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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巧解奇方

  漢陽公主府中的郭駙馬早已知曉陛下祭天返回的途中遇刺的消息,但奇怪的是,大明宮中好似毫無動靜,這有些不太尋常。他派出過幾批人手去探問,但好像都沒有回來。


  夜已經深了,雪還是越下越大。郭鏦意識到大明宮中可能出了什麽事,郭家準備雖然也算得上充分,但不知念雲安危如何,他不敢輕舉妄動。


  一盞油燈已經快要燃盡,他仍舊是毫無睡意,也不敢睡,又命人來添了燈油。


  這時他忽然感覺腳下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動。低頭一看,乃是一隻碩大的老鼠,個頭足有小貓一般大小,嚇了他一大跳。


  正欲叫人進來打殺,忽然見那老鼠似乎並不怕人,也沒有因為被人發現而逃跑,反而是在十分有規律地圍著他的腳繞圈,烏溜溜的眼睛正與他對視,好像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郭鏦吃了一驚,俯身細看,發現老鼠的腋下好像有東西。


  他去捉那隻碩鼠,它卻靈巧的躲開了,但腋下的紙卷兒卻掉了下來。


  郭鏦伸手撿起來,展開,見上頭是一串藥名,看來是一個藥方子。老鼠衝著他吱吱叫了幾聲,然後哧溜一下從門縫裏鑽出去,不見了。


  這等奇技淫巧,怕是尚藥局那個梁禦醫的手筆。他亦知曉那老禦醫是念雲和陛下的親信,因此這藥方,很有可能就是念雲從大明宮裏傳出來的消息。


  可這上頭全是一堆藥名,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命人去叫公主府上的老郎中。


  那老郎中來了,郭鏦把那藥方拿出來,老郎中眯起眼睛,湊到燈下仔細地看了半天,道:“不知此方是何人所開?”


  郭鏦道:“這是個什麽方子?”


  老郎中道:“方子是個清肝明目散結除煩的方子,很是高深,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這底下的藥引……好似有些奇怪,老夫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配伍,性味歸經完全不同。而且,這寫藥方的墨……氣味香濃,因方子常同藥放在一處,醫者日常開方子絕不會用這種容易串味的墨……”


  郭鏦接過紙箋,仔細看了一遍,仍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候薛楚兒進來,笑問道:“妾聽見說三郎大半夜的請郎中,可是有什麽不妥當麽?”


  事涉皇家,郭鏦並沒有同李暢說,但是對薛楚兒他倒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郭鏦搖頭道:“我無事。隻是方才得到一張方子,可能是蓬萊殿傳出來的,請郎中來看一看,說是藥引子有些怪異。”


  薛楚兒亦知曉這一兩日大明宮裏忽然斷了消息來源,郭鏦正為此事著急。


  她走過去,接過那方子看了一會兒,打發那郎中回去了,這才抬頭道:“若是妾猜得不錯,恐怕宮裏是被薛公公控製住了,娘娘想請三郎設法相助。”


  “哦?”郭鏦立即湊過去,“你從何處看出?”


  從前在教坊裏,那些女子們多少都知曉一些調理身子和壯陽的藥物,因此這幾味藥,薛楚兒大致認得。她指著那藥引道:“這肉蓯蓉,形狀似男子的陽物,常為男子壯陽所用,在這個方子裏好似意有所指。數量是七錢,妾能想到的便是薛公公薛七喜。”


  她頓了頓,繼續道:“照著這個思路往下看,蒼術二十三片,蒼,老也,術,謀劃也。薛公公到娘娘身邊,恰好二十三年,或可理解為悉心籌謀二十三年。明礬,諧音謀反。妾的理解,是薛公公籌謀已久,終於反叛。”


  她說得應該有些道理,七喜在她身邊二十多年,作為她的親信,手裏掌握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的多。郭鏦倒吸了一口冷氣,“說下去。”


  “人參,諧音人身。兩支,或是指如今留在宮裏的娘娘和太子二人。紫萱又名忘憂草,又有母德之意。這兩味連起來看,應該是指娘娘和太子在宮中尚安全無憂,不必擔心。”


  郭鏦點點頭,“那這龍骨和卷柏呢?”


  薛楚兒想了想,“幹枯的卷柏泡在水中即可再度成活變綠,故又名還魂草。還有個龍骨,妾以為,大意似乎是請三郎出手救陛下……又或者是力挽狂瀾,拯救李唐?”


