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隱藏之人
在奕虛裕終於將自己那飽受詛咒與厭惡的生命終結的時候,在大地的另一端,劍與書的爭執還在繼續。
武力與文明之間永遠有著衝突。
無論到了哪個時代,暴政總試圖壓制著文明。
哪怕一口劍銹去,又會有新的劍被鑄出。
「這就是你的能力嗎?」大明尊冷笑著說道。
地葬平和地一笑,看著大明尊,並不言語。
而不言不語,有時候卻勝過千言萬語。
在戰鬥中的雙方都知道此時局面並非場上所呈現的均勢。
大明尊的一劍鋒芒正在耗盡,就好比是烈日,哪怕此刻光芒萬丈,卻也有日垂西山的時候。
而地葬的出手從來都是綿柔不絕,就好像是時間,靜默地流淌,卻從來不會斷絕。
當大明尊這一劍的鋒芒走到盡頭的時候,他將無法在地葬糾纏不斷的攻勢之下熬過沉沉的黑夜讓太陽再一次升起。
金色的光輝開始逐漸地黯淡,從刺眼萬分逐漸地變得柔和起來,甚至連色澤也距離金色越來越遠,越來越有些差距。
那是很柔和的橘紅色,甚至還要黯淡一些,很容易讓人想起黃昏時分的火燒雲的顏色,讓人覺得微微有些暖意,也讓人覺得有些壯麗。
那壯麗的橙紅在紫色的雲海之中擴散開來,洇染出一層層層次分明的雲層,優雅神秘的紫色與沉重厚實的橙紅色相互輝映著,勾勒出一副夕陽西照的景觀。
這一次的日落,也許將會是世間的最後一次日落。
這一次的日落之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太陽的升起。
那太陽有些不甘,有些不願,但是卻無可奈何。
那橙紅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黑夜已經涌了上來,開始將周遭的一切無情地吞噬。
黑夜中,衰老的紫色巨龍終於再也無法睜開它渾濁的雙眼,身疲力盡的它已經苦苦支撐過了太過漫長的歲月,終於再也無法支撐,閉上了它的眼眸,而後重重地摔落進了黑暗之中,被黑暗悄無聲息地吞噬。
鎮鱗刺入了生死薄之中。
然而生死薄並沒有就此毀滅,那鎮鱗卻彷彿成為了生死薄中的一個故事。
生死薄順著鎮鱗的劍脊向著前方迅速地推進著,就像是時間的河流,朝著大明尊迅速地湧來。
大明尊握緊了鎮鱗。
他有些不甘,有些不願。
他歷經了千辛萬苦才回到這個世界上,又怎麼能就在此時死去?
只是從一開始他就落入了地葬的算計之中,哪怕鎮鱗的意外卻也沒有打破地葬老謀深算的布局。
他要怎麼做,才能挽回這一切。
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挽回這致命的劣勢?
大明尊的思緒在飛速地轉動著,然而他卻有些恐慌地發現,自己似乎的確已經沒有了什麼辦法。
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將左手緊握的那金杖的投影放在了身前,在這沉沉的黑夜之中散發出無盡的光輝。
只是那樣的光輝也在迅速地黯淡,哪怕這金杖在另外一個時空里是強大的帝器,但是此刻他所握住的也不過是虛無的投影。
他改變不了什麼了。
大明尊有些苦澀地想著。
地葬沉默不語,只是將生死薄繼續向前推進著,直接抵在了鎮鱗的劍鍔之上。
生死薄里所有的故事都飛舞了出來,繚繞在鎮鱗之上,交織成為了一張密集的網路。
「成為支柱,可以免於你的死亡。」地葬說道。
大明尊「哈哈」地笑了幾聲,滿是輕蔑與不屑地道:「地葬啊地葬,你不要將人的尊嚴看得太輕,我向光明這一生從未臣服於任何人,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妥協。你要殺我,那便殺吧,殺了我,然後我卻要看看你要如何去面對盛怒的人皇!」
大明尊愈發放肆地大笑起來,手中的鎮鱗被猛地緊握,奮力催動而起,要做最後的掙扎。
那沉入了黑夜最深處的紫色的巨龍發出的一陣震天的怒吼,它是龍,它是絕對不會服輸的龍,哪怕眼眸已經渾濁,哪怕鱗片都失去光澤,哪怕爪牙都已經脫落,它也絕對不會像是蛇一般地蜷縮在泥坑之中,等待著僵死的那一天。
龍,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驚濤駭浪之中,也只能死在電閃雷鳴之中!
龍,絕不服輸!
