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喬,小喬，小喬……
喬逸然一愣,他居然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為什麼，聯繫分明已經斷了。
「小少主！」
喬逸然被猛然推至一邊,代替他站在那裡的暗衛背上多了一道鮮血淋漓的長口子,然而暗衛似乎不知疼痛似的,反手將人一擊斃命,帶著喬逸然繼續逃跑。
他們沒有喘息的時間。
逃跑途中又與一位暗衛匯合,喬逸然不知道暗衛到底折了幾人，他已經讓一名暗衛帶著兩份玉箋中的一份往別的方向逃跑,兵分兩路，只要能送一份玉箋出去就算成功。
顯然，喬逸然吸引的火力更多。
他身邊只剩一個傷痕纍纍的暗衛,自己情況也不太好。
要想活命，也沒法藏私了。
前面又突然竄出兩人攔路,喬逸然手一揮，漫天冰雪撲面而來，將兩人腳步凍在原地,暗衛立刻衝上前去,雙刀齊下，一刀封喉，血液飛濺而出與冰雪交雜在一起，刺目又帶著詭異的美感。
想必四方谷這邊已經傳開自己是雙珠之體的消息了吧，喬逸然把銀針捏在手上，到了這一步，也顧不上隱瞞了。
性命攸關時刻，喬逸然初次施展出水屬性的時候，暗衛們在驚訝之餘作出的動作是立刻配合他，沒有任何人發出疑問，他們依然盡忠職守保護著喬逸然。
素質真不錯啊，喬逸然想，不過也是，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們震驚。
【小喬！】
好吧，這次喬逸然是真真切切聽清楚了，他心底突然莫名其妙的輕鬆起來，還能再聽到系統的聲音，真不錯。
【你居然能說話了，厲害】
【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喬逸然頓了頓【禁制破了？】
【破了。你在哪裡！】
系統的聲音十分急切，他的心情不難想象，不過強行衝破禁制后他的身體狀況，也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相對於系統的心急如焚，喬逸然的心裡卻愈發趨於平靜，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現在能拿到儲物櫃里的東西么】
【不能】
喬逸然擁有的神奇的儲物櫃，置放在精神空間里，和系統共有，但當雙方距離過遠的時候，系統無法使用，這證明了儲物櫃的所有權是喬逸然佔主導地位，系統則是因為跟他共建了聯繫，才能使用。
【求求你，告訴我你在哪兒】
他的聲音近乎於祈求，聽起來十分難過，喬逸然也跟著難過，他心情確實很平靜，但眼睛和鼻子卻莫名其妙發酸，完全不受身體和理智的控制。
【實際上我、唔！】
【小喬！】
【沒事沒事……】
【你受傷了？】
喬逸然低頭看自己腰腹間一條口子，托自己是個醫師和儲物櫃里豐富藏物的福，只要不是致命傷，都能飛快控制傷情。
【系統，你等我回去找你】
現在這種情況，即使蒼雲此次到來的人全部聚集，也不夠人家塞牙縫，他國的人，除了出雲，不了解情況的狀態下別人憑什麼幫你。
這種時候怎麼樣也沒可能讓系統過來送死啊。
【如果我回不去……記錄玉箋我放在儲物櫃里了】
【小喬！】
【聽我說完！咱們只能賭一把了，看儲物櫃是會隨著我消失，還是將主導權交給你。我由衷希望是後者。玉箋里記錄了四方谷暗地裡研製人體炸藥的場面事實，該怎麼做你懂】
【……】
【就這樣，暫時不聊了，跟你聊天讓我分心，很危險的】
其實喬逸然還想多聽聽他聲音，但是，眼前的局面絕不是三心二意能應付的。
喬逸然扔掉了手中已經有裂痕的劍，壞一把換一把就是，反正他從來就沒心疼過，可惜神劍現在依舊是威力不足，不然又可以多個戰力了。
攔路和追擊的是殺完一波又一波，而且等級越來越高，他們依然沒能將包圍圈撕開口子，缺口立刻就能被補上，方才打開的路立刻又有人湧上，喬逸然一劍迎面朝某人劈上，嘴裡「咦」了一聲。
但是他的動作沒有停。
「等等！」
對方不得不抽出劍來擋住，劍氣相撞的威力讓兩人不得不退開半步，喬逸然橫劍在身前，「你也是來殺我的？」
「不是！」
「那你讓開，我不想跟你動手。」
喬逸然發現新補充的這一批人，此刻還真的沒有誰主動上前，打打殺殺半天，突然能停下這麼幾秒，感覺異常新奇以及不真實。
