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請君入甕
雨勢逐漸減弱,天色也暗了下來。
樓閣上的燈帷、列隊行進眾人手中的火把,排著一條長龍在城南的街巷裡匆匆穿行,一眾人浩浩蕩蕩的腳步踏過積水和泥濘,濺起一片片水花。
早先丐幫與紅封教兩幫的人都已經和官衙打過招呼,兩個時辰以內城南將成為官府管轄的真空的地帶,對於這些社稷的敗類,官衙巴不得是死的越多越好。
辛丑扛著紅棍與隨行五百多人的先頭隊伍率先趕到,土地廟周遭尚逗留街上的行人或者江湖客見到這樣的隊伍從四面八方圍靠過來,當下也是四散而去,走不開的人也是一個個緊張或者膽怯的讓開道路。辛丑也沒見著什麼敢擋路不讓的人物出現,設想中青幫的埋伏也未曾出現,場面一直靜悄悄的。
這些人中膽大些的與辛丑冷漠的視線對上一眼,便是很快地偏移開,不敢多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便是青幫的駐地——土地廟。此刻那裡依舊是花天酒地,上門接客的妓子們仍不見少,夜深后估計也會留在那裡。
何可綱的聲音從辛丑背後傳出來,隱隱有股壓抑的怒火在冰冷的言語中:「距離青幫的駐地還有多遠?他們的人在哪裡?」
「回稟綱哥,在前面的醉仙樓有我們的弟兄盯著,也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何可綱提刀掃視一圈四周可能靠近過來的閑雜人等,手上一直沒鬆開過刀柄,嗯了一聲:「過去打探一下。」
「是。」
下面幾名丐幫弟子跨著小跑來到寫有醉仙樓的朱漆鉛字門匾下,客棧門柱早已生了不少的蟻蛀蟲,顯得坑坑窪窪。此時外面天色已晚,醉仙樓內盞燈點亮,裡面喧鬧一片,四五桌攜帶兵器的江湖人、普通人或來往客商在這裡歇腳打尖、吆喝划拳。
瀰漫一股酸臭汗味夾帶白酒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初聞起來頗有些難受。裡面的人見到數名丐幫的不速之客,眼裡多多少少要麼有些懼意,要麼閃閃爍爍帶著冰冷的不快。
「嘿……臭叫花子居然也有錢來下館子了……」
「老子這輩子第一回見有要飯的成群結隊吃飯呢..哈.……哈哈……」
大堂內,最裡面那桌衣衫參差凌亂的江湖人按著兵器,醉醺醺的望過來,肆無忌憚的嘲弄著。
為首進來的丐幫小頭目冰冷的打量了他們一眼,舉步上前,面露不悅。醉仙樓掌柜見狀嚇得連忙上前勸說了那伙江湖人幾句,又來到小頭目面前,拱一拱手:「幾位爺,就不要跟那群醉鬼一般見識了,喝了點馬尿便是爹娘都記不得了.……」
「好,我們不追究……」見掌柜的有些眼色,小頭目點了點頭。
旋即,小頭目目光飄向了最右邊那一桌,那是丐幫留下來的眼線。
只見丐幫眼線朝著自己使了個有危險的眼色,還未容小頭目多反應,之前最靠里那桌,喝的醉醺醺的漢子動了動耳朵,似乎是聽到了掌柜所說的話,便是將手裡的碗猛地往桌上一嗑,怒罵道:「店家.……老子干恁祖宗吶!」
說著,醉漢就將一直放在腳邊的刀提起,領人沖了過來。