鎮鱗怒吼,無數道雷光從天空一直蔓延到大地,驚破了沉沉的黑夜,將那吞噬了所有陽光的黑暗都完全照亮。
哪怕光明的太陽已經西沉,卻不代表,這個世間就此陷入了永夜之中!
大明尊之所在,即為光明之所在!
鎮鱗揮轉,紫龍怒吼。
這臨死的一搏,震驚了天地,使得天地都為之變色。
原本就已經被壓迫得有些變形的空間終於無法承受這巨大的力量開始崩裂,腳下堅固而不可摧的大地也終於出現了一條條細微的裂痕,伴隨著一聲聲輕微的咔擦的聲響,迅速地蔓延成了一張巨大的網路。
那一刻,大明尊知道自己的反撲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那一刻,榮辱不驚的地葬也終於微微色變。
他等候了好久,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刻。
為了避免冥土崩朽,他的元神雖然不能再回到他的肉體之中,但是卻至少可以取出一部分的血肉,使得自己與這具軀體的融合程度更深。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變化的產生。
那一刻,每一個人的眼眸里,都有異樣的光芒開始閃爍。
有一個身影終於也無法再壓制自己內心中的激動,站立了起來。
然而比他行動更快的還有另外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血色的光輝,一口殺盡眾生意發出一陣清嘯,拖曳著在空氣中慢慢消退的血色的殘影,斜斜地插在了大地之上,阻擋了那人前進的步伐。
楚風看著那人,神情堅定而又嚴肅。
珊瑚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果然是你。」
那個人影微微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局勢既然已經發展到了目前這個局面,我相信地葬前輩也不至於再用謊言來維持戰局,更何況就算我們相信地葬前輩的陳述,那也改變不了什麼。所以我選擇了相信地葬前輩的話,那你們自然也就沒有同謀的可能,既然不是同謀,你自然不應該知曉地藏前輩的計劃。」珊瑚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向了那個人影。
「前輩既然開始殺人了,以前輩對神殿的熟悉,要想殺人的話誰也跑不掉——就算要留,也只能留下知曉地葬前輩計劃的人。哪怕這個計劃早已被你知曉,但是你卻從哪裡得知地藏前輩挑選了誰?在無法確信的狀況下,最保險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將剩下的人都放走,就像地葬前輩所做的那樣。」
「但是前輩卻只留下了五個人,這裡面兩個人就是地葬前輩所選的人選,剩下三個人卻跟這兩個人在一起,前輩您不能殺——殺了這三個人,就破壞了地葬前輩與邊琳交易的條件,他們不會接著幫地葬前輩做事,那前輩自然也無法再讓計劃按照預定進行。所以,前輩必然也是知曉了地藏前輩的計劃之人,才能選擇性地屠殺,放過不得不放的人。這樣的人,只有三個。」
「這樣看起來,我不破壞他的計劃,似乎的確是我最大的漏洞了。」那個人影笑了笑,
珊瑚點了點頭,神色很是認真。
「不過,為什麼不能是他們幾個人之中的一個,卻偏偏是我呢?」人影繼續笑著說道。
珊瑚沉默了片刻,道:「道理自然很簡單,因為如果是兩個彼此熟知的人的話,除了陸琪姐姐的盜竊命軌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完全冒充一個人而不被對方察覺。更何況,衛敏君他們五人本來就彼此熟悉,要想在四個人的環視之下不露出任何的馬腳,其中還有一個本就機敏的衛敏君,這難度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最好的答案自然便是離開地宮就選擇了單獨行動的宮天保。」
「或者說,你選擇單獨行動其實就是為了避免自己露出馬腳。」
宮天保眯起了眼睛,繼而發出了一陣狂笑,撫掌說道:「不錯,這樣的推論很有意思,但是你依然沒有解決另外一個問題,在地宮中的時候,我與楚風等人一直在一起,是誰去殺了那麼多的人?」
「那個時候的宮天保可未必就是前輩你。」珊瑚沉靜地說著,看了看下方十六具看著天空的古井之人,「在這裡只有十六具來自古井之人,還有兩具,一具被應龍所毀,但是還有一具下落不明。地宮異變的時候,那些死物就去進攻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生物,給了守護者喘息之機。而大哥進入地宮深處的時候,也有一般的事情發生。」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地宮異變的時候消失的第十八具古井之人就在前輩的召喚之下去了地宮,開始在前輩的吩咐之下殺人的吧?至於宮天保是什麼時候被前輩所取代的,晚輩就猜測不到了。」
宮天保大聲地笑了起來,笑得肆無忌憚:「冥族能有你這樣聰慧的後人,冥王大概死也瞑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