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因緣難料
「那天,肖家父子打傷了袁家的孩子,一到縣衙就被縣太爺判了二十大板,罰銀十兩,另加吃十天牢飯。雖說沒過兩天咱就打聽出肖家祖籍在雲州,可我尋思著,就這幾天工夫多半不夠來回雲州一趟,到時候怕是會讓他們給跑了。這不,十天很快就過去了,眼看著肖家父子就能出獄了,真真急煞個人!
「不過萬幸的是,那苦主家居然有人在咱靜海縣衙裡頭當差!雖說肖家使的是花錢買來的假戶籍,在外幾年形貌也有了變化,起先人家還真沒能認出來。不過戶籍能花錢偽造,那口音卻是改不了的。就算肖家父子足夠小心,過堂的時候說的全是官話,愣是一點口音沒露,可肖家其他人就沒那麼多心眼兒了。
「接他父子出獄的那天,肖家人聚在大牢外頭嘟嘟囔囔,自作聰明的他們以為用了土話抱怨別人就聽不懂了,卻不想人家正好路過。這下,人家一聽就起了疑。再一詐,肖家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縣太爺聽說后,當即尋來了海捕文書,仔細一對——肖守安肯定得抓起來不說,窩藏罪犯、偽造文書的肖永業也跑不了,都得繼續在牢裡頭乖乖呆著。」姜寶勝耐心解釋道。
大快人心!真真是大快人心!
如果不是礙於姜寶勝在場,趙四娘肯定要撫掌大笑,聲情並茂地吟唱起:「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至於剛剛還覺得「不科學」啥的,經過這大好消息的激勵,趙四娘立時將那點子懷疑拋到了九霄雲外——這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還講什麼科不科學?要講也得講因果報應!那幫惡人就是作孽太多,得了現世報了啦!
「姜叔叔,之前我已經漏過口風給你,說過咱家要搬去府城了,想讓你在咱走後專門負責出貨送貨這一塊。這都半個月過去了,你考慮好了嗎?只要你肯答應,月錢的話。可以在原先說的數上再加三成!」此時的趙四娘心情大好。故而「摳門」的她很乾脆地用高薪招攬姜寶勝——經此一事,足以證明姜寶勝是個可造之材,正是個她所需要的人才。錯失了就太可惜了。
「嗯,這、這個……」姜寶勝沒有立刻給答覆,辦事爽快的他居然吞吞吐吐起來。
咦?姜寶勝的家庭情況趙四娘了解得很清楚,她知道別人或許不願意四處奔波。可姜寶勝不同,他是那種寧願在外風餐露宿都不願意回家聽父母嘮叨的人。因而。他應該很樂意接這個活兒的呀?更何況工資還那麼高,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其實姜寶勝在趙四娘提議時就有些意動了,再經過這些天的深思熟慮,他已經打算好趁著這次回來報信給個肯定的回復。只是。剛剛聽了那個糟心的消息……
趙元娘見姜寶勝兩眼發虛,目光遊離,似乎想在後院里在找尋著什麼人。心中暗道:這事兒有門兒!
「四娘,反正咱還得再呆幾天才動身。這事兒先不急,姜叔叔過兩天再給答覆也是可以的。依我看,姜叔叔都在外面奔波了小半個月了,還是先讓他回去休息吧!」趙元娘笑著勸道。
說罷,趙元娘見趙四娘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就忙轉頭對姜寶勝說道:「姜叔叔,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你家,咱倆一道走吧!」
望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門,趙四娘心中的困惑更甚,這是啥么情況?有貓膩,裡面絕對有貓膩!
就在趙四娘暗搓搓地猜測著趙元娘是不是看上了姜寶勝時,第二天,又有媒人登門提親了。
不出趙四娘所料,媒人果然是里正家請來的,不過和她料想不同的是,里正家並非想要向趙元娘提親,姜寶勝心儀的對象居然是宋氏!