四方谷的人動作過大，慕情也一直有留意長老動靜，他帶著自己的人馬追逐了半天，由於和長老屬下之間的隔閡，有時消息有滯后，靠安插的自己人傳回消息，才終於追上了喬逸然。
慕情心情複雜看著喬逸然靈武力顏色透露出來的屬性，那是雙珠之體，水火雙珠。
「你就是系小橋，對么？」
「我是。」喬逸然承認了。
「但很可惜我們沒有閑工夫敘舊。」喬逸然斜抬著劍，保持隨時能出手的警戒姿態，「你看，後面又有人追上來了。」
如果慕情再不讓開，喬逸然就真要動手了。
慕情轉身，就這麼把後背亮了出來，對可能出手的敵人交付後背，真是讓喬逸然都不好意思下手。
「師父說了要保護你，信我的話，讓我幫你。」
慕情說完，帶著自己的人先往前走。喬逸然和暗衛對視一眼，也有了決斷。
慕情等人走的路並沒有偏離他們定下的路線，如果慕情和大長老是一夥兒的，他不會選擇這條路，如果他和大長老不是一夥兒但也是想殺喬逸然的人，壓倒性的人數與實力差距面前，他更沒必要這麼做。
沒想到四方谷的人要殺自己，少谷主卻成了自己的幫手。
慕長天不願讓喬家的人在四方谷地盤上出事，但大長老手下的人馬卻要置他於死地，如此看來，就算人肉炸藥的事曝光，慕長天也打算全部推到大長老頭上了。
那慕長天呢，他就當真沒有一點兒問題。
「前面的人，讓開！」
喬逸然選擇的路線也並非沒有伏兵，只是相對較少而已，他的精神力不僅是探知也用上了攻擊，相對的他也得承受來自他人的精神攻擊。這並非過家家玩遊戲也不是比賽，真正下了殺手，誰還會給你留餘地。
喬逸然現在整個人無論身體還是精神上都非常疲倦，什麼時候倒下都不奇怪，他強撐著一口氣，現在讓整個人動起來的是自身的意志。
前來伏擊的看到慕情也是一愣，慕情那句「讓開」也讓他們有了片刻猶豫，但最終並沒有人讓開。
「少谷主，大長老的命令是對今天擅闖禁地的人格殺勿論，請你從他們身邊離開，以免誤傷。」
「谷主的命令是不得傷此人半分，你們連谷主的命令也不聽了？」慕情高聲道，同時皺眉：「我命令你們，讓開。」
依然沒有人動。
慕情深吸一口氣，抬起劍，「都聽著，違抗谷主之令者，斬！」
慕情帶來的屬下與大長老的屬下戰作一團，為喬逸然等人撕開一條路，喬逸然腳下踉蹌，慕情扶了他一把，「走。」
喬逸然回頭看向一直跟著他的暗衛，示意他跟上，卻發現暗衛最後看了他一眼，隨即單膝跪下，慢慢垂下頭，如同一做雕塑，再也不動了。
以精神力掌握環境的喬逸然當然能發現，這名暗衛已經沒了聲息。
直接死在他面前的暗衛這是第一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或許有暗衛成功逃出了四方谷，也或許如同眼前的暗衛一般，失去生命。
他甚至沒有時間來為他們哀悼。
喬逸然紅著眼睛，他意識茫然地被慕情架著走了幾步，他的精神已經開始放空，慕情叫了他兩聲，都沒有回應，就在精神力營造的探知空間要收攏時，他猛然一震，雙眼聚焦，滿是不可思議。
系統渾身浴血出現在他面前，身後跟著慘兮兮的糰子，每天打理得雪白的皮毛上也儘是或黑或紅的血跡，有他的，也有敵人的。
喬逸然直起身子離開慕情的支撐，他踉蹌兩步走上去，「你……」
系統邁著步子慢慢挪過來，他伸手出手，想捧住喬逸然的臉，卻發現自己手上滿是鮮血，愣了愣，就要將手縮回去。
喬逸然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臉頰上，系統終於顫抖著捧住他的臉，口中喃喃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的喉嚨里擠出似是歡愉似是痛苦的悲鳴。他終於找到了，找到了他差點丟失的靈魂，他的全世界，失去喬逸然他什麼也不是。從一串數據中誕生，喬逸然給了他所有，讓他存在，填補他的空洞，他無法想象沒有喬逸然的日子，如果這是愛，而喬逸然對他是同樣的愛……
「我錯了。」系統低聲道：「我錯了。」
他現在知道自以為是讓喬逸然曾經有多痛苦了，擔心喬逸然的時間裡，他幾乎崩潰。他朝著四方谷莫名聚集護衛的地方一路殺過來，其餘人跟丟了他，只有糰子不管不顧傷痕纍纍跟了上來，再後來快絕望的時候，他忽然就感應到了喬逸然的存在。
「我錯了，所以回來吧。」他的愛人捧著他的臉，低聲乞求著。
喬逸然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憋不住了，河水泛濫似的，嘩嘩往外淌。
「別哭……」
