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六十
自那日見過謝然之後,虞謠算是又了卻了一樁心事, 掐滅了自己對謝然的那點想法。
幾日後,虞謠接了王氏的請帖前去謝家赴宴。
這次的科考之中,王氏的兩個嫡子考得都還不錯, 又因著謝家祖蔭,一個進了戶部一個進了刑部, 在世家不少紈絝子弟的襯托下顯得十分光宗耀祖。等到任命令下來,王氏便興沖沖地籌備了一場宴會,名頭還是一如既往——賞花。
虞謠就算再怎麼懶,也不可能推了王氏的請帖, 只能吩咐侍女準備了見客的衣裳首飾, 正兒八經收拾了一通。
經過謝家的園子時,虞謠遠遠地看見了謝然, 立即帶著緋煙換了條路,不想再見謝然。
宴會之上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平素里往來的世家夫人、小姐都在,王氏這次還吩咐人給白家下了請帖, 請了白雅書與其母李氏。
虞謠見到白雅書之時有些意外, 王氏注意到她這點小心思, 低聲笑道:「我知曉你與謝璇、平蕪不大對付,與這白家四姑娘關係卻還不錯,所以這次便又請了她母女二人過來,你怎麼看起來如此意外?」
「我與謝姑娘、平蕪郡主實在是不大投緣,所以也沒法子。」虞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盡量委婉地說道:「我知道您對白姨娘一直看不過眼,還以為您會因此不大想看見白家的人,所以沒想到您會為了我再邀請她們過來。」
「你不用慌張,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謝璇與平蕪的確不是什麼討喜的性格,你與她們說不上話也正常。」
王氏少時也是極任性的人,對謝璇與平蕪郡主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有好感,聽到虞謠提及白姨娘,王氏挑了挑眉:「我的確是不喜歡白姨娘,但我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並不會因此去隨便遷怒旁人。再者,我可是聽聞四姑娘母女兩人也頗為看不慣白姨娘。」
虞謠在心中默默地吐槽道,您的重點是最後一句對吧……
她掩唇笑道:「的確如此。當年我還在白府之時曾見過一次白姨娘回母家,她與白御史的妾室倒是很說得上話,對二夫人與四姑娘卻實在是算不上有多好,也難怪人家母女不喜她。」
王氏有些嘲諷的笑了笑:「她就是這麼個德性。」
虞謠又與王氏閑聊了幾句,便端了杯酒去賞謝家的桃花了。
如今是桃花開得正好的時候,滿樹灼灼桃花,看起來十分美。虞謠見白雅書身旁無人,將酒杯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之上,慢慢地走了過去。
白雅書看到虞謠之後還有些無措,她遲疑著開口道:「王姑娘……」
「你不必這麼客氣,叫我謠謠就好。」虞謠手欠地揪了一朵桃花,爽快地笑道,「我的性格你也是知曉的,你我之間就不用講那些虛禮了,其實若仔細說來,在這京城之中我與你算是相識最久的了,所以並不想因為身份的不同失去你這麼個朋友。」
白雅書沉默片刻,釋然一笑:「謠謠。」
虞謠將桃花簪在自己發上,指著桃花問白雅書:「如何?」
白雅書看她還是這副俏皮的模樣,便也開玩笑道:「花美,人更美。」
虞謠一直都很喜歡白雅書的性子,如今見她沒同自己生疏自是十分高興,可還沒等她再說什麼便聽到有人冷笑了一聲。虞謠裝作毫無所覺,用餘光瞟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謝璇與平蕪郡主。
對於謝璇與平蕪郡主的敵意,虞謠一直覺得很莫名其妙。她與平蕪有過嫌隙是不假,可她自那以後還沒做過什麼報復的事情,平蕪就徑直與謝璇抱團了,而後兩人一起看她不順眼……虞謠感覺自己的確很無辜,不過她也沒準備與兩人和解,因為對於有些人來說,只要你不跟著奉承她們那就是看不起她們。虞謠做不來那種去給她兩人做低伏小的事情,只要她二人沒做什麼過分的索性就當沒看到,不過她也不是什麼泥性子的人,若兩人過線,那她必然是要報復回去的。
其實說到底,還是她佔了殷虞謠身份的便宜,若不是王家能夠開明到那種地步,由著她折騰,她只怕也是能在後宅之間跟她們勾心鬥角了。在熬過了前幾年之後,虞謠終於體會到了女主光環金手指的酸爽。
又過了月余,歷經選址、裝潢等一系列折騰后,虞謠所籌備的茶樓終於完成了十之□□。
是日,問道回稟過事務之後問虞謠:「姑娘,您可想好了這茶樓該起什麼名字?再者,這字又該誰來題呢?」
