更好的魔法筆被鍛造出來,這溯雪月光的排名也就隨之下降,但直到現今仍然佔據了前十的位置。不過在一次與獸族的戰爭中,這套筆遺失了,直到二十二年前的那次戰爭,才重新找回來。雷霆教會將這套筆賣給了煉金公會,正是為了這套筆的歸屬問題,使得煉金公會將其作為了那一屆的煉金大獎賽的獎品。」
經過講解,達科才了解了這些情報,也方才知道了即便只是銘文師這樣一個輔助職業,也都有著如此令人嚮往的十大名筆。但達科隨即又出疑問,「既然那些名筆都是為前人訂製的,那麼之後得到它的人豈不是就並不是很適合?」
「果然厲害,這麼快就找到關鍵點了。」這學員豎起一根大拇指,「訂製的魔法筆,其他人在使用中自然不會完美契合。其實對於其他人來說,與相同材料和工藝製成的非定製魔法筆是相同的功用。然而關鍵點也就在這裡,要想獲得相同材料和工藝鍛造的魔法筆,那也同樣需要去求那些宗師級鍛造師幫忙。做到了那個級別的人物,金錢已經無法打動他們了,他們所為的只有名譽。想要獲得名譽,無非就是要訂製打造專屬的裝備。幫助哪位銘文師打造出的專屬魔法筆,無疑更容易讓那位銘文師獲得突破,那樣的話後人就會指著某個雕文說,這個雕文是由某某銘文宗師抄寫出來的,他之所以取得這樣的成就是因為他有著某某鍛造大師幫他打造的專屬魔法筆,就是這樣。正因為高品質的魔法筆都是專門定製的,所以就造成了銘文師職業的一種斷檔。那幾個技術高的宗師級銘文師,都是用著專屬的魔法筆,而他們之下就是一群技術差出很多的大師級銘文師……」
就在達科與這位學員聊天的過程中,銘文師區域那邊已經出好了題目,一個個學員全部將頭埋在桌上,看樣子題目一點都不輕鬆。
與其他學員滿臉的愁容不同,奧蘭多雖然在緊張地思考推算著題目,但他的眉間還帶著一點點興奮。因為考核的內容並不需要有專屬元素天賦,只是考校銘文師對魔法迴路結構的理解,所以奧蘭多就與其他學員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考核的題目是,在十分鐘之內設計出一個純銘文類魔法陣,使其內的魔力運轉自成一個循環,而且需要不停地流動運轉下去,永不停止。純銘文類的魔法陣,就說明不能使用魔晶為其供能,也與輸出類的雕文不同,它需要是封閉式的,否則就會導致魔力流失。而它又與魔法捲軸不同,魔法捲軸雖然是封閉式的魔法結構,但其中並沒有魔力的循環,一旦有魔力進入陣中就會立即釋放出魔法來。
可以說,這樣的一個題目是極難的,它不僅要求銘文師擁有自主設計魔法陣的能力,還要在短時間內將其抄寫出來。銘文師顧名思義,就是抄寫銘文的職業,銘文是魔族的語言,對於魔族來說只要將自己的語言按照特定格式寫出來,也就是現成的雕文或捲軸了。但時至今日,魔族早已經不復存在,也沒有人再能看懂銘文,銘文師的創造性也就變得越來越難能可貴。
然而即便如此,通常所需要銘文師做出的創造,也不過是在標準魔法結構上面小小的改動,因當時的需求和環境而做出細微調整。但古珀托西夫人所設置的題目,卻是根本沒辦法從其他標準魔法結構上進行改動,完全要自主重新進行設計。這樣的題目已經不是困難,而是變態了!更何況還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下方的學員們不止一個人在暗自腹誹,古珀托西夫人是不是將本該一個小時完成的題目壓縮到十分鐘,目的就是不想招人。物以稀為貴,煉金公會中銘文師的數量越少,那麼普遍的地位和待遇也就越高。
但這樣的猜測是沒人敢說出口的,之前幾個職業的選拔狀況已經讓學員們知道,這六位考官在相關的職業方面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他們的決定是不容置疑的。再看到一旁坐著的教導主任莫奈,學員們更是完全沒有了開口的勇氣。
轉眼間,十分鐘將盡。而下方的學員們依然是一片伏在桌上的後腦勺,有幾個更是已經被題目逼得汗流浹背。古珀托西看到這樣的場景大感滿意,不由得挑釁似的回頭向著喬治拋了個媚眼。喬治一陣無語,心想我又沒有同意要與你比誰的選拔通過率更低。
