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道八
渚山峰，雲華同渚山道人處於一室。
先前渚山道人同雲華一起將明陵交與宗主處置，后又帶著雲華將佛心菩提木遞與道法觀，忙碌了一天兩人終於閑下來。
對於劍宗來說，雲華出去一趟帶回來兩件事：一件便是禪宗法智禪師身隕，並留有極為重要的東西呈遞天尊；另一件事便是明陵因嫉生恨，對同門弟子狠下毒手。
而對渚山道人來說，第一件事還沒波及到他身上，擔憂畢竟有限，他真正在乎的只有第二件事。
窗外的仙鶴展翅仰頭高昂，而窗內的渚山道人看起來卻異常頹廢：「我萬萬沒想到，明陵會這樣想。」
明陵和雲華都是他座下優秀的弟子，他自喻對座下弟子都是一視同仁，無論是明陵聲望盛的過去還是雲華聲望盛的現在，他待兩人都是一樣的。渚山道一直以為他門下諸多弟子定然會守望相助，不會生出那些個齷齪的心思。
卻沒想到，明陵心中竟有那麼大的怨恨。
渚山道人想到明陵離開的時候，那種沁了毒一般怨恨的眼神：「宗主已經決定將他投入了『明心鏡』，但願他能在裡面，明悟本心。」
道法觀洪明和妙音仙子的慘事之後，仙宗六派集六派之力製作出一個用於專用於解決弟子心魔的秘境。
『明心鏡』便是禪宗聯合仙宗另外五派一同開闢的那個小秘境，秘境里能喚醒人內心的野望，同時秘境會根據進入者的心境，不斷模擬變換場地，讓進去的人可以經歷各種磨難。
仙宗希望通過這樣的方法，讓墜入魔障的弟子能破而後立，明悟本心，一舉打敗心魔，鞏固心境重回正道。
可是『明心鏡』里兇險異常，若不留神，出來的或許是一痴兒，或許是個傻子。
仙宗除非是萬不得已，或門下子弟的確做出了過分的事來，否則不會祭出『明心鏡』。
雲華勸道：「師傅不必自責。」
渚山真人搖搖頭，這件事即便明陵自身有過錯，他依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身為你們的師傅，卻對你們的想法一無所知。我真不知，明陵對於首座弟子的執念，竟然這樣深。」
如果他能發現明陵內心的想法，就不會讓明陵和雲華一起去。
渚山真人揭過這件事，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掏出一白色的令牌。令牌沒有半分雕琢痕迹，上面用古篆寫著『御風』二字，筆法一氣合成。似乎蘊含有大道至理在其中，讓人沉醉，再仔細看的話，彷彿是那魔教之物批了假殼子，在誘人失足。
——御風令，御風榜。
御風而起，扶搖九天，乘風萬里。
渚山真人將令牌遞給雲華，令牌上有一道不知何人置於上面的氣息，讓雲華在初接觸便心生敬意：「這就是天尊發與各派的御風令牌？」
御風榜五十年出一次，一出就是五十年。
這是天尊成為仙魔共尊之後，為了鼓勵修真界諸人，聯合仙魔兩宗十二派做出來的榜單，榜單上共有九百九十九個排位，對應的是他發出去的九百九十九枚令牌。
御風令會記錄持有者參與的戰鬥，並將之反饋與御風榜，御風榜根據這個人戰鬥中表現出來的實力來進行排名。
五十年出一次的御風榜會延續五十年之久，五十年之後『御風榜』的前三十名可以進入瀚嶺天宮得到天尊親自指點。
對於仙魔兩宗的弟子來說，見得到天尊已經是天大機緣，何況得到他的指點。
對於散修來說，他們修行時能接觸的資源畢竟有限，如果能進入御風榜，就可以抬高自己身價，在眾多修仙門派中選擇一個比較合心意的宗門做個供事，從此再也無需為資源憂心。
雲華作為首座弟子，許多人都拿不到的情況下他絕對不可能拿不到。而在渚山道人拿出令牌的時候，雲華看到了還有一枚靜靜的躺在渚山道人的乾坤袋裡：「另一枚，是明陵師弟的？」
明陵進入了『明心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心魔從裡面出來。
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十年二十年，又或許一輩子都出不來。明陵不一定能參與御風榜，而御風令是天尊給予仙魔兩道的機緣，任誰也不敢私自扣留。
渚山道人將那一枚令牌取出來，他眼神黯然了片刻，隨後靈力微調，白色的靈牌躺在他手心裡，華光異彩。
他搖了搖頭：「不，這一枚，已經不是他的了。」
隨著這句話，渚山道人不知做了什麼，御風令閃了一道光，瞬間從他手上漂浮起來，然後化作一道白鏈飛了出去。
這枚令牌會去最近的城鎮，讓那些苦苦等待機緣的散修平白無故的多添了一個名額。
雲華將御風令拴到腰間，那枚令牌直接隱去蹤跡。雲華在御風令的位置摸了摸，竟然摸不到，這枚令牌就像是融入了這個世界，已經不會被人觸碰到了一樣。
渚山道人好笑的看著自己這個總是沒什麼喜怒的弟子，少有在他面前露出名為『驚喜』的情緒，他看了許久這才打斷雲華：「那是天尊做的，除非你身隕或是御風榜結束了，否則你是摸不到的。」