  郭鏦的麵色十分凝重,緩緩吐出一口氣,“若是她在內宮中尚安全,我就可以放心地動手了……”


  陳家村一處隱秘的地下室裏,關押著兩位神秘的客人。


  說是關押,但一應飲食供給都十分精細,甚至還專門配備了廚子,待遇比尋常的主子還要好上無數倍。


  當然,知曉這件事的人也並不多。


  外麵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外頭有人輕輕叩門三聲,“陛下,用膳了。”


  從外頭用鐵鏈鎖上的木門上,出現了一個一尺見方的窗口,六福聽出那人的聲音,便走過去,那窗口便遞進碗筷和飯菜進來。


  六福一樣一樣接過,整齊地擺在屋裏的一張紅木條案上。


  即使屋裏隻有主仆二人,仍舊是八菜一湯,葷素都有,十分豐盛,廚子手藝並不比尚食局的差。


  李淳坐到條案前,六福躬身替他布菜,門外那人借著這空隙,低聲道:“陛下,薛公公的神策軍已經到了,在陳家村外五裏外埋伏。”


  六福替他盛了半碗老鴨湯,李淳喝了一口,問道:“可探聽明白了,那背後的人,就是惲兒一個?”


  外頭的人答道:“是,澧王現就在陳家村,並未發現其他的勢力介入。”


  李淳一麵用飯,一麵淡淡道:“好,那就等今晚動手罷,把老二的人一舉製住,餘下的事,回去再說。天氣有異,恐受雪災,需早些回宮準備處理災情。”


  外頭的人沉吟了片刻,問道:“手下留情?”


  這一句,問的實際上是假如遇到頑強抵抗,是必須拿活的還是寧可誅殺也不能放跑。


  李淳沉吟了片刻,十分冷靜地道:“不必了。”


  到這個時候,他若是還不能狠下心來,也許未來還會增添無數的麻煩,就像當初他沒有狠心直接囚禁惲兒,才導致了今日。


  身為一個父親,他不忍心誅殺自己的兒子,但身為大唐的帝王,他必須狠心剿滅一切威脅君權的人,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兒子。


  那人便不再說話,六福靜默地服侍李淳用飯,李淳忽然道:“等回了宮,便著手把立後的事辦了罷,已經遲了十幾年,不能再辜負她了。”


  六福輕聲道:“陛下……還是決定了?”


  李淳苦笑道:“這時候,隻怕她已經不稀罕了,但該給的,朕還是要給。”


  當年他登基的時候,她大約還是懷著一些希冀的,他卻沒有給。到現在,對她而言,皇後還是貴妃,或許真的已經不重要,可她卻早已慢慢變成了他生命中的唯一,成了他心口那一顆再也抹不去的朱砂痣。


  他用過飯,門外的人從六福手裏接過碗碟等物,悄然離去。


  待那人走了,不多時,又聽見一陣腳步聲,隔著一扇木門,他隻開口試探著叫了一聲,“陛下?”


  屋裏的人便嗬嗬笑了起來:“老二,背後那人果然是你。”


  一個“果然”,使得門外的李惲麵容有些扭曲,冷哼道:“陛下選的好太子,也不過就是個為了女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廢物,愚不可及!”


  同樣是為了女人,他當初就惹得陛下震怒,以致於失去了一切親王的優待,被打發到宮外去做一尊行屍走肉!可憑什麽,李恒就是想逼宮,陛下也心平氣和地接受?

  為了女人麽?為什麽樣的女人,其實也是不一樣的。為一個能力尚不足以支撐起龐大野心的女人,和一個或許能為大唐謀福祉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自己,若不是為了一個女人,何至於竟有後繼無人之憂?

  “嗬,你若當初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老大而不留下證據,朕,也不會為難你。”


  屋裏的聲音沉穩而威嚴,那個瞬間李惲有一種錯覺,好像他才是被囚禁的那一個。


  可李惲是來同他談判的,可不是來聽說教的。這麽一想,他終於找回了一點點勇氣,冷冷地道:“今日既然陛下已經身陷囹圄,不如我們來談談條件。”


  “唔,你想要什麽?”李淳語氣十分散漫而隨意,依然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李惲咬了咬牙,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陰狠些,“請陛下下旨廢太子,傳位於本王,禪位後與郭貴妃遷往興慶宮,不再幹政!”


  他的舉動,落在李淳眼裏好似仍顯得有些幼稚和可笑,李淳漫不經心地應道:“如此,既然你說了你的條件,那朕也說說朕的條件。一天時間,朕明天再回答你。”


  一天,李惲不在乎這一天的時間,一年他都能等,何況一天?但陛下顯得太冷靜,一點都不像階下囚,定下的一天時間也似乎胸有成竹,仿佛一天之內就能把他拿下一般,這讓李惲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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