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肆意恩仇(六)
外頭也並未出血案,這是邵日宛本就料到了的,平日里這些人逞凶得厲害,到了要緊關頭誰也沒有這些劍修會耍花槍,說得天花亂墜,就是不肯折兵損將。
只肯佔佔嘴上的便宜。
魏長澤許是這幾日困得厲害了,找准了個時機便要補眠,邵日宛心裡惦記著事情,總怕魔修找上頭來,傍晚的時候將他叫醒:「清醒清醒,我們走。」
魏長澤皺眉搖了搖頭,下意識地道:「好。」
方勝背好了行李,老老實實地守在門口。
邵日宛道:「清醒了些再出去,不要著涼。」
「大師兄疼人,」魏長澤的劣性根深蒂固,什麼時候也不忘了渾上兩句,「來親個嘴兒我不就清醒了?」
方勝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邵日宛,又看了一眼魏長澤。
「別聽他胡言亂語。」邵日宛說著一腦蹦兒彈在魏長澤的頭上。
魏長澤皮糙肉厚自然不把這小打小鬧的一下放在眼裡,坐起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三人便跳窗而出,隱秘在夜色之中。
走了不足兩里路,便覺察出了不對勁,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魏長澤身上還背著方勝,腳下步伐忽然變快,足尖一點三個人消失在了路口。
一個身形急急跟上兩步,突然停住不再向前。
魏長澤出劍在夜空中好似被拉滿弓射出的一支箭,毫無預兆地刺向那人。
大漢卻把手裡的長刀扔了。
魏長澤疑有詐並不停下,直到那劍鋒差半寸就要刺進大漢胸口才生生的轉了個彎,半空中劃了一道弧,衣服被身形帶得發出獵獵響聲。
大漢也驟然鬆了一口氣,背後握緊的拳頭關節青白。
魏長澤落到地上,問道:「所謂何事。」
大漢道:「有求於您。」
「我自身難保,」魏長澤平淡道,「怕是幫不了你。」
大漢忽然跪了下來:「先師受辱,祖上蒙羞,我這一條命早已留之無用,可仇敵尚在眼前,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求您給我先師報仇,我這條命便隨您使喚!」
魏長澤道:「你入了道,便不該再汲汲於仇與恨,大道自然,萬物相生相剋自由命數,何苦執著。」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大漢只是道:「我以武入道,不懂這些。」
魏長澤嘆著笑了一聲,道:「你找錯了人,我管不了。」
大漢道:「您是厲害人。」
「並不是,」魏長澤道,「我身上的污水怕並不比你先師少,要不你去找找別人?」
大漢膝行一步:「我已尋了數日,遇見的不過是今日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虛偽人,藏名山上下風雨飄搖,今日您若見死不救,便是徹底死了。」
邵日宛走出來,問道:「你想讓他怎麼做?」說著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好好說話。」
大漢道:「仙君可知藏名山?」
兩人對望一眼,都是茫然。
大漢道:「武修一小宗,不過百年歷史,在天極門腳下,素來被他們看不起,門下開的店鋪也總受些無妄之災,頭幾年也便忍了,后我師父執掌藏名山,他是青年才俊,在世上卓有名號,藏名山興盛了一段時日,也就和天極門的關係更糟了。」
大漢表情隱忍卻難藏悲怒:「天極門師尊無故暴斃,只因用了武修的長刀,便將污水潑給了藏名山,那些人自詡仁義拉幫結派,生擒了我師父,刀刀凌遲至死!」
邵日宛聽得心驚,下意識看了一眼魏長澤。
魏長澤道:「然後呢。」
大漢已經儘力平息了哀怒,道:「師父身死,天極門猶嫌不夠,揚言蕩平藏名山,弟子道童不吃不喝被禁了三天,為他那狗屁師尊護法,藏名山無過,他們分明是沆瀣一氣,想藉此剷除異己,一家獨大!」
「自古沒有滅人宗門的,」大漢咬牙道,「天極門邀了各個宗派,便要彙集一處,圍剿藏劍山!」
魏長澤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道:「黃明功。」
魏長澤道:「你回去吧。」
黃明功邁了一步正要說話,魏長澤道:「我幫不了你。」
邵日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什麼也不說。