宋氏?!這是啥么情況?趙四娘覺得最近發生的一連串奇事,讓她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其實,不單是趙四娘,家裡其他人,乃至街坊四鄰都驚掉了下巴。
要知道,當地雖然也有「女大三,抱金磚」的說法,可那不過是句吉祥話。事實上,在靜海除了童養媳外,兩家結親時女方大於男方的情況並不多見,年齡相差三歲以上就更罕見了——今年已經三十三歲的宋氏比姜寶勝足足大了五歲有餘,光從年紀上看,兩人就不般配。更重要的是,宋氏不光和離過,她甚至連宗族都沒有,這樣的媳婦……唉,哪怕宋氏人品相貌再出眾,正常的人家都不會考慮,也就只有費鴻那種高堂俱已不在的鰥夫才會跑來求親。
然而,極有威望的里正姜武家就是大張旗鼓地上門提親了,請的還是鎮上最有名的媒婆,給的也是這一帶規格最高的聘禮。不僅如此,兩家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定下了婚期——本月的二十六。
這就定下來啦?真不是在開玩笑,僅僅十天後宋氏就要再嫁了?
雖然知道趙元娘急著把她娘「脫手」,可也不帶這樣的,說嫁就嫁,事先一點兒徵兆都沒有!
忽如其來的婚事一場接著一場,趙四娘也是醉了。她不禁想,這樣「閃婚」,真的好嗎?
不管別人是否看好這段姻緣,反正十天後宋氏順利出嫁了。
出嫁后的第二天,宋氏就和趙元娘一道記入了姜氏的族譜。本名趙紅綾的趙元娘原本應當順勢改叫姜紅綾,不過她卻堅持給自己起了姜荷蓮子這個的名字。
想來不管是元娘還是紅綾,凡是和老趙家沾邊兒的名字,對於元娘那孩子來說都不是什麼美好的稱呼。既然她想改那就改了吧,換個心儀的名字,重新開始也好!唉,老趙家實在虧欠她太多了……
家裡人腦補一番后,都點頭認可了趙元娘的改名行動。儘管多年的稱呼一時難以改正。大家還是努力去適應她的新名字。
與其他人不同,趙四娘可不認為「荷蓮子」這個名字是趙元娘為了擺脫趙老爺子給起的名字而隨意起的,她看了看趙元娘視若珍寶的手鏈,若有所思——重生回來的荷蓮子似乎不太坦誠,心裡還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然而趙元娘閉口不談,趙四娘也不好多問,哪怕她心裡好奇得不要不要的。
就在家中忙著準備本月的第二場婚事時。趙四娘也忙著接待北岸的鄉親。
這一日。葉林祥代表七里坡簽完約前腳剛走,姜月娥後腳就迫不及待地對趙四娘說道。
「四娘,你看別的村子和咱們簽契約。都是約好說每個月送多少多少野菜,也有說要送多少多少雞蛋的,但那也有限。那你說這七里坡心咋就那麼大呢?又是要給咱種綠綠草,又是要辦養雞場的。看他那架勢。可是發動了全村人一道干呢!」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月發生的奇事太多,趙四娘變得有些敏感。她怎麼覺得姜月娥不像是在吐槽葉林祥心大。反而是在變相誇讚他呢?
不及細想,就聽姜月娥又急切地問道:「咱那糕點坊不是不辦了嗎?還用到著那麼多雞蛋嗎?還有啊,種啥子不好,幹啥種那綠綠草呢?四娘。你老說綠綠草晒乾後有大用,可也沒見你怎麼用它們。往後這七里坡成片成片地種出來后,咱都能用得上嗎?」
用得上。當然用得上!
