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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公主不可

  次日,李淳封內侍省副總管薛七喜為左神策中尉,領都監招討宣慰使。又在神策軍中選兩位有實戰經驗的將領充招討副使,駙馬都尉郭鏦為特使。


  在出征的事基本上定下來以後,貴妃便開始“病”了,先是問安的時候當著眾人的麵暈倒,隨即便稱病暫時免了問安的禮,手上的諸事都交於綠蘿和玉竹打理,留下茴香和重樓兩個服侍她。


  倒有幾個想去探視,都被綠蘿和玉竹以皇上下令不許人驚擾貴妃為由,擋在了外麵。就連寧兒、宥兒和婉婉三兄妹來探視,都沒能見到。


  她是打算命茴香隨行的,因此命茴香替她收拾行李。


  茴香收拾的東西十分齊全,四季的衣裳各數套都帶齊全了,大氅、昭君套、貂皮筒子、氈靴一樣也不能少;娘娘的首飾盒自然也不能太寒磣,金簪玉簪八寶簪子,釵子耳環步搖華盛,該哪一套首飾搭配哪一套衣裳的,也不能錯了。


  還有胭脂香粉等物,娘娘最喜歡茜色的甲煎口脂,外頭沒有,要多帶一些。娘娘愛焚的沉水香,不光是香屑要多帶些,特製的沉水香爐也得帶著,外頭肯定找不齊這些東西。


  林林總總一收拾,念雲見到將大殿幾乎擺得滿滿當當的許多口大箱子時,已是滿臉黑線。


  “茴香,咱們是隨軍出征,不是衣錦還鄉,你不用把整個蓬萊宮都給我裝起來帶走……”


  茴香道:“可娘娘總不能真跟七喜那樣灰頭土臉的……”


  念雲“嗤”的一聲笑了:“灰頭土臉怎麽了,在軍中本就是如此。不必帶四季衣裳,就帶幾套騎裝,加上冬日的襖子和大氅,和幾件春日的夾衣就夠了。男裝多備幾套,簡單些,不必十分厚,江南沒這麽冷。”


  舟車勞頓,又要騎馬要拋頭露麵,弄不好還得上戰場,自然是女扮男裝更合適。至於扮得像不像男人,倒是另外一回事,關鍵是行動方便。所以女子的衫裙、高頭履之類,帶一二套以備不時之需就好,不必多拿。


  至於釵環首飾、胭脂水粉,隻略帶幾樣最簡單的能配女子衣裳即可。穿男裝的時候,誰耐煩那些!


  茴香在念雲的指揮下重新來收拾,主仆二人不過兩隻小箱籠。茴香看著那箱籠,期期艾艾地:“娘娘,咱們就帶這麽一點子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寒酸了?”


  念雲笑起來:“你若是不想太寒酸,倒是可以去找梁禦醫討些那跌打損傷、刀傷箭傷、止血清淤、消腫解毒的好藥,多多益善,叫人知道咱們蓬萊殿是有好東西的。至於衣裳首飾,還是留著以後慢慢戴罷。”


  正說著話,卻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母親果然是騙人的,母親當真要去打仗嗎?”


  念雲大驚,隻見一個小女孩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原來是落落。她穿著和屏風顏色相近的衣裳,難怪先前竟沒人發現她偷偷溜了進來。


  茴香連忙來拉她:“公主,快快隨奴婢回去,這……”


  落落掙開她:“我不!母親,你告訴落落,你根本沒有生病,你是要去打仗對嗎?”


  這孩子跟在她身邊的時間短,也並沒有十分的親近感,可她身上的倔強像極了自己小時候。她瞞住了另外幾個孩子,沒想到落落卻偷偷溜進來了。


  念雲隻得拉了她坐到自己身邊:“落落,你怎麽知道母親要去打仗,誰跟你說的?”


  落落狡黠地看了她一眼,眼睛眨巴眨巴,隨即大聲道:“沒有人告訴落落,落落自己猜的!”


  念雲立即板了臉,佯怒道:“女孩子不要撒謊哦!你對母親撒謊,母親就不回答你的問題了。”


  落落癟了癟嘴,立刻就把李淳給出賣得一幹二淨:“是陛下說的,陛下還說,不讓我告訴宥哥哥和婉婉。”


  好一個李淳,竟同一個小孩子說了這話。不過,好在他沒告訴那另外三個,不然,那三個才是更難纏的小祖宗。


  念雲輕輕摸著落落的頭:“是啊,母親要去打仗。可母親是宮裏的妃子,妃子是不能出宮的,所以母親不能讓外人知道母親不在宮裏。”


  落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原來妃子是不可以出宮打仗的,那公主可以嗎?”