黃明功且怒且哀,道:「我本就不該指望你們這些狗屁劍修!真是我瞎了眼!」
魏長澤並不言語。
黃明功發了一通的怒火,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魏長澤背起方勝,道:「上路吧。」
邵日宛給了他一眼,就是忍住不說話。
魏長澤笑道:「大師兄這是怪我了?」
「算了,」邵日宛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長澤道:「你我還要避諱什麼?你是想我幫一把黃明功是嗎?」
邵日宛道:「太過可憐。」
「早說么,」魏長澤痞道,「你要說了刀山火海我不也去了?」
邵日宛實在是懶得再理他了。
魏長澤忽然道:「嘴長在一個人身上,自然想怎麼說怎麼說,你如此輕易便信了嗎。」
邵日宛一愣,忽然驚了。
魏長澤沖他笑了笑:「待送完你們,我再打探打探,若真是如此,便圓了我大師兄的心愿。」
邵日宛驚覺自己竟如此輕易地便被旁人帶著走了,一時有些不可置信。
魏長澤唏噓嘆道:「哎呀我大師兄可真是純真可愛。」
邵日宛:「……少說兩句吧。」
他又想了想,道:「我們未必非要回邵府,便一起去探個究竟如何?」
魏長澤笑道:「不怎麼樣,長路跋涉,是要吃苦的。」
邵日宛:「你吃得,我就吃不得?」
「自然,」魏長澤道,「那我不得心疼啊。」
方勝忍無可忍:「你到底啥毛病?」
魏長澤理所當然道:「斷袖啊。」
方勝:……
邵日宛道:「閉上嘴吧。」
魏長澤笑道:「怎麼的小不點,你想跟我當情敵?」
方勝哪裡聽過這話,臉頓時轟得一下紅了起來,反駁道:「屁話!」
魏長澤自顧自地道:「我們可以公平競爭,公平競爭懂嗎?」
方勝『啊』了一聲,道:「你這人怎麼這樣?」
他開始重新的審視自己崇拜魏長澤,並把他當成自己人生目標的那些年了。
不堪回首。
魏長澤道:「不過你肯定是競爭不過我的,我不是打擊你,你看,我現在有車有房父母雙亡,黃金單身漢啊。」
方勝自然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呆了片刻。
邵日宛道:「哪來的車,哪來的房?你爹娘還活著呢,滿嘴跑火車真當我不知道呢?」
這又是一句方勝不懂的話。
魏長澤嬉皮笑臉道:「你要嫁給我我就籌備籌備唄。」
邵日宛乾脆道:「滾。」
方勝的目光茫然的在他倆中間來回晃蕩,為什麼每個字都知道,放在一起了就不明白了呢?
這一路奔波,邵日宛身上還帶著傷,頗有些吃力,天邊擦亮的時候停在了一片林子里,在樹下坐了一會兒,這個時辰正是天冷的時候,魏長澤從行李里拿出兩件厚衣服,給方勝和邵日宛一人披了一件,自己拿了打火石坐在旁邊點火。
邵日宛道:「前面快到了,別費工夫了。」
魏長澤:「閑著也是閑著。」
邵日宛道:「去到前面的時候打聽打聽藏名山的事情。」
魏長澤頓了一下,問道:「當真不回去了?」
邵日宛笑道:「我也想試試闖蕩江湖是個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魏長澤想了想,道,「不比你打遊戲爽。」
邵日宛道:「不必再說了,我不想回去。」
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就從未回過邵府,對那裡並無甚感情,似乎原主也不怎麼想家,邵日宛交了這個朋友,便是真心實意,兩人結伴而行總也好過魏長澤自己一個人,總顯得有些落寞。
何況他確實也有些男人的熱血,想出去闖蕩一番。
魏長澤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道:「過來烤烤。」
三人休整了片刻,踩滅火堆又走了一兩個時辰,終於見到了人煙,是個不知名的村莊,入村的路旁立了個落腳的茶館,這一大早,老闆打著哈氣支起了門面。
魏長澤坐下,道:「來些飯菜,一大壺茶。」
老闆應了一聲,支使著內人去幹活。
邵日宛問道:「您可知天極門如何走?」
老闆看了他們一眼,隨意道:「秦安,一路向南,打聽著便到了。」
這人不多說,邵日宛便不再問,就靜靜地等著。
果然不多時,老闆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湊近問道:「你們也是要去天極門的?」
邵日宛只是道:「對。」
老闆試探道:「這些時日好多人趕著去了,說是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