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以為的只是我以為（十一）
風雪漸漸掩蓋了視線，防護罩內的小孩兒正伸著兩條胖胖的胳膊求抱抱。
撤開防護罩，葉寧抱起小孩兒，溫軟的身體落入懷抱，讓葉寧的心中軟成一片，忍不住親了親他粉嫩嫩的小臉蛋。
小七在他的懷裡「咯咯」直笑，好奇的指著窗外。
葉寧抱著他走到窗前，看著紛揚的雪花道：「這是雪。」
「噓……學」小孩兒牙牙學語。
葉寧點點他的鼻尖：「雪。」
小七的嘴巴一撅一撅的，就是不發出聲音來。
葉寧微嘆了口氣，親了親他的額頭，不再說話。
其實關於那個雪夜的記憶，已經在腦海中有些模糊不清了，唯一銘記於心的，除了刺骨的寒冷之外，大概就只剩下心中的膽怯了。
大抵是因為人在面對感情的時候，心中總會患得患失。
葉寧也不例外。
在所有的解決方案中，他選了最怯懦的一種。
天亮的時候，他拖著凍僵的身體回了家，整個別墅一片靜寂，洗完澡，電話鈴聲響起，接起電話，隔著電流，男人的聲音冰冷，隱隱能聽見汽車引擎轟隆的聲音。
「在哪兒？」
葉寧打了個呵欠，裝出剛睡醒的樣子：「在家呢。」
「昨晚.……」
「昨晚有慶功宴，你手機又一直關機，所以我沒等你就先走了，你不會怪我吧？」還沒等男人說話，葉寧便截斷了話茬。
「不會。」男人的聲音像是鬆了口氣：「你好好休息，中午一起吃飯。」
「嗯。」掛掉電話，葉寧仰面躺倒在床上，苦笑了一下。
他一點，都不想聽那些編出來的借口。
窗外的風雪漸漸停了，葉寧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雖然嘴上說著不介意，但他其實還是想問一句的，既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呢？
他想起年少時看《紅樓夢》，看到薛寶釵那段「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時自己露出的嘲諷笑容。
他笑她，明知是別人愛情中的配角，卻仍舊甘心扮演著那樣的角色，縱是意難平，又能怎樣呢？終究是自己選擇的路，與他人無由。
可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葉寧才知道，到底是不甘心的，到底，還是想要一個答案的。
可再多的不甘心，也在後面發生的事情中煙消雲散了。
那時正逢《將軍令》播完，前期軟萌懂事的少年李央在後期經歷了家破人亡之後，變成了鐵血無情的李小將軍，背負著國讎家恨的荏弱少年一步步成長，其間受到的苦難讓人唏噓，直到最後與敵國公主定情，萬箭穿心的死在城牆下，他依然沒有低下他高貴的頭顱。
葉寧的身價因為這部電影水漲船高，接代言和劇本接到手軟，和慕容暄的感情逐漸升溫，生活正好，一切都是苦盡甘來的模樣。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了一些流言，暗指葉寧是因為被慕容家的某個強大的金主包養了，才會一夜爆紅。
葉寧的粉絲戰鬥力強大，都在說要是葉寧有這麼大的後台，又怎麼會十年都火不起來？
沒想到對方更狠，直接說葉寧十年都沒火起來，現在火起來，不是因為有後台又是因為什麼？
雙方鬧得不可開交。
連葉寧的父母都打電話來過問這件事情，兒子的性向做父母的當然早就知道，關鍵在於被人包養這件事，如此辱沒尊嚴，讓夫妻倆連問都有些開不了口。
葉寧愧疚不已，老兩口教書育人一輩子，臨了還要因為自己的事情被人潑髒水。
本以為，在同性戀大環境如此寬鬆的境況下，慕容暄會和他一起站出來公布戀情，卻沒想到男人聽說這件事後只是皺了皺眉，什麼話也沒說。
葉寧看到他的反應，心瞬間涼了一半，他並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心下一橫，當下便說出了分手。
慕容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竟然閉了眼睛，同意了分手的事情。
葉寧身心俱疲，更加不想問他關於陸澄的事情，拎著行李箱就回了自己的公寓。
分開的那段日子裡，葉寧一直在想，慕容暄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才會一句話都不解釋。
可是老天爺似乎是看不慣他自欺欺人的樣子，讓他以生命為代價，徹底的對慕容暄死了心。
那天是一年一度的電影節開幕式，葉寧作為《將軍令》的主演，自當出席，因為在一個劇組的原因，他和陸澄被分在了同一排。
尷尬的是，不知道是誰排的座位，慕容暄竟然坐在他和陸澄的中間。
當《將軍令》被提名時，鏡頭直接掃過來，葉寧笑的天衣無縫，誰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波濤暗涌。
