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甘情願（二）
方莫傾看向一旁的小毛子說道：“小毛子，一會兒把我送回家，告訴我娘，說我不孝。一直以來，我都很想做個聽話順從的兒子，可我實在做不到。她讓我覺得很累，很壓抑、很痛苦，雖然她都是為我好。讓她好好保重身體，是我對不起她！”
方莫傾對自己的母親流露出濃濃的歉意。小毛子聽了他的話，在一旁也是哭的不成樣子，滿口的答應著。
“我多想回到從前啊！”方莫傾眯著眼睛憶起了從前，臉上柔情滿滿，努力的伸出手，輕輕將沈思茗臉頰的淚水擦去。
“可惜，卻永遠都回不去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手一垂，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死在了沈思茗的懷裏。
沈思茗輕輕搖著他的身體，任由臉上的淚水磅礴。
小毛子按照方莫傾的遺言，將他背回了方家。
方老夫人顫顫巍巍的披著外衣，看著已經冰涼僵直的兒子時，整個人都支撐不住了，搖晃著就要倒下，虧得身後的丫鬟和方宏扶住了她。
“他這是怎麽了？”方老夫人不敢相信的直盯著自己的兒子。
小毛子就將剛才的事情，和方莫傾臨死時的話，一句不落的告訴了她。
方老夫人聽著這一切整個人都呆了，過了半晌，她才不顧一切的撲到了兒子的身上。
“傾兒，是娘錯了！都是娘的錯啊！是娘親手殺了你啊！”方老夫人的哭聲震天動地。
方宏在一旁也傷心的陪著落淚。
方莫傾死後，方老夫人大病了一場，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許多，精神也萎靡了許多。她深知是自己的恨，害苦了兒子。
不過沒想到，她的身子竟然很硬朗，硬是撐了過來。在她身體好些後，就讓方宏變賣了泉州的鋪麵，帶著他回了安徽老家，準備在自己的兄弟家度過餘下的殘生。
小毛子背走方莫傾後，沈思茗就流著淚打開了那口箱子。
沈思茗看到箱子裏的東西，這些年心裏的委屈、痛苦，再也掩蓋不住了，整個人都崩潰了。
七夕伸頭一瞧，也哭了起來。隻見裏麵放著兩幅畫軸、一份房地契、一張古琴、厚厚的一遝銀票。這些都是沈思茗以前的東西，沒想到方莫傾臨死前都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沈思茗顫抖著雙手，打開了那幅大一點的畫。這正是當年七夕畫的那幅全家福。
沈思茗看著畫裏的父母，想起方莫傾這樣小心的保存著它，整個人徹底垮掉了，一下子昏倒了。
江承中和七夕連忙將她扶到床上，然後連夜請了大夫。
大夫說是悲傷過度，需要靜養。一連幾日，沈思茗都昏昏沉沉的，七夕和承中喂了多少藥石下去，都絲毫不見效果。最後，沈思茗的脈搏、氣息居然越來越弱，換了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
後來，大夫幹脆都不開方子了，七夕和承中這才慌了神兒。
“我記得小姐上次生病，還是那年老爺、夫人去世時，可這次病的比那次還重。我們該怎麽辦啊？”七夕急得聲音裏透著哭腔。
“我看這樣下去不行，我得馬上回趟杭州，你好好照顧著，我會盡快回來的！”江承中也沒法子了。
“好吧！你得快去快回，我怕……”七夕不敢想下去了。
江承中日夜兼程趕回了杭州，一路奔跑著進了江府。
“表少爺？你怎麽回來了？”看到江承中，沈安驚喜的迎了上去。
“安叔，我大哥和嫂子呢？”江承中顧不得回答他的問題，連聲問道。
“大人在府衙裏，夫人跟小少爺在房裏，出什麽事了？”沈安看到江承中焦急的神色，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快讓人去把我大哥叫回來，就說泉州出大事了！我去找嫂子！”江承中說完就朝房間跑去。
沈安聽了連忙讓人去府衙，自己也一路小跑的跟進了房。
此時，沈筠正在房裏逗韜兒玩。突然，從門外闖進了一個人，把她嚇了一跳。
“承中？怎麽是你？你怎麽回來了？”看著江承中忽然站在了自己麵前，而且滿臉風塵，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她的心裏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嫂子……”江承中看著沈筠，居然哽咽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沈安也從外麵走了進來，同樣緊張的看著江承中。
“發生了什麽事？”看著聲音哽咽、眼眶發紅的江承中，沈筠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眼兒。
江承中努力的張了張嘴，終於開了口，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隻見沈筠和沈安越聽越驚心，最後聽到沈思茗身體不好時，都心急不已。
