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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三色百合花

  是夜李淳回到念雲的寢殿去睡,也沒提那冒蘭珠的事,念雲也就沒問。


  到了次日,蕙娘和丁香兩個又來問安,見冒蘭珠還沒來,那蕙娘又道:“看來這位新妹妹架子還不小,住得這麽近,倒比咱們兩個還遲些。”


  倒渾然忘了她們兩個問安一向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了。


  在她們麵前,總得維護著些,怎麽說也是李淳新納的侍妾,她這做正室夫人的又豈能跟著那兩個一起擠兌,要不然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麽。


  念雲便道:“我前時一向身子不好,規矩也不曾立起來,蘭珠妹妹想是不大熟悉咱們的規矩罷,待過幾日看見妹妹們如何做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言外之意,是你們兩個先把規矩做足了再說,不然就少在旁邊說風涼話。


  蕙娘隻得閉嘴。


  這時冒蘭珠方才姍姍來遲,見了蕙娘和丁香兩個,也不行禮,隻向念雲鞠了個躬,也不等賜座,大喇喇地就往右邊下首的位置上一坐。


  右為尊,左次之,這屋裏除了念雲這個郡夫人坐上首之外,右邊第一位自然該是蕙娘的,丁香坐左邊,冒蘭珠的位置本該是在丁香下邊的。


  她這一屁股就坐在了蕙娘的座位上,蕙娘總不能就坐在她下邊去了,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


  玉竹忙陪著笑去扶她:“蘭珠姑娘,您的位子在那邊。”


  冒蘭珠四下看了看,見下邊一溜兒擺著四張紫檀木雕花太師椅,上頭也是一般地搭著半新不舊的墨綠色搭子,並沒有什麽區別,於是就跟著玉竹坐到了左邊第二張椅子上。


  念雲見她似乎根本就不懂什麽禮數,隻好指著那兩位道:“蘭珠,這是你兩位姐姐,你見了她們也是要行禮的。”


  冒蘭珠“哦”了一聲,大概也知道都是李淳的女人,卻是一臉大惑不解:“為什麽是姐姐?看年紀也未必就比我大!”


  這冒蘭珠骨架子生得大,大約也沒有太仔細保養過,皮膚略粗糙一些,蕙娘和丁香兩個細皮嫩肉又體型嬌小的的確看起來年紀要小一些。


  一旁的丫鬟都在掩口笑,玉竹隻好耐心向她解釋道:“蘭珠姑娘,咱們長安的規矩便是如此,正室夫人為最長,餘者便按位分和資曆排序齒,不是按年紀算的。”


  冒蘭珠指著蕙娘:“那她們兩個都比我地位高了?”


  玉竹道:“這位徐娘子是側室,地位自然要高,僅次於郡夫人。紀娘子雖然和你位分一樣,但她比你先來,又有生育,所以你也要叫她姐姐。”


  冒蘭珠似乎這時候才弄明白自己是這裏頭地位最低的,不情不願地叫了兩聲“姐姐”,嘴裏卻嘀咕道:“在塞外的時候,汗王的女人裏頭,除了大閼氏以外,其他都叫閼氏,都是一樣的,哪還要分這個尊卑!”


  蕙娘得她低頭叫了一聲姐姐,算是得了些臉,拿帕子掩口笑笑,道:“那妹妹可就別弄錯了,咱們這是東宮,哪裏是那些野蠻人能比的,妹妹恐怕也不得不入鄉隨俗啊!”


  說胡人是野蠻人,連帶著把冒蘭珠都給罵了,冒蘭珠卻是個神經大條的,似乎根本就沒聽出來有什麽不妥。


  相反,她如今豐衣足食,連用具都十分精美,還得了那樣一個人中龍鳳的男人,簡直比她當年在外頭乞討流浪的時候好了千倍萬倍,所以她最怕人家叫她滾回塞外去,便是有些委屈也不去計較了。


  念雲本來就和她們沒多少話可說,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同她們鬥嘴皮子上,便按慣例說了幾句希望姐妹之間和睦相處、互敬互愛的話,借口說乏了,丁香也就識趣地告退。


  冒蘭珠本來就不大懂貴人們的規矩,就連拜見行禮都是臨時學來的,見這正殿裏頭的丫鬟們個個都訓練有素,每個人舉手投足都中規中矩,自己也覺得不舒服,趕緊告辭回到她的偏殿裏去了。


  卻剩得一個蕙娘,也不說走,卻是磨磨蹭蹭不知要做什麽。


  念雲問:“妹妹有話要說麽?”


  蕙娘四下裏看了看,仍舊不說話。念雲便命那幾個小丫鬟都下去,隻剩了茴香綠蘿在旁,道:“這兩個是我陪嫁來的,妹妹有話但說不妨。”


  蕙娘糾結了片刻,方道:“夫人可覺得那配殿裏整日叮叮咚咚的甚是吵鬧麽?”


  念雲聽明白她的意思,原來是來獻計的。既然如此,且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麽,於是順著她的意思問下去:“不知妹妹有何良策?”