就在趙四娘想要解釋一番時,今日的姜月娥表現得尤為著急。根本沒給趙四娘說話的機會,又連珠炮似的埋怨道:「養雞的話,自家養幾隻就算了,那綠綠草更是,直接去山上挖就好了,幹啥擺那麼大的陣仗呢?擺了也就算了,可咱鄉里人不都說『有多大碗,吃多少飯』,他也不看看自家情況,怎麼還借錢搞呢?十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萬一、萬一……唉,那時候可咋辦喲!」
出於衛生考慮,趙四娘並沒有在自家的養鴨場里混合養雞,要用到雞肉或是雞蛋時,都是在外收購。不過依照趙四娘的設想,往後她家對雞的需求量將會逐步增大,而即將遠行的她卻沒有精力再辦一個養雞場了,就在她為難之時,葉林祥的自動請纓正好為她解決了這一難題。
至於姜月娥所說的「綠綠草」也就是仙草,趙四娘正有打算要大力推廣涼茶,當然會用得上,不僅如此,需求量還極大,葉林祥的這個提議無疑再次說到了趙四娘的心坎里。
鑒於此,趙四娘還有什麼好拒絕的,當然樂意簽約。之後出於對葉林祥的讚賞,在他提出要借錢用作啟動資金時,趙四娘欣然答應,還主動將利息降到極低。
但不知為何,在察覺到姜月娥那隱約的愁容后,趙四娘沒有將原本那番解釋的話語說出口,而是以一副奇怪地眼神瞅向姜月娥,直看得她落荒而逃。
望著姜月娥慌慌張張的背影,趙四娘用力搖了搖頭,一定是我多想了!葉林祥他是個好青年,只是……唉,不管怎麼說,兩個人都是不可能的。
等到趙四娘將所有的家業都理清時,已經到了五月末。
六月初一那天,趙四娘家同鄉親們道別後,開始了新的旅程。
與趙四娘家同行的還有新婚不久的姜寶勝夫婦。
姜寶勝早在去縣城打探肖家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得知了肖永業的底細。雖說肖永業尚在牢里,一時半會兒絕對出不來,可姜寶勝還是不放心讓他媳婦兒待在離趙家村那麼近的地方。於是,他竭力說服爹娘,帶著媳婦兒和閨女一道離開了姜家灘。
要從濱江的姜家灘去靜海縣城,坐船當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趙四娘家一行就是乘著蘇記提供的船隻,滿載著行李上了水路。
不過等船開出去良久,趙四娘才賊忒兮兮地宣布他們一行的目的地並非是之前說好的靜海縣城,而是更遠的幽州府城。
「啥?府城!那得有多遠啊!這麼大的事兒,你咋不事先和咱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了!」趙三娘聞言,忍不住就要發火。
不過礙於趙四娘說了,換地方是她師父臨時通知的,加上已經上了「賊船」,最終趙三娘只得啞火。
其實,趙四娘如此自作主張固然不對,但她也有她的一番考量。
先不說別的,趙四娘知道,不管她再怎麼阻攔,家裡其他人倒還罷了,孝順兒子趙永忠一定會在臨走之前去老趙家辭行——哪怕他不敢明著去,也會偷偷摸摸去一趟。趙永忠這一去,肯定會被精明的趙老爺子套問出去向。一旦得知他家的去向,難保老趙家不會上門來找麻煩。
為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趙四娘一直騙家人說他們去的是縣城,甚至還編造出了個煞有其事的住址來混淆視聽。
其實,姜家還在,作坊還在,趙四娘家同這兒的聯繫是不可能斷絕的。故而,這種騙法只能騙得了老趙家一時,多花點時間掃聽后,老趙家還是能打探出他家的真實行蹤來。不過,趙四娘想爭取也就是中間這段時間,在她看來以後不論,在肖家徹底倒台前無論如何都不能被老趙家纏上。
話說靜海縣是幽都府治下九縣之一,府城並沒有趙三娘他們想象中的那麼遙遠。正常情況下,走水路半天就能到達,換做乘車一天時間也足夠了。
然而,趙四娘就是個不肯走尋常路的。放著正經的大路她不走,非要沿著靜江的支流繞上一圈,迂迂迴回地駛向幽都府,以致於大清早就出發的他們快到傍晚還離府城老遠。
此時日已向晚,夕陽的餘輝灑滿江面,晚霞透過舷窗映**來,一時間船艙里滿室生輝。
忽而,一艘快船飛速掠過。
趙四娘家甚至連那船的大小都沒看清,但那船里的人卻在那一瞬將趙四娘的形貌看個分明——一段時間不見,原本就明艷絕倫的小姑娘愈發光彩照人了。
看著自家公子一臉痴漢的樣子,一旁的隨從額角青筋不自覺地跳了跳,暗道,長得再好又如何?不就一黃毛丫頭嘛!您犯得著從靜海縣一路跟去幽都府嗎?
忙於腹誹的隨從沒有捕捉到自家公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自然也就無從得知這位即將上任的府台大人的真實想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