“安叔，馬上準備馬車，我要立刻動身去泉州！”沈筠對沈安快速的吩咐到。
沈安應聲後就抓緊去準備了。
沈筠連忙收拾行李，這時，江承孝也匆匆趕了回來。
“出什麽事了？”他前腳剛邁進門檻，就急急問道。
江承中就又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江承孝聽後也是一籌莫展。
“老爺，我得立刻跟承中去泉州，安叔已經去準備馬車了。”沈筠努力使自己的眼淚不要流下來。
“好，你們快去吧，我這邊走不開，承中，你照顧好你嫂子！”江承孝叮囑著堂弟。
“我知道，大哥！”
沈安很快就備好了馬車，沈筠讓他留在家中，照顧江承孝和韜兒。然後，兩人還有月兒就急急忙忙上了路。
那邊七夕正在焦急的等待著。看著沈思茗一天不如一天，她真是憂心如焚。
自從沈思茗昏倒後，就再沒有清醒過來。這些年的經曆不停的在她腦海裏來來回回，她的嘴裏不時含糊的喊著那些人的名字。
七夕守在床邊，看著時哭時笑的沈思茗，不覺淚如雨下。
七夕終於盼來了沈筠和江承中。沈筠一下馬車，連忙朝屋子裏跑去。
沈筠終於見到了牽腸掛肚的妹妹，淚水馬上彌漫了眼睛。
“小妹！小妹！我來看你了，你快睜開眼看看我啊！”沈筠邊哭邊叫著沈思茗。
“小姐從昏倒就沒再醒過來……”七夕在一旁輕輕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月兒看著沈思茗的樣子，也是滿心痛惜。
“承中，再去請大夫吧！”沈筠回頭淚水漣漣的看著江承中。
江承中使勁的點了點頭，也顧不得勞累，匆匆去請大夫。
沈思茗的氣息越來越弱，大夫看過後直搖頭。
看來她是撐不過幾天了，大家就都不眠不休的守候在床邊。
一日午後，沈思茗忽然清醒了過來，大家都驚喜萬分。月兒和七夕更是在一旁，不停的又謝天又謝地。
“姐姐，你怎麽來了？”沈思茗看著麵前的沈筠，聲音虛弱的問道。
“你都病成這樣了，我怎麽能不來呢……”沈筠強裝著笑容，眼淚卻又掉了下來。
“姐姐，不要哭……”沈思茗想伸手去撫摸沈筠的臉，可自己實在是太虛弱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隻是手指動了動。
“小妹，這幾天姐姐真是後悔死了，當初真不應該讓你回來，更不該讓你學做生意，不然的話，你也不會成這樣！”沈筠這幾天懊悔的已經罵了自己幾萬遍了。
“姐姐，別這麽說，這不能怪你，我是心甘情願的。咱們家現在又回來了，你應該高興才是。隻是，我答應過他，不會去為難他母親，所以……”沈思茗歉疚的看著自己的姐姐。
“小妹，這些承中都已經告訴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一切都聽你的。現在，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姐姐隻希望你能快好起來。”沈筠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妹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姐姐，我怕是不行了，我覺得自己好累……”沈思茗少氣無力的說道。
“小姐，你胡說什麽呢，你不記得王爺臨走時，對你說過的話了嗎？”七夕強忍著眼淚說道。
“對啊，小妹，我都聽七夕說過了，聽說那個王爺對你很上心。這幾日，我可經常聽到你嘴裏念叨他，我還想見見他呢！”沈筠強顏歡笑的為沈思茗打氣。
“霓庵……”沈思茗嘴裏輕輕的念著他的名字。
她模糊的記著，這幾日昏睡中，自己好像經常夢到那個小木屋，夢到他臉上的那條淡淡的傷疤。想起他，沈思茗的眼裏透出了一絲悲苦。他既然答應了自己，那就一定不會食言，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撐不到他回來的那天了。
沈思茗心裏想著霓庵，伸手使勁的朝枕頭下摸去，沈筠看到她吃力的樣子，連忙探身去幫她。在枕邊她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個通體碧綠的玉佩。
沈筠將它遞到了妹妹的手裏。沈思茗輕輕觸摸著玉佩上的兩個字，臉上一片淒然。
原來，這塊玉佩就是當初霓庵送她的那塊。沈思茗自從這次又見到霓庵，就把它找了出來。後來，她把它放在枕邊，時常拿出來觀看。
其實，七夕早就在整理床鋪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她清楚沈思茗心中的矛盾，也不好點破，就一直假裝不知道。
相信如果霓庵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高興壞了。
沈筠看著妹妹臉上淒楚的神情，心裏也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