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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送白馬的王子

  這日念雲處理完事務,方在宜秋宮坐下,卻聽得外頭來報說:郭三郎來了。


  念雲跳起來。


  自她嫁入東宮以來,郭鏦鮮少來東宮,便是偶爾來了,也多是在崇文殿見過李淳就走了,她已經有兩三個月不曾見到郭鏦了。


  念雲忙問郭鏦在哪兒,綠蘿道:“三郎正從崇文館出來,往咱們這邊走呢,聽說是給十一娘送了一匹白馬來……”


  念雲又驚又喜,“快,我要出去迎三哥哥!”


  也顧不得儀容,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剛跑到下台階,就見郭鏦大步走過來。


  “三哥哥!”


  郭鏦嗬嗬笑著,一雙手扶住念雲的肩:“讓我看看,東宮的小廚房不錯,沒見瘦。”


  一時許多話都哽在喉間,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來:“這些日子,你也總不來看我……”


  郭鏦笑著安撫道:“從前你和淳感情不睦,娘家外男卻總來叨擾,卻是何道理?沒得叫人說閑話。往後,我多來瞧你便是。”


  念雲眼尖,忽然瞧見郭鏦身後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麽,一見她目光射來,又忙往郭鏦身後躲。


  念雲自恃東宮不該有這般鬼頭鬼腦又毫無規矩的小太監,遂問道:“你帶著個小太監做什麽?”


  郭鏦往身後看了看,笑道:“我才一進門,這小太監便從門角裏斜衝出來,撞我一身,我斥他兩句,他還要跑,又不肯就範,被我三下兩下便拿住了,索性交到你這來。”


  念雲蹙眉,這小太監的身形好像有些眼熟。


  她走過去,把那“小太監”自郭鏦身後硬給拖出來:“你這是做什麽,暢兒?”


  德陽郡主李暢在郭鏦身後支支吾吾:“我……我隻是……隻是想出去逛逛市集……”


  李暢因為上次送酒的事,這些日子一直都躲著念雲,因此也不好意思來找她,隻好自己扮作小太監溜出去玩。


  念雲無奈:“早知得罪不起我,你當初就不該害我!”


  李暢見今日撞到槍口,原來那身手了得的少年正是這大嫂子的哥哥,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嫂子摸著良心說話,暢兒可曾害了嫂子麽!”


  “好好好,你沒害我,自是你們兄妹沆瀣一氣!”念雲笑著拉住她的手:“你若是想出去玩,總該知會我一聲。外頭人員冗雜,磕了碰了可怎麽是好!罷了,明兒我帶你出去罷!”


  郭鏦微笑著看這姑嫂二人,如此和和睦睦,可見妹妹在東宮的日子,也不算太艱難。


  念雲拉一拉郭鏦的衣袖,向李暢介紹:“這便是我從前同你說過的三哥哥,哥哥,這是德陽郡主。”


  郭鏦躬身深深行一禮:“適才不知是郡主,多有冒犯,還望郡主見諒。”


  彼時郭鏦已有十九歲,身量已長足,比李淳更顯得挺拔,又眉眼含笑的立在那裏,整個人越發英姿勃發。


  天氣甚好,郭鏦站在曈曈的日光中,臉上的笑容也沾滿了明媚的陽光。


  李暢眼裏一向是隻有自己的哥哥,隻要比她哥哥差那麽一分半分的,再入不了她的法眼。第一次見到郭鏦,她的心卻是禁不住漏跳了幾拍,傻傻地怔在了那裏。


  念雲想起先前綠蘿說他送了一匹白馬來,有意尋話題,笑道:“哥哥替我送來的馬在何處?”


  茴香在一旁笑道:“夫人是歡喜得糊塗了,總不能把馬就拴在咱們院裏吧,三郎必是叫人送到馬廄裏去了。”


  郭鏦笑道:“可不是,你還記得那匹難馴服的白馬麽,父親近年來也無甚精力去管,我就和他說,淳也是個喜歡騎射的,索性送了與你。這馬已在馬廄裏關了一年有餘,正好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


  念雲搖著郭鏦的胳膊:“就知道三哥哥疼我。”


  念雲初掌東宮不久,郭鏦也知不可落人口實,因此不便久留,把外頭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和點心放下,略坐一坐便告辭了回去。


  李暢卻是比念雲還著急,心心念念要去瞧那匹好駿馬,衣裳都沒換,就拉著念雲直接跑去了馬廄。


  東宮的馬廄很是寬大,念雲一眼就認出那匹連鬃毛都沒修剪過的白馬,雖然骨骼依然高大健壯,因為被關了一年,皮毛顯得不那麽光潤了,被關在了一間單獨的欄裏。


  同家養的本地馬不同,這匹馬的腳踝處也有一圈稍長的毛,走起來似流蘇一般,煞是好看。


  李暢驚歎:“這匹馬真漂亮!”