古珀托西露出一個慵懶的微笑,接著就打了個響指,「好了,學員們,既然都知道自己的差距了,那麼這次銘文師的選拔就……」
「等……等等。」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古珀托西,循聲望去,只見奧蘭多正顫顫地舉起胳膊,顯然是剛剛進行過繁重的工作,而看到周圍有這麼多人正關注著自己,奧蘭多更是嚇了一跳,但是他依然是鼓足勇氣,對著古珀托西說,「我……我完成了。請問,現在……時間已經到了嗎?」
古珀托西沒有回答奧蘭多,而是直接伸手一招,一股風旋就將奧蘭多面前的羊皮紙捲起,飛到了她的手中。同時揮手間在前方現出了一個魔法影像,上面有著四個不同的銘文組合圖案,顯然這四個銘文都是符合她所提出要求的。下面的學員則馬上聚精會神地看起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即便這幾種非標準銘文結構並不實用,但其中所包含的創意和思維方式也值得他們學習。
在下面的學員聚精會神看著魔法影像的同時,古珀托西也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奧蘭多的那張羊皮紙。奧蘭多說自己完成了題目時,一眾學員本是都半信半疑的,畢竟在場有多個學院中成名已久的高級銘文師,他們對於這個變態的題目都是束手無策,奧蘭多這個不知哪裡冒出的小個子就完成了?然而隨著古珀托西專註盯著羊皮紙的時間越來越久,學員們也漸漸意識到,恐怕奧蘭多真的將題目要求的魔法陣設計出來了,而且羊皮紙上的魔法陣很可能已經初具雛形,但他們仍然不相信奧蘭多的魔法陣能夠完全符合古珀托西的標準。然而,古珀托西拿到羊皮紙后就彷彿定住了一般,很快又是一個十分鐘過去了,幾乎所有學員都已經從好奇變成了麻木,只有前方的幾個大人物還沉得住氣,並未催促。
古珀托西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羊皮紙,上面是一個由多個圓形魔法陣組成的不規則圖形,每個圓都與另一個圓有一部分重疊著,循序漸進地疊加下去,直到再回到第一個圓。每個魔法陣都是元素類的分解魔法陣,但相交處卻有所不同,每一個魔法陣所與眾不同的銘文都起到限制特定元素的作用。這些重疊起來的魔法陣極度不穩定,但又恰恰平穩地共存了下來。這是一個極度複雜又細緻的繪圖,只要破壞了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就會將其中蘊含的能量釋放出來。
啪、啪、啪。古珀托西的視線終於離開了羊皮紙,輕拍的手掌告訴了眾人結果,「能夠用多個相互串聯的魔法陣複合成為一個魔法循環,而且每個魔法中還要用三種不同的元素魔力來抄寫,還能有這樣的抄寫精細度,真是令人嘆為觀止。說實話,我根本沒有指望有人能夠完成這個題目。能不能告訴我,你抄寫這種魔法陣的靈感是從什麼法術的模型中得到的?」
奧蘭多得知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肯定,終於放心下來,他仰起頭,彷彿矮小的身材都因此高大了一些。高興之餘,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回答古珀托西夫人的問題,是從什麼法術模型中得到的靈感?他雖然身為高級魔法師,但沒有哪一系魔法是精通的,所以也沒有那個魔法技能會給他帶來靈感,事實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抄寫那魔法陣時的想法是什麼法術帶來的。是什麼術呢?奧蘭多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回答。
「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