他第一次接觸御風令的時候也是驚嘆不已，這般奪天地造化的手法，大概也只有天尊能做得出來。
想到這裡，渚山道人便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一屆御風榜，他臉色沉重起來：「戴上了御風令這一刻起，你的信息從現在開始便已曾線在天尊面前，你若因御風榜而死，宗門也不會為你出頭。」
若是宗門為自己弟子出頭，天尊又怎麼可能挑選出優秀的修真後輩。
許多與人有怨有仇的人，在往日里畏懼自己仇家身後的勢力不敢下手后，就通過各種方法或者御風令，以御風榜天驕的身份對自己仇家下手。
那時候，各大宗門懾於天尊之壓，不敢對這人動手，只能頓足嘆息。
一百年前曾有一個魔宗老祖，因自己孫兒死於晶霞島女修之手，含恨在心。在上一屆御風榜的時候，自毀修為從出竅巔峰掉到元嬰巔期，再從一名散修那裡搶來御風令，然後對晶霞島御風榜上的天驕弟子下殺手。
盛名之下無虛士，即便魔宗老祖最後受到御風榜上十幾位天驕合力圍剿逃脫后隱匿起來，但晶霞島已經損失慘重。上榜的多名弟子，竟無一人生還，最後轟動了天尊下法旨誅殺這名老祖，這才讓許多有同樣心思的人作罷。
加之在整個御風榜的五十年裡，不少被宗門寄予厚望的天驕要麼登上又落下從此種下心魔修為暫停。還有不少天驕為了爭奪御風榜的名次，血灑榜單，讓宗門痛惜不已。
上一屆御風榜，原本最被看好的弟子到最後竟沒剩幾個。
渚山道人在那一屆御風榜里資質悟性都不算突出的，只是勉勉強強坐上了首座弟子的席位，最後居然勉勉強強的還進入了御風榜前百名。
或許是上一屆的御風榜上諸人殺氣太重，傷了天和。御風榜的前百名，近一半身隕道消。就連洪明那樣老實的人最終都為情所累，看似看破紅塵，實則因果纏身難成大道。
如今御風榜再起，渚山道人心裡五味陳雜。
所幸上一屆天尊的法旨彌補了原先御風榜的不足：
——御風榜事，御風榜解。
如果有那個不長眼的傢伙，因為心疼自己的弟子，要為自己的弟子出頭，那麼天尊的法旨一定會聞『風』而至絞殺這不長眼的傢伙。
渚山道人看著自己心愛的弟子，即驕傲，又憂心：「雲華，你要小心了。」
——從今往後，師尊沒法罩著你了。要麼被打落，要麼成為同師尊一般的存在。
雲華點點頭，他如今已是靈寂初期，如果能再御風榜中逆勢而上，進入元嬰期。要是他沒那個本事，從此與劍宗永隔，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師尊曾見過仙尊沒有。」
渚山道人搖了搖頭，他不過御風榜九十六位，怎麼可能見得到仙尊。
整個劍宗如今見過仙尊的只有一人：「我這一代，唯有宗主見過，據宗主說，仙尊通天曉地，天人之姿。」
宗主……
雲華皺了皺眉，宗主長居風澤峰，除非宗內大事，否則不會輕易出現。就連這一次他和師尊一起去尋宗主，宗主也是傳音交流，讓執法弟子處理。
雲華想見仙尊，而渚山道人卻根本沒那個期待。雖說出竅期以下皆可御風，但那是爭對沒有參加過御風榜的人，否則有許多成名的人都可以參加。
雲華雖然是劍宗建宗以來第二個蟬聯首座弟子的人，但云華不過剛剛步入靈寂期，而在雲華之上，僅劍宗便有七八個元嬰期的天驕，甚至還有兩個元嬰巔峰，可謂半步出竅的天驕，這些天驕都曾是劍宗的首座弟子。
不過當他們進入靈寂期以後，不能參加宗門大比，選擇了潛心修行，所以，後進弟子對他們知之甚少。
渚山道人打量著雲華手中的劍，他問道：「聽說龍泉已有靈智，它的傍身本領是什麼？」
雲華應道：「似與卜卦有關。」
卜卦。
占測未來。
渚山道人這麼說道：「這樣我也放心了許多。」
如果雲華的劍靈能卜卦，那麼劍靈護主，在雲華即將遇到危險的時候，劍靈一定會犧牲自己來為雲華卜卦。這樣一來，雲華等同於獲得更多安全的籌碼，從危險之中脫身的幾率也更大。
渚山道人對雲華已有所指的說道：「既然宗門給你這柄劍，那就將它用好，若是不經意被毀掉了，總還有別的靈劍在。」
龍泉在劍里乖巧的笑著說：【雖然聽到粑粑你師傅這麼說會很難過，不過有危險我一定會告訴粑粑的！】
在這件事上無法與渚山道人達成一致的雲華，用手輕輕拂過龍泉劍身：「.……」
龍泉毫不猶豫擇他為主，他又怎麼可能如師尊說的這般為了自己輕易祭出龍泉。他握龍泉的手微微用了力，龍泉天真爛漫，便是他自己身隕，也決然不能讓才到這世間的龍泉出事。
*
千里之外，雲海翻騰，瀚嶺天宮懸與蒼穹之中，隱於群山之上。
藏身於雲海之中的瀚嶺天宮聲名雖大，也不過兩層樓高，是天尊修行有成后修鍊的一件仙器。圓形護陣符咒環繞，七彩流光乍現，在天宮之下的雲海如同陰陽魚頭尾相接緩緩轉動。
天宮內，一名白衣男子一人持子下棋，自言自語：「黃泉水流經諸天世界……看來又是一個麻煩。」
半響后，他冷笑一聲：「你若是嫌累到也簡單得很，即能成全你也能成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