  念雲走到白馬跟前,那馬隻是冷傲著性子不理睬她。李暢就要開門進去,被她拉住。


  她看著它的眼睛,隻覺得那黑亮的眼睛裏有一種與人類並無區別的眼神,對周圍的一切充滿怨怒,充滿不甘,卻又不肯屈身就死。


  念雲在馬廄邊站了約有大半個時辰,毫不畏懼地同動物最原始最純粹的眼神對視。對視了很久很久,念雲歎道:“你生在漠北的草原,我是沒有辦法送你回去了。你一直都活著,我知道你不想像個奴隸一樣卑微地死去。你若能聽懂,肯好好合作,我必不辱沒了你。”


  白馬依舊看著她,也不知道聽懂了一句半句沒有。念雲吩咐馬倌給它足夠的幹淨飲水,帶著李暢轉身離去。


  第二日念雲又來馬廄裏,與馬對視了大半個時辰,說幾句話,回去。


  到第三日,馬倌知道她要來,把馬廄收拾得格外幹淨。念雲賞了馬倌,仍舊到白馬麵前站著。對視了一炷香的時間,念雲吩咐道:“取一升炒熟的燕麥來。”


  馬倌取了燕麥來,念雲抓了一把,將手伸到圍欄裏去,攤開手心。


  炒熟的燕麥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白馬抽了抽鼻子,它在東宮已經三天沒進食了,隻喝了些水,如今聞到這燕麥香,簡直是天大的誘惑。可是,就這樣屈服於人類?還是一個看起來毫無魄力的女人,總有些不甘。


  念雲伸著手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它也沒有走過來。念雲於是縮回手,吩咐馬倌把燕麥拿走。念雲微笑著,成功捕捉到白馬眼裏流露出的不舍。


  念雲裝作沒看到,歎息一聲,走了出去。


  過了一個多時辰,她卻又來了,手裏不僅拿著炒燕麥,還拿了一根鮮嫩的黃瓜,走到馬廄裏,折了一小段黃瓜嘎嘣脆地嚼起來。白馬拿眼角的餘光瞟著她,沒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念雲微笑著把剩下的大半根黃瓜伸進欄杆,眼神是相當的無害。


  白馬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敵不過誘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過來。


  要知道,馬倌兒往馬槽裏倒的可都是幹草,最多加兩馬勺的豆餅拌在一起而已。一根鮮嫩清甜的黃瓜對於馬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美味!

  黃瓜離它嘴唇還有兩寸距離的時候,它又猶豫地停住了。


  念雲明明稍微動一動手腕就能把黃瓜湊到它嘴裏去,她卻偏偏不動,等著它自己來吃。眼神裏帶一點調皮的意味,好像在說:你走都已經走過來了,好吃的就在嘴邊,還差這一伸脖子的距離了?

  經過了漫長的心理掙紮,白馬最終沒抵製住食物的誘惑,張口嘎嘣一下咬去一大半,又一口下去直接吞完,差點沒咬到念雲的手。念雲也不以為意,把帶來的一口袋炒燕麥也捧了進去。


  白馬的饑餓被徹底勾引出來,大口大口吃起來,吃得直噴響鼻。


  因它好幾天沒吃東西,念雲不敢一次給它吃太多,因此吃完了這一升燕麥,就沒再拿食物給它。她試探著伸手去摸它的鬃毛,它雖顯得不耐煩,可是吃人嘴軟,好歹沒太躲著。念雲摸了幾下,高興地叫馬倌兒來給它換了新鮮的飲水,離開馬廄。


  第四天念雲又來,喂了兩升燕麥。這一次她穿的是騎裝,英姿颯爽的樣子,此後每天都是換了騎裝來馬廄的。


  如此半月,她已經可以打開馬廄的門進去喂了。白馬因和她已經算是混熟了,不再躲避她的靠近和撫摸,很自然地享受她帶來的美味。


  念雲又開始慢慢的逗引它走出馬廄。因沒戴籠頭,不好控製,她事先已經安排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拿著套馬杆躲在旁邊。所幸也沒出現什麽意外,白馬一開始雖然有戒心,但她隻是帶著它在馬廄附近走一圈,又帶它回來。


  又這樣過了近十日,李暢雖沒有念雲的耐心,卻也時常來看那匹馬,知道念雲同它漸漸熟稔。


  這一日念雲特意換了一身行動方便的胡服,仍舊喂完燕麥,和李暢兩個帶它到馬廄附近的一處空地上。白馬的戒心已經徹底被她拖得疲了,安閑地跟著她散步。


  念雲輕輕撫摸著白馬的鬃毛,走著走著,李暢瞅準機會,卻忽然抓住馬鬃,飛快的一躍跳上了馬背。


  白馬一驚,感到有些惱怒,撒開四蹄飛快地跑起來,一直跑出了馬廄,企圖把背上的人摔下來。


  李暢的騎術尚可,從前也纏著李淳教過她好一段時間的,並非等閑之輩。她壓低身子,貼在馬背上,雙腿夾緊馬肚子,胳膊緊緊地抱著馬脖子,任它一路狂奔也不能奈何她。


  念雲看著心驚,本來她也是打算找個機會硬騎上馬背的,不料李暢卻搶了先。


  隻是這些日子來李暢隻是跟著她,不曾親自用心接觸這馬,因此未免擔心,此時也隻指揮那些事先安排好的太監和馬倌兒拿著套馬杆找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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