系統手指頭在他臉上擦過，淚水沒擦乾淨，擦出一道血痕，血痕再被淚水沖淡，順著眼淚往下滑，彷彿滴落的是血淚一般。
系統完全沒有收住他的威壓，比剛進入四方谷四方谷的時候更強，隱約還有要進一步突破的趨勢，喬逸然不知道系統一路上殺了多少人，吸收多少靈武力，才能短時間內接連突破。
喬逸然已經感受到另外一股巨大威壓的靠近，不如說是對方故意讓自己察覺的，否則一個靈武聖完□□不知鬼不覺接近他並且殺了他。他也得感謝對方有貓捉老鼠逗弄的興趣，讓他多出來那麼點時間，跟系統道個別。
事到如今，儘管系統的到來於事無補，喬逸然也真說不出「你來幹什麼」這種話。
於是喬逸然給了他一個吻。
系統的眼皮越來越沉，他想睜大眼，卻再也抵抗不住倦意。強行衝破禁制，一路殺人快速吸收靈武力，給身體帶來的負擔非常大，並且越是提升自己的靈武力，系統越是能清晰感到他的身體變化。
他確實在變成真正的人類。
原本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他現在卻抱怨著，人類的身體如此不方便，會疲憊會知曉傷痛，使用到極致的時候不受自己控制，會自動進入保護狀態，跟能戰至最後一刻傀儡的軀體不一樣。
喬逸然將昏過去的系統放到糰子背上，記錄玉箋從儲物櫃里取出來，放到了系統單獨的儲物器里，同時還放進了一份製造人體炸藥的藥引和毒液。
慕情這才猛然抬起頭，「不好，大長老過來了！」
喬逸然感知範圍比慕情廣，他早就知道了，其實他應該立刻打暈系統讓糰子帶他走，不過相逢的場面讓他眷戀片刻，當然現在也不晚。
喬逸然拍拍糰子的頭，「辛苦你了，帶他走。」
糰子急道，「主人也一起。」
喬逸然搖頭：「快。」
糰子真哭出來了，「主人，你不一起當家的會剝了我的皮的。」
「他不會，你知道，他實際上溫柔得很。大長老，他是靈武聖，逃不逃是一樣的，我只是走不動了。」
聽到靈武聖三個字，糰子打了個抖，但他腳下依然沒動。
「你們留在這裡也起不了作用。」喬逸然道：「至少希望你倆活下去，走吧糰子，走！」
喬逸然的睫毛上沾著淚珠，他的睫毛生得長，眨眼時睫毛上的淚珠撲簌簌掉下來，像是樹葉上擊碎的露珠濺起水花，漂亮又令人心碎。
糰子哭出聲來，不是人類的哭聲，而是屬於野獸的哀嚎，撕心裂肺，悲哀慟哭，響徹在整個山谷里，彷彿把背上系統的那一份一起哭了出來。
最終糰子馱著系統走了，大長老白色的身影落下來，他並不急著追上逃跑的小獸。
「誰都逃不掉。」他說。
喬逸然擦乾了眼淚，淡然無畏。
慕情上前一步，「大長老……」
「不必多說。」大長老神情桀驁，「你說服不了我，少谷主。原來谷主把我拖住是為了這個，他怎麼想的。一個探知到四方谷秘密的敵人，還是個雙珠之體，他想放虎歸山？」
如果無法說服，在大長老靈武聖的實力面前，慕情就是拼了命也保不住喬逸然，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虛與委蛇都是枉然。
「我很感謝你幫我到這一步，慕情。」喬逸然對他露出一個和系小橋如出一轍的笑，「謝謝。」
慕情被這個笑容下的悲傷瞬間充斥整個心底，他張張嘴，這是他人生里第二次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第一次，他眼睜睜看著家人慘遭毒手，現在，第二次，已經變強的他，難道依舊什麼也不能做嗎？
大長老以一副仁慈的姿態看著喬逸然，「這是我對雙珠之體的尊重，大陸里千百年一次的珍寶，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么？」
喬逸然被噁心到了。
「都現在了那一套就收起來吧，我既然留下來，就沒打算逃了，不過死法也不一定就是你定啊。」
大長老眯起眼，「哦？你若想自行了斷，也不是不行。」
喬逸然的儲物器里，還留著一份從禁地偷來的藥引和毒液，有這兩樣東西，就能製造人肉炸藥。
本來是打算留著回去研究，看能不能破了它們的藥性，製造出解藥，沒想到立刻就能派上用場了。系統的那一份若能帶出去，其他人作出解藥來，也是件功德了。
雖然作為研究狂，他很想自己乾的。
真是遺憾。
「單純的自行了斷太便宜你了。」喬逸然說，「我可沒打算把雙珠之體的身體留下來讓你們研究，做這種事不是我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