問道這個問題讓虞謠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太高雅的名字不接地氣,太接地氣的又相當於沒格調,至於這字由誰來題虞謠倒是沒怎麼發愁,畢竟她可是有個文採風流的爹,王執那一手字寫得讓虞謠驚艷了很久來著。
虞謠想了一夜,最後頂著眼下兩抹黛色去見了王執。
「有間茶樓?」王執的神情很是精彩,他哭笑不得地看著虞謠,「你怎麼想了這麼個名字?」
虞謠有些發困,慢慢地解釋道:「我想了許久,覺著陽春白雪下里巴人都不合適,索性就起這麼個簡單直白的名字,讓各人想各人的吧。」
王執品了品,笑道:「這樣也好,由著他們想去吧,這名字倒與你當初為蘇如是出主意請人續《江南岸》有些異曲同工,皆是自己省力吊著旁人去想。」
虞謠也笑了:「大概是我本性太懶了吧。」
又過了些日子,「有間茶樓」正式開業了。
開業那日,虞謠只令人開放了茶樓的第一層與第二層,第一層分為梅蘭竹菊四區,第二層則全是用竹子精心製成的地方,大到桌椅小到茶盞,無一不是由山中的竹子所製作。
虞謠一開始就懷了吊人胃口的主意,用第一層為著茶樓下了個定義,用第二層為其中的「竹」這一元素做了解析。她這麼做也是為了觀望眾人的態度,若是這茶樓能吃得開,她就對其進行擴展推出同系列的梅、蘭、菊解析層,若是茶樓虧了,她就直接止損。至於為什麼先做竹……自然是原料最易得,也不用耗費太多心思。
不過她這也算是多慮了,王執親筆題的匾額一出來,熟悉他筆跡的人立即便認了出來,略一打聽就知曉了這茶樓乃是王家的手筆。這消息一傳開,達官顯貴多有來捧場的,也算是給王家的情面。
雖說達官貴人們原本是為了情面而來,可也有不少被這茶樓的布局與心思給吸引的,再加上茶樓之中的茶用的也是上好的葉子,一時之間引得不少人上門。
虞謠隨即又推出一條規矩,一首詩或者一闕詞乃至一支曲都可以抵茶錢。
這規矩吸引了不少家境貧寒的讀書人,他們將詩詞題在茶樓的屏風之上抵茶錢,茶樓又將這屏風用於茶樓擺設,可謂是別緻有趣。一時之間,不少文人都以能在有間茶樓蹄子換茶為風流之事,不知不覺中將茶樓的名聲又向上推了一個層次。
王執知曉此事後也不由地誇了虞謠幾句,他感慨道:「你竟能想出這麼個法子,不動聲色地借了那些文人的力,還讓他們以為你真的儒慕文士,面子裡子都全了。」
虞謠被王執這麼點出心思,咬唇笑道:「父親怎知我不是真心儒慕文士?說來也多虧您的題字,不少文人只看了樓上懸著的牌匾便進來了,就為了打聽這事哪位的字呢!」
有間茶樓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經實屬難得,虞謠知曉自己所做的微乎其微,不過她有天時地利,一方面依仗著王家的權勢,一方面又仗著自己對現代營銷手段的熟悉,所以才有著後來的成果。
虞謠見茶樓生意越來越好,名聲也越來越大,便準備籌備擴張,順道花點心思將剩下的梅蘭菊主題的樓層給做出來,這時又發生了一件讓她瞠目結舌的事情。
有間茶樓在達官貴人之中名聲極大,此事不知怎的就傳到了褚裕耳中,這位不知抽了什麼風,竟帶著侍衛微服私訪去了茶樓,說是想看一看這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茶樓究竟是何等模樣。
等到了茶樓,褚裕一眼就認出了那匾額上的字乃是王執的手筆,坐了一遭后就離開了,後來在談政事的間隙似笑非笑地問王執道:「愛卿,原來這竟是你家的茶樓,怎的不早些告訴朕?」
王執無奈地笑了笑:「那字雖是臣的手筆,可茶樓卻不是,自開張以來臣也就去過兩次而已。」
褚裕又問道:「哦?那朕倒是想知道,是誰能請動你去為其題字?」
王執不敢欺瞞,只得回稟道:「說來慚愧,還望陛下莫笑,那茶樓乃是小女的手筆。她與尋常的世家閨秀不同,臣虧欠她甚多,也不那些規矩約束著她,所以才縱著她做下了此事。」
褚裕微妙地動了動嘴角,大抵是沒想到虞謠會離經叛道到這樣的地步,世家姑娘不在閨中老老實實待著,竟去開茶樓,還能做出這樣的成就,只怕她也是獨一份的了。
虞謠最初並不知曉此事,直到後來王執帶了一張字給她,讓她吩咐人裝裱起來將原本的牌匾換下。虞謠看了看那字,筆鋒十分凌厲,但卻不知虞謠喜歡的字,所以不情不願地不想去換。
王執有些發愁,解釋道:「這是陛下的字。」
虞謠:「……」
沉默片刻后,虞謠道:「我這就去讓人裝裱,爭取明天就換。」
王執叫住了虞謠:「此事你怎麼看?」
虞謠露出個得意的笑意:「能夠得到陛下的字,只怕茶樓的生意要更好了。」
王執愈發有點發愁了,他覺著陛下對自己女兒彷彿有點太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