大屏幕上正在滾動播放著被提名的作品，但葉寧卻注意到，昏暗的會場內，有個人影正在偷偷摸摸的過來。
在人影撲向慕容暄的時候，葉寧失聲叫道：「小心！」
他撲在慕容暄的身上，刀刃穿胸而過的那一刻，慕容暄卻一把推開了他。
葉寧沒有等到慕容暄回頭，他看到的最後一眼，是慕容暄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向陸澄那邊撲了過去……
荒誕到驚愕，絕望到可笑的情緒瞬間席捲了葉寧的感官，原來，一直以來，他所謂的愛情，只不過是個笑話！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情緒，小七哇哇大哭起來。
拍了拍他的後背，有些手忙腳亂。
哄好小七，廣播的聲音傳來，一大一小重新登上了飛船。
到達目的地時，天空一片澄澈，正是看景的好時機。
葉寧看著彷彿要延伸到天之盡頭的星海，有些微的閃神。
旁邊的服務人員看著他的樣子，笑著道：「客人等晚上出來才好呢，那時候的星海最好看。」
葉寧還以微笑，抱著昏昏欲睡的小七進了房間。
夜幕低垂，葉寧站在窗邊，看著遠處閃爍著點點星輝的海面。
星海之所以名為星海，便是因為它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的海水。
傳說，每一顆星星隕落後，都化作星屑落在了這裡。
小七好奇的張著手臂，指著那一大片水域。
「啊啊.……」
「別急。」
葉寧拍拍他，為他穿上一套自動恆溫的小衣服，抱著他，慢慢的走向了那片美不勝收的景色。
透明的光屏鋪設在腳下，葉寧越走越高，將整個星海踩在了腳下。
夜空中墜滿繁星，腳下是星芒閃閃的大海，彷彿整個人都置身於浩渺的宇宙，愈發感覺自身渺小。
小七伸著小胖手去夠一顆看似觸手可及的星星，葉寧扭頭看他，那雙黑色的大眼睛里似乎落滿了星光，漂亮極了。
抵著小七的額頭，葉寧笑了笑。
下一秒，腳下的光屏突然消失，葉寧抱緊小七，身體瞬間下落。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葉寧打開光腦，保護光罩開啟。
緊緊的用身體護著小七，葉寧閉上眼睛，等待下墜停止。
腳上有了實感，睜開眼，星光璀璨。
穿著一身白衣的男人坐在半空中，細碎的劉海微微遮住了眼睛，一臉壞笑的看著葉寧。
他起身，身下繁星組成的椅子散去，走向葉寧。
葉寧往後退了一步，戒備道：「你是誰？」
「放心。」男人的身體一閃，小七便被他抱在了懷中。
逗弄著「咯咯」直笑的小七，男人道：「我不是壞人，只是想讓你看點東西罷了。」
葉寧剛想從他懷裡奪過小七，男人卻瞬移而過，站在離他幾米開外的地方道：「還是說，你對慕容暄的事情，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嗎？」
葉寧身體微頓，男人伸出手，掌心微攏，葉寧的表情渙散了一瞬，陷入了沉睡。
他的身體落在黑衣男人的懷中，皺眉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白衣男子笑嘻嘻的道：「你不想讓他知道真相嗎？我親愛的哥哥。」
他嘆了口氣，摸了摸小七滑溜溜的臉蛋：「感情的事情，你不說，葉寧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二哥說的沒錯。」穿著灰色西服的男人突然現出身形，站在白衣男子身旁，笑著親了親小七。
隨後看向黑衣男人：「大哥，別再固執了，要和你一起的話，葉寧遲早要知道真相的。」
黑衣男人——第一位面之主，輕撫著葉寧的側臉，沉聲道：「看好他。」
剩下兩兄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無奈的相視而笑。
若不是還在受罰的話，依照大哥強硬的個性，應該輪不到他們出手吧。
也不知道大哥會不會怪他們多事，想了想上次多事的後果，兩兄弟齊齊打了個寒顫。
葉寧對周遭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正在用另一個人的眼睛，看著所有發生過的一切。
那是慕容暄，或者說，是第一位面之主的記憶。
傳說中，宇宙之主創造出了三大位面之主，按照出生順序排位，他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可是，這個傳說，只有一半是真的。
從來都沒有所謂的宇宙之主，有的只是順應規則而生的三大位面之主。
他們沒有名字，以代號相稱，統領位面，卻又被規則所制，穿梭在各個小世界中，清理那些超出規則之外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