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危險來襲
在瑟瑟的寒風裡,江泠看到那人光著個腳丫子,都替他覺得冷。
不過,江泠什麼都沒說,他見趙四娘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不禁嘴角微翹,隨即背上趙四娘轉身就走。
這一回,江泠再不敢停歇,不顧身體上的疲累,咬牙跑出了幾百里,一直跑到了楚州的府城平陽方才停腳。
進了平陽城后,他倆並沒立刻找客棧休息,而是四處向人打聽城中最大的鏢局在何處。
來的路上,他倆商量過了,不管是走官道,還是走其他路線,孤身上路都太過危險,最好能找到一家大鏢局,護送他們回幽州。
平陽最大的鏢局名叫長風鏢局,那地方很好找,他倆雖是外鄉人,也很快就找上了門。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儘管長風鏢局的人有些想不通,這兩個尋常的少年趕路就趕路好了,也沒見他們攜帶什麼特別貴重的物什,為什麼要出高價找人護送呢?可趙四娘出的錢夠多,他們便壓下心中的疑惑,欣然接下了這樁買賣。
趙四娘聽說從這裡出發去幽州,走水路更快捷。未免夜長夢多,她決定就走水路,而且要儘快離開,越快越好。
趙四娘和江泠帶著十幾個鏢師登上的那條船里還有另一戶人家,這倒不是趙四娘捨不得花銀子包下整條船,而是冬日裡船比較少,馬上啟程的客船就更少了。她在碼頭上找來找去就只找到了那條客船。
聽說已經租下那條船的人家為了省下一部分船錢,願意和別人結伴同行,從而分攤船錢,而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燕國的雲州,趙四娘的心裡立刻盤算了開來。
儘管那條船隻到雲州,不到幽州,但這並不要緊。到了雲州后,她可以出錢讓船家繼續行船,把他們送去幽州,退一步講,就是船家不肯,她大可以在雲州雇其它的船回幽州,那也是一樣的。
此外,那戶人家據說是商戶人家,頗有資產,身邊帶了好些個壯實的家丁,哪怕那些家丁不會武藝,可多幾個壯漢在身邊,她覺得心安。
在與江泠簡單商量過後,趙四娘便帶著一行人,和那戶人家搭上了同一條船。
儘管趙四娘想要借勢保護己方,此時的她卻無心和那戶人家打過多的交道,只是在登船的時候,向對方點頭示意了一番,隨即轉身跑進了自己的船艙。
為了掩人耳目,這些天來趙四娘天天穿著土得掉渣兒的粗布衣裳,還往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黃粉,平時連臉都不敢洗。趙四娘覺著,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都在隱隱作癢,再不洗個澡,她整個人怕是都要餿了。
於是,趙四娘一上船,就給了船老大的婆娘幾十個大錢,讓她趕緊送幾桶熱水去她的船艙。
就著那些熱水,趙四娘總算是好生梳洗了一番。
按理說,趙四娘梳洗過後,就應該換回原來的裝束。畢竟行路在外,還是男裝比較穩妥。可趙四娘的智商時常掉線,今天她又要出幺蛾子了。
趙四娘想著,先前那樵夫和那裝逼貨會找上自己,肯定是自己的裝扮不過關,被看出了端倪。既然都已經被發現了,再裝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怎麼舒服怎麼來,換身自在些的裝束。
於是,趙四娘不再往自己臉上抹粉,她恢復了姑娘家該有的打扮,就這麼不遮不掩的,徑自跑去找江泠。
江泠自然是不願意趙四娘做女裝打扮的,一則是出於安全的考慮,二則……他不希望她這麼美好的樣子,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看到。
不過,江泠到底是拗不過趙四娘,在她的軟語相求下,不但沒有阻止她換裝,還陪她一起去了甲板上透氣。
江泠站在距離趙四娘三步遠的地方,望著靜立船頭的她,心裏面百轉千回。
自從他夢回前世之後,他的心情就很複雜。
前世里,他沒有遇上趙四娘,倒是在逃亡多年後,身受重傷的他遇上了鳳祤煊。
為了報答鳳祤煊的救命之恩,也為了搏一個前程,他加入了燕雲衛。
後來他經過無數歷練,終於成為了鳳祤煊的心腹。直到那時,他才得以知道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
原來鳳祤煊的母親寧氏乃是前朝皇室的後裔,曾經連嫁三人。
寧氏先是嫁給了楚國的皇帝,成為了楚國的皇后。待得寧國滅掉楚國之後,她又嫁給了寧國的皇帝,被冊封為寧國夫人。她一個再嫁之身,居然能夠以國號為封號,可見有多麼受寵。可也正因如此,她才為寧國的皇后所不容,多番遭到迫害。最後,她不得不逃離寧國,來到了燕國。幾經波折之後,她再一次嫁人了,這一回她嫁給了燕帝的嫡出皇子——祁王,也就是後來的孝章太子。婚後不久,她生下了祁王唯一的兒子鳳祤煊。