  念雲想了想,很認真地回道她:“要是在亂世,公主領兵打仗倒是也有過。比如咱們的平陽昭公主,就創建過一支非常厲害的娘子軍,和駙馬一起幫著高祖皇帝打天下。不過,咱們現在是太平盛世,公主當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宮裏住著,不用去打仗了。”


  落落歪著腦袋看了看她,忽然又問道:“母親說得不對!既然現在是太平盛世,那母親怎麽會去打仗呢?母親都可以去打仗,公主怎麽就不行?母親,落落也想跟母親一起去打仗!”


  念雲被這不好糊弄的孩子弄得腦仁疼,隻好道:“可是落落這麽小,力氣也小,要是上了戰場,還得別人來保護你,怎麽打?我們落落以後長大了,也是能上戰場的女將軍!”


  落落搖晃著腦袋:“落落跟著宥哥哥一起學了劍法,還學了兵法,宥哥哥都打不過落落,落落不需要別人保護!”


  念雲簡直是滿臉黑線,隻得正色道:“落落,打仗可不是好玩的,打仗會死很多人,流很多的血,受了傷會很痛。咱們落落是公主,往後嫁個有本事的駙馬就夠了,不可再胡說!”


  落落撅著小嘴,一臉的委屈:“母親,舒王也曾經是打過仗的大將軍王!”


  她提到舒王,念雲的心狠狠地一顫。她是舒王的女兒,她骨子裏有舒王那金戈鐵馬的血液。


  可正因為她是舒王唯一的女兒,她就更要好好保護她才是。


  念雲有些惱了,道:“舒王正是在戰場上受過傷,年紀輕輕便弄得腿腳不好,連王妃都娶不到一個好的,蹉跎了一世!落落,你莫要再提,回去好好睡一覺,忘記這件事!”一麵轉向重樓:“重樓,送太和公主回太極宮!”


  落落頻頻回頭,還是十分不情願地被重樓拉著走了出去。


  才送走了落落,綠蘿進來道:“六福公公來了。”


  念雲連忙請他進來,賜了座,又命茴香去沏茶,一麵問道:“六福公公怎的沒跟在陛下身邊,可是有什麽事麽?”


  六福低頭行了個禮,道:“是陛下命奴才過來的,有一件東西要交給娘娘。”


  說著從袖子裏取出一個長匣子,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交給念雲。念雲見他態度鄭重,也就雙手接了過來,謝了恩,這才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何物?”


  六福道:“陛下囑奴才務必親手交給娘娘,娘娘自己看看就知曉了。”


  念雲一看那匣子還用蠟封起來的,看著十分鄭重其事。她拿過竹片來啟了蠟封,見裏頭是用明黃的緞布包著的一樣東西,看起來好像是個卷軸。


  念雲心裏仍是疑惑,將裏頭的東西拿起來,打開外頭的布包,原來是一卷熟悉的五色帛。


  聖旨?


  他有旨要給她,卻為何不讓六福直接宣旨,還要這樣層層包裹起來交到她手裏?

  念雲有些詫異,遲疑了片刻,方才打開那塊五色帛的卷軸。


  卷軸不大,不過兩尺長,上頭蓋著朱砂的玉璽大印。


  可是,並無一字!

  他給了她一份蓋了玉璽的無字聖旨!


  一份無字的聖旨,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往上麵寫任何內容。換而言之,就是無論她拿這份聖旨傳達什麽樣的旨意,都代表著他無條件的支持!

  “這……”念雲一時有些蒙圈,“陛下這是……”


  六福起身行了個禮:“娘娘,陛下說,娘娘此行路途遙遠,陛下不能陪著娘娘一起去,所以賜娘娘此物,以備不時之需。後宮之主始終都隻能是娘娘一人,不可替代,陛下等著娘娘得勝歸來。”


  原來是賜她一次先斬後奏的權力。


  六福話都已經帶到,便站起來告辭。念雲因為在“病”著,也不好送他出門,隻站起來微微頷首示意。


  念雲撫著手裏的空白聖旨有些出神。


  曾幾何時,她佯怒說要把他身邊的女人全都趕走,叫他隻能和她一個人說話,隻能看見她一個人,隻能有她一個紅顏知己。


  那時候,這人眼裏寵溺滿滿地對她說,妒婦就妒婦,隻要是為他。


  今時今日,他說的,已經變成了,這大明宮的女人再多,你始終都是後宮之主。


  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可是,總有很多東西,隨著時光不知不覺地流逝掉了,再也尋不回來。


  她好想念她的江南。


  一入宮門深似海,這一生,連她唯一親近的姑姑也去了,她再沒有了故鄉,可她仍然想回去看一眼她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她曾經生活了十餘年的揚州。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會一去不返,畢竟當初她曾經有一次機會和李誼一起離開他,離開東宮的,可她最終還是沒走。


  這一次,她同樣對自己並無十分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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