小頭目一把把掌柜推到一邊去,扛起刀領著人迎了上去:「艹,老子還就看你不爽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兩伙人對峙起來,醉漢餘光掃過去,隨即刀光一閃而沒,那小頭目握刀的手腕忽然劃出一道紅痕,血從紅線中浸出。
「噹啷——「一聲,剛剛舉起一截的朴刀摔落在地上,小頭目捧著手腕頓時殺豬般在地上打滾。他身後的丐幫弟子嚇得臉色發白,剛剛醉漢出的這一刀,他們沒有一人來得及看清楚,頓時逃也似的躥出醉仙樓,也不顧地上的同伴。
片刻后,隨著小頭目慘叫聲的戛然而止,街道上響起一陣陣兵器舞揮起的破風聲,然後便是兵器猛地砸在了醉仙樓的門樓上,門樓上一根柵欄咔嚓一聲,斷裂。在醉漢隱隱約約的視線中,醉仙樓的門匾在黑暗裡轟然栽倒。
緊接著,十幾米開外,便是聽到何可綱爆喝一聲,提著朴刀領了數十人殺過來。醉仙樓內醉漢握住開山刀,興奮的彈了一下刀身道:「白虎堂的弟兄們,隨我殺——!「
『叮叮叮!『兩伙人打在一起,金屬碰撞交鳴,空氣不時被氣勁或者兵刃直接爆開。當辛丑的隊伍趕到時,有人「啊——「的一聲慘叫,血光和斷臂出現在他腳下,還有數具屍體擺在那裡。
何可綱領人退出了醉仙樓,與辛丑匯合,黑壓壓一片的數百人將歡喜街堵的水泄不通,只望見明晃晃的刀鋒在月光下交相輝映。
對面,醉仙樓的牌樓門匾便是被幾具屍體壓著。幾盞燈籠下,樓內也是人影幢幢,目測有一兩百人舉著兵器敵視過來
「青幫今日在劫難逃,若是你等識相的話,繳械投降與我,我可以保證你們性命無虞。倘若負隅頑抗的話,「何可綱負著手走過去,視線盯著醉仙樓內的人影,「我就一起滅了你們!「
醉漢張天德此刻已經『清醒『了過來,冷哼一聲回應道:「今日你們也是在劫難逃了,倘若肯投誠了俺們青幫,俺也包你們不死!「
何可綱臉色鐵青,正想要破口大罵,辛丑已經浮著冷笑走上前來攔住他。隨後,抬了抬手,向前一揮,「殺光他們——「
隨後,上百名丐幫弟子從何可綱與辛丑背後衝出,喊殺聲如潮汐般涌過去,朴刀高舉,狂奔。
「殺——!「
幾百人便是嘶吼著沖向對方,「啊!「在剎那間高高舉起的刀,轟的一下撞了上去。到了這個時候,最靠前的殺戮鋒線很快出現了血肉亂飆的情形。
張天德憑藉著醉仙樓據險而守,抵擋著數倍於己方的丐幫弟子。同時在另一條街道上,紅封教的十幾名頭目在鄭清率領下,六百名麾下弟子與青龍堂、朱雀堂的青幫弟子展開血戰。而丐幫師爺馬自鳴糾集起的三百人附屬幫派的弟子,趕往土地廟的途中尚未受到阻攔。
一路衝殺進去的鄭清,遇到了羅佑。
混亂中就看見對方揮著一把開山刀過來,鄭清的闊刀揮砸下去與對方絞殺而來的刀鋒在半空中磕在一起,連火花都濺在了空中。轉眼間,兩刀偏轉,動輒轉動如蛟龍,刀風霍霍猛如虎,接連轟鳴數聲。
鄭清身影衝起來,躍起在半空中,高高揮起闊刀。使開山刀的羅佑,身形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想要就地一滾,鄭清便是朝著他倒向的地方,便是一刀砍過去封住了對方躲避的方向。
闊刀砰地一聲砸在開山刀上,威力之大,直接將羅佑雙臂震得發顫發麻,身軀向後暴突砸進人堆里。
鄭清倒下拇指朝羅佑比過去:「你功夫太弱了,青幫也不過就是如此。「
鄭清闊刀揮舞,向側一掃,直接攔腰砍在一名衝過來的青幫弟子腹上,對方口中噴著血花向地上摔倒。