  蕙娘湊近她的耳朵,低聲道:“那舞姬最喜歡在屋裏點濃烈的安息香,我聽說有一種波斯國的三色百合花,遇到安息香便會釋放一種毒素,無色無味,卻能攝人心智,使人安靜下來並昏昏欲睡,最後抑鬱成疾……”


  好歹毒的辦法!念雲不動聲色:“如此,那波斯國的三色百合花也不是尋常有的吧,我從哪弄那花兒去?”


  蕙娘神神秘秘道:“夫人忘了麽,夫人的嫁妝裏頭便有兩盆呢,尚在那內府庫房邊上放著,前幾日那舞姬還誇了一句好美的花兒呢!”


  郭鏦送她的那一大堆花盆裏頭的確頗有些奇花異草,但具體都有些什麽,她也沒看得太仔細。


  連這都知道了,原來是有備而來。


  念雲道:“可她那屋裏還有幾個丫鬟,若都中了毒可如何是好?”


  蕙娘道:“那花兒白日裏倒也無妨的,隻是夜裏遇到安息香方能釋放出毒素來,丫鬟們不是睡在外頭廂房裏麽,夫人不必擔心。”


  念雲蹙眉道:“那郡王若是去她屋裏過夜,可如何是好?”


  蕙娘笑道:“這又是一樁妙處,夫人不知,那毒須得連續數日聞著方有效,隔了三五日便無妨的,郡王一個月才能去幾次!”


  念雲點點頭,從腕上取下一對芙蓉玉鐲子給了蕙娘:“我知道了,妹妹回去歇著罷。”


  給她一點小恩小惠,不過是穩一穩她,別拒絕得那麽直截了當,叫人立馬又想出其他主意來罷了。


  真說起來,她又何須費這種歹毒心思去對付一個小小舞姬!況且,人是住在她的宜秋宮裏,若真出了事,就算找不到任何證據,她也是逃不了幹係的。


  到時候她若是倒黴了,便是咬住說蕙娘教唆的也不好使,彼時得利的自然就是蕙娘她們,她豈能愚蠢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以她對李淳的了解,他還真未必喜歡冒蘭珠這樣的女子,況且這兩日來看他也確實並沒有多寵愛她,連三五日的新鮮感都沒見。


  那麽這女子是怎麽回事,又怎麽到他身邊來的呢?

  念雲叫了綠蘿過來,悄悄吩咐道:“你去查訪一下那個冒蘭珠的底細,不管查到什麽,仔細來報與我。”


  隻過了兩日,綠蘿便找機會來回複她。


  原來這冒蘭珠的生母姓王,出嫁不過三五年便死了男人,年輕守寡,耐不住寂寞,便同一個常常上門來販貨的胡商勾搭起來,不想卻暗結珠胎。


  待到十個月後,孩子生下來,有明顯的胡人特征,這王氏又不敢同父母叔伯透露,隻得整日閉門不出,偷偷撫養這孩子。


  那胡人販子又終日在外做生意,不得經常來看她,這王氏終日不安,久而久之,抑鬱成疾,很快就撒手人寰。


  留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便是冒蘭珠,當然,那時候她叫冒雲珠。後來她那胡商爹便帶了去,大約是回了塞外。


  中間約有十年的時間基本上無從查考,直到三年前這少女獨自一人又出現在長安城,混跡於一群乞丐中,住在城西的破茅棚裏頭。


  後來這孩子被一個戲班子看中,便留在了戲班子裏頭練雜耍。後來又去那王家尋親,卻被王家的人一頓夾棍打出來。


  再後來,東宮的歌舞坊有個舞姬傷了腳,便要從外頭再買一個回來,便買了她進來,班主給改了名字。


  東宮裏選舞姬也不是那麽隨意的,個個都是從會走路的時候就開始苦練,她一個半路出家的胡姬,便是有些天賦,也不能那麽容易就進得來。


  念雲聽得她生母姓王,便忍不住蹙眉:“姓哪個王,王先生的王麽?”


  綠蘿頷首道:“是王良娣的王。”


  原來如此,難怪她算準了時間在內府的空地上跳舞也沒人攔著,順順利利的,這樣許多事情也就都能說得清了。


  綠蘿又道:“據說她母親是良娣娘家的一個堂姐,自幼有些交情的。”


  大約是她去王家尋親不成,可是她母親的這個堂妹卻知道這麽回事,因此特地關照了一番。


  她這小小的一個侍妾,出身賤籍,也沒見多得寵,應該說就算是對蕙娘都不具有極大的威脅性。那麽蕙娘這般慫恿她出手,想必其目的本身就不在於她吧?

  既然是王良娣的人,那麽她隻要在宜秋宮出了什麽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她都脫不了幹係,難免婆媳之間結下梁子。


  念雲即時吩咐重樓:“安排兩三個妥當的嬤嬤到配殿去伺候,仔細檢查一遍屋裏的東西,若有新東西送來,不管是她自己從內府要去的還是旁人送的,一律仔細檢查過了,再登記好,不可有疏漏。”


  既然人現在住在她這裏,就決不可出任何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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