據查,這不是寧氏第一次產子,她剛來燕國不久,就產下了一女。為了不讓女兒跟著她一起受罪,她將女兒放在了同樣分娩不久的村婦身邊,充作那村婦的親生閨女,讓那村婦將女兒撫養長大。
那村婦不是別人,正是姜氏,也就是說,姜氏的小閨女趙四娘其實是寧氏的親生女兒。
都道天家無情,趙四娘又只不過是鳳祤煊同母異父的姊姊,這對姐弟甚至沒有相處過一天,按理說,兩人的情分應該很淺。可在江泠的記憶里,鳳祤煊極其看重這個姊姊,世人眼中無血無淚的他曾在趙四娘的墳前枯坐了三天三夜。
前世里,江泠至死都沒能報那血海深仇。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的仇家執掌蜀國,而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燕雲衛,雙方實力懸殊,他根本無力對抗強敵。
不過,鳳祤煊就不一樣了。他先滅元國,再滅辰國,最後滅了寧國。辰國國小勢微不算,元國和寧國都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強國,鳳祤煊以弱勝強,這種氣魄這種本領,當世應無人能及。
江泠在想,如果他娶了趙四娘,那麼鳳祤煊會不會看在趙四娘的份上,在他報仇的路上助上一臂之力……
每當心裡生出這個念頭,江泠都會熱血沸騰,可在同時,他又不由得生出几絲愧疚,覺得自己是在利用趙四娘,實在太過卑鄙。
說實話,就連江泠自己也說不清,如今他對趙四娘那麼好,到底是真心喜愛她,還是想要借她弟弟的勢。
但凡細究自己的心思,江泠的內心就會無比糾結。這樣的他自然沒有注意到,方才迎面駛過的那艘船上,立在船頭的那個中年文士在看清趙四娘的容貌時,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江泠都沒有和寧氏碰過面,他自然不會知道,趙四娘的容貌是多麼多麼地肖似寧氏,宛如寧氏重生。
不久之後,那艘船上就有一隻不起眼的灰鴿飛出,徑直飛向平陽。
平陽,那裡曾是楚國的國都,也是寧國的皇帝和寧氏初次相識的地方。
趙四娘看了好一會兒兩岸的山水,眼見日漸西沉,料想已經到了飯點,便回到了船艙里。
趙四娘取出事先備好的蔬果米肉,又從船家那兒買來幾尾鮮魚,借了船家的灶台,開始烹飪起他們一行人的晚飯來。
或許是趙四娘的手藝太好,讓那戶人家聞到了香味。他家的當家人親自跑了過來,請趙四娘和江泠一起去他家的船艙用飯。
大伙兒也算是在同舟共濟,人家都親自過來請了,趙四娘不好不給這個面子,便端了幾盤子菜,和江泠一起去了船艙。
飯桌上,趙四娘發現,那戶人家的主人夫婦和他們的一雙兒女不但好吃,還是話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的那種。
這會兒,那戶人家的當家人說到了最近發生的幾樁離奇殺人案,正在為遇難的幾名花季少女扼腕嘆息。
忽然,船身晃動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大伙兒都沒怎麼在意,只以為船行到了比較湍急的水域。可沒過多久,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大到船幾乎都要沉了,大伙兒這才慌張起來。
「船家,船家!」大伙兒都扯著嗓子喊起來。
然而喊了半天,別說掌管整條船的船老大了,就是舵工、水手都沒見一個。更可怕的是,在這條頗大的船上,始終沒有無人應聲,彷彿所有船員都已消失不見,只餘烈烈風聲和嘩嘩水聲不斷灌入眾人的耳中。
雖不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些什麼,可趙四娘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世越號的教訓告訴她,決不能待在一條即將要沉的船里聽天由命,那是在變相的找死。要想活命,就得要走上甲板,唯有那樣,即便船翻了,也有一線生機。
趙四娘趕緊勸說大伙兒離開船艙,見那戶人家似乎有些猶疑,不怎麼肯挪窩,她也不深勸,就和江泠手拉著手,腳步踉蹌地走了出去。
剛走出船艙,趙四娘就聞到一陣異香,旋即站立不定,兩眼發黑。一陣眩暈中,她彷彿聽到了桀桀笑聲,可不待她仔細辨明,又是一陣異香飄來,自此就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