而在同一時間,側面的一道身影,曹文詔,提著矛槍對了鄭清過來。
踩著地上的血光和殘肢,混亂中,曹文詔身上早已是血跡斑斑,這當中基本都是紅封教大小頭目們的。看到對方分開人群朝自己衝來,鄭清冷冷的勾起不屑的笑容,威目下閃動著嗜血的焦躁,闊刀便是一揚迎上對方。
兩人一照面就開打,一刀一矛混在一起,人影交織著。旋即,巨大的碰撞、暴喝聲,兩道身影在昏暗燈火與交錯間已經交手數十下。鄭清表情未有絲毫變化,鼻腔中忽然冷哼一聲,手臂猛的一抖,闊刀嗡鳴一聲,在月色映襯下挽出一朵亮花。
瞬間將曹文詔的矛身包裹進花心當中,朝著對方握矛的手過去,曹文詔瞬時收手,森寒的丈八長矛低吟,然後便是一橫、一推,與鄭清分離開來。
羅佑沒有再去插手,繼續尋找紅封教其他的大小頭目出手。接連揮起手中的開山刀,接連幾聲破皮、絞斷骨頭的聲音響起。刀鋒所指,紅封教弟子慘叫聲一片,接連後退,手中的兵器『哐當、咣當『被打飛在地上,夾帶著染血的殘肢斷指。
羅佑染著血跡的衣袍翻飛揮舞,一顆人頭嘭的一下從刀鋒下飛了起來,脖頸只剩與雙肩齊平,鮮血如同決堤般噴出半尺多高。
在醉仙樓牌樓門匾下的打鬥也未有半點停歇,刀光斧影之中,辛丑手執紅棍直接在人群中破開一道道口子,不斷的朝前方青幫的深處過去。相對於其他人的廝殺,辛丑的目標更加明確一些,那就是拿下張天德。
有持刀向辛丑撲來的青幫弟子,試圖將他逼退出去,然而下一刻,辛丑直接甩給對方一個撩陰棍,打得對方瞬間表情扭曲,手裡的刀也揮不出來。隨後那名青幫弟子膝蓋處傳來『咔嚓『兩聲脆響,兩邊的膝蓋直接被紅棍敲得左右變形,膝蓋骨都撬了起來。那巨大的痛楚遍布神經的一刻,辛丑直接舞棍在對方腦側上一扇,眼睛珠子頓時迸出了眼眶,小弟當場倒地氣絕。
辛丑原本就是長了一副凶戾醜陋的模樣,此刻滿臉是血,更顯兇狠可怖。他咧嘴獰笑道:「張天德,你這個縮頭烏龜,不敢應戰么!「
說著辛丑身影暴突,紅棍嗚嗚著發出震動空氣的響聲,直挺挺的殺了過去。有擋路的人影,紛紛被波及打飛。
「砰——「終於,辛丑的紅棍與張天德的刀鋒對撞在一起,棍身陡然彎曲,辛丑身形便是緊跟著向後連退幾步將突兀而至的巨大勁力消退在地磚上,踩得裂紋蔓延。
「哼!終於肯出來了啊——「
接著,辛丑腳下一擰,便是暴喝著奮不顧身地衝過去,那柄紅棍根本不懼開山刀的鋒刃,上下齊攻,疾風驟雨般在張天德刀影中又砸又突,兩人已經打紅了眼。
「砰!」
辛丑在刀光中紅棍揮舞如車輪,退到樓牌石柱下,忽然一隻腳蹬在了石墩上,身子猛地一輕,整個人飛燕上樑,紅棍在半空中抖開,朝著張天德頭頂砸去。
紅棍節奏般響動,棍身微顫,速度極快。張天德仰身揮刀,舞動硬接對方。乒乓乒乓乒乓的連續擊打在空中響起,辛丑的身影彷彿在空中凝滯,每一次與張天德碰上,便是借了力道讓他多停留少許。
正當所有人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夜空中突然一顆響彈飛起、迸亮,扯著長長的尾巴呼嘯而過。
張天德威目抬起,輕輕捻起臉上一滴鮮血在手指上,一抹刀鋒,大喝一聲道:「撤——」
另一邊街道上,曹文詔一矛撇開鄭清的攻勢,手臂一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