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以為的只是我以為（十）
陸澄看著葉寧驀然沉下來的臉色，笑了：「沒什麼。」
葉寧看著他的笑臉，還想再說些什麼，導演那邊卻已經拿著大喇叭在催了。
收斂心神，葉寧強迫自己沉入劇情中去，心中卻開始懷疑起陸澄和慕容暄的關係來。
想到這裡，葉寧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他明明敏銳的察覺到了慕容暄和陸澄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卻仍舊一意孤行的走了下去。
有冰涼的水滴落在臉上，葉寧抬頭看了一眼，記憶里從來沒有下過雨的位面，下雨了。
身後霧靄沉沉，時空管理局的來路徹底消失。
周圍的行人步履匆匆，間或有埋怨的聲音傳來，這場雨幾乎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因為位面不下雨的緣故，所有的科技產品都沒有遮雨的功能。
信步走在雨中的葉寧在騷亂的人群中格外顯眼。
安保系統自動掃過全身，葉寧進入了自己的公寓。
泡在熱水中，葉寧想起了陸澄對他說過的話。
陸澄的容貌本來就有種精緻的華麗，看著他的時候，臉上是昭然若揭的惡意，他說：「你這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慕容暄應該還沒帶你回過慕容家吧。」
「哦，我忘了，你應該還不知道慕容暄的真實身份，也對，傳聞中的頂級豪門，不是你這種人能肖想的！」
變涼的水溫自動加熱到合適人體的溫度，葉寧突然笑了：「也對，位面之主啊.……」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葉寧站起身來，他記得他曾經向那個人抱怨過，每次下雨的時候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那個人現在是在告訴他，他很難過嗎？
在凌亂的雨聲中，葉寧翻來覆去，做了一晚上的夢。
最後，夢境停留在胸口的刺痛上，葉寧一頭冷汗的驚醒過來。
「做夢了？」
微涼的手撫上葉寧的額頭，讓他依戀的順著那個方向蹭了蹭。
意識瞬間清醒，葉寧躲開男人的手：「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完，他便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傻，連天氣都可以隨意掌控的男人，進入他家又算得了什麼？
被他躲開，男人的臉色陰沉了一瞬。
隨即站起身來，從廚房端出早餐來，默然的坐在凳子上看著葉寧。
葉寧抱著被子，視線低垂，沉聲道：「出去！」
男人的身影晃了晃，消失在空氣中。
葉寧下床，倒掉色香俱全的早餐，揚聲道：「如果沒記錯的話，自殺的人好像會永遠在虛無位面中沉淪……」
窺探的視線瞬間消失，葉寧鬆了口氣。
探視器的警報聲尖銳的響起，葉寧的神經繃緊，手指輕拂手腕上的光腦，光屏在空中閃現，門外的情景清晰的在上面顯現。
安全罩內，胖乎乎的小娃娃伸著藕節似的小胳膊在空中揮舞著，嫩紅的小嘴上還在吐著泡泡，瞪著有力的小腿，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彷彿在隔空向葉寧放電。
葉寧瞬間被這樣的眼神擊中，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打開了門禁。
保護罩像是認識他一樣，自發的向他飛來，在觸碰到他的那一刻，保護罩「啪」的一聲變成透明，破碎成無數片，消散在空氣中。
伸手抱住小娃娃，柔軟溫熱的觸感讓葉寧的動作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傷到了他。
吮吸著手指，小娃娃樂呵呵的在葉寧懷裡手舞足蹈著。
葉寧有些不知所措，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小孩子這種生物，同時，也有些不解，這孩子看上去大概有七八個月了，按照位面的法律規定，應該在統一的幼兒院待著被專人照看，然後在周歲時被父母接回家，怎麼會出現在他家門口呢？
葉寧陷入自己的沉思，懷裡的小娃娃見抱著自己的人不關注自己了，有些不滿的用小手捧住葉寧的臉，「啪嘰」一下親在葉寧的臉上。
「寧……寧.……」
「咿咿呀呀」的聲音讓葉寧回過神來，發現臉上被糊上口水的葉寧笑了笑，然後反應過來，小孩兒在叫他的名字。
光腦閃了閃，一縷藍光將小糰子籠入其中。
系統的聲音自動響起，葉寧驚詫道：「小七？」
小孩兒一無所知的在葉寧懷裡笑著，口水流了一下巴，卻沒有給葉寧任何回應。
登錄星網，葉寧站在登錄界面上，揚聲道：「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
頁面閃爍了一下，男人的身形顯現。
「那個孩子.……」
「是你的小七。」
葉寧沉默了一下，將意識體植入人體，其中所耗費的艱難辛苦用言語難以描述，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但即使是這樣，他和眼前的男人之間，卻也不是能夠坦然道謝的關係。
所以他沉默了。
男人目光深沉的看著葉寧，突然道：「我叫一。」
「我知道。」葉寧回道。
宇宙之主創造出的三大位面之主，按照出生順序排位，人人皆知，他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而第一位面的主人，就叫一。
「慕容.……位面之主大人，小七的事情，非常感謝，您並不欠我什麼，以前替您擋的那一刀，是我心甘情願的，況且您也給了我新的生命，所以，今後我們.……」
葉寧的話還未說完，眼前的界面卻猛然一黑，再次恢復正常時，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星網上頓時炸開了鍋，從未斷過的星網今天居然斷了，這種反常的事情引起了各方的猜測，再加上突如其來的大雨，大家都在猜想位面是不是除了什麼大事。
葉寧退出星網，點了點小孩兒鼻子，吸了吸鼻子道：「小七，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星海嗎？我們現在就去。」
懷裡的孩子拍了拍他的臉，笑容燦爛。
手腕上光腦上沒有了小七開心時會炸開的煙花特效，葉寧有些失落，但一想到小七已經變成了人類，便又開心了起來。
親了親小孩兒胖胖嫩嫩的臉頰，葉寧很快收拾好東西，在網上買好嬰兒專用防護罩之後，葉寧帶著孩子出門了。
出門時，天色陰陰沉沉的，葉寧緊了緊衣領，防護罩自動跟在他身後，裡面的小孩兒睡的正香。
到航空港時天上已經下起了雪，慢悠悠的雪花飄散在空中，引來無數行人的駐足，一片雪花落在葉寧的手心，倏忽不見。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路上的行人們都很興奮，冰涼的雪花落在葉寧的脖頸中，讓他縮了縮脖子。
他討厭雨，更加討厭雪。
快速辦完登機手續，葉寧踏上了飛船。
防護罩內的小孩兒睡醒了，粉撲撲的臉上還是一臉「無齒」的笑容，葉寧喂他吃過奶粉之後，小孩兒又睡了過去。
透過舷窗，外面的天空黑沉一片，葉寧閉上了眼睛。
航母顛簸了一下，似乎撞到了什麼，隨後是緊急警報：「警告警告，特殊情況，飛船迫降！」
甜美的系統音傳來：「請各位旅客不要驚慌，由於位面天氣原因，飛船暫時停飛，請大家不要驚慌，按次序行動。」
「本次內容再重複一遍，由於……」
葉寧狠狠的閉了閉眼睛，所以他討厭下雪。
防護罩內的孩子睡臉安詳，撫平了葉寧心中的煩躁。
滯留在航空港，葉寧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和越下越大的雪，記憶彷彿回到了那個雪夜。
《將軍令》拍攝完畢時，天氣已經漸漸冷了，定檔大年三十上映。
知道消息的他興沖沖的讓男人陪他去首映禮。
那時的男人正穿著灰色的毛衣，沉靜的看著批改著桌上的文件，桌上熱騰騰的咖啡蒸起霧氣，彷彿軟化了男人冷硬的眉眼。
聽到他的話，男人摸了摸他的頭髮，笑著說好。
那一瞬間，他鬆了口氣，不管陸澄說的那些話，也不管慕容暄為什麼會在明知陸澄對他不利的情況下還不出手，最起碼，慕容暄應該是在乎他的吧。
那個時候，葉寧是這樣想著的。
官宣活動的時候，陸澄依舊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悄悄的在他耳邊留下一句：「你信不信，慕容暄不會陪你去看首映？」
「他會的！」他的回答是那樣篤定。
現實卻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首映那晚正好在下雪，他便在約定好的地方等著男人，等到手裡的熱可可逐漸冰涼，等到街上的行人逐漸稀少，等到腳漸漸的沒有了知覺，卻始終沒有等來男人的身影。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在原地等著，彷彿要讓自己死心一樣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