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貪杯惹的禍
又過了幾日,一切已恢複了正常,念雲照例打理著內府的瑣事,並無疏漏。
李淳下朝回來已經很晚,回來也沒去崇文殿,直接往宜秋宮去。
路上卻碰見李暢,身後跟著個小太監,捧著好大的一個酒壇子,見了他便甜甜一笑,“哥哥!”
李淳笑道:“你這是去尋哪個好哥倆啊,帶這麽大一壇子酒!”
李暢先掩嘴吃吃笑起來:“可不正是尋大嫂子麽!那日宮宴,我見嫂子喜歡這合歡花浸的酒,特地向祖父討了一壇子來,哥哥可是去宜秋宮麽,正好替我帶去!”
李淳點點頭:“如此,你有心了,我代念雲謝過。”
簷下懸了六對大紅燈籠,點燈的小太監揣度著他的心思,見他這時分朝著這邊走,便已經趕著先點燃了。
這些日子來,這溫柔的燈光照著,他漸漸習慣,這便是他的家,有美麗的夫人,還有雀躍著跑出來迎接他的稚子。
念雲已體貼地命小廚房準備了幾樣李淳愛吃的點心,眼見他進門,便已經端出來擺在了條案上。
念雲見了他身後那大酒壇子,不禁失笑:“你這是做什麽?”
那小太監將酒壇子擺在條案上,李淳笑道:“暢兒叫我帶來與你,卻不知你也是個此中君子。”
念雲笑道:“我哪裏算得?從隻是前在家裏,三哥哥喜歡拿些不同的酒來給我嚐,那日入宮,方識得是好酒,讚了幾句,難為暢兒記得。”
李淳道:“可不是好酒麽,這是蜀中進貢來的,宮裏隻怕也不多了。我多時不曾飲酒,不如今兒也賞我兩杯。”
念雲便命茴香取了青銅爵來,二人斟滿。
一時間丫鬟將菜肴捧上來,見他夫婦二人這般對飲,都知趣地借故退了出去。
李淳笑著看著她,也不說話。念雲等了半天不見他開口,正要問,李淳卻將一根手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姿勢:“想一想,想想今天是什麽日子。”
念雲有些茫然,今天能是什麽日子?端午節已經過了,中秋還沒到,宮裏似乎也沒聽見有什麽大事發生,朝堂上也平靜無波,她真想不起來今兒是什麽日子。
李淳笑一笑,徐徐道:“四個月前的今日,你我也在這裏,相對而坐。但是後來,我走了。”
四個月前,她嫁給了李淳,穿著繁複的釵鈿禮衣坐在這裏,等著他來替她揭開蓋頭,彼時心裏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還有一點點惶恐。
不過,倒沒見有誰要慶祝新婚四個月的。
念雲也報之一笑,向他舉杯,仰頭喝幹。
這一瞬間,她的側臉如此美麗,李淳看得癡了,輕聲問:“你可怨我麽?”
念雲低頭想了一想,道:“怨又能如何,恨又能如何呢?”
李淳道:“可不是,你若愛我便好了。”
酒過三巡,念雲隻覺得這酒似乎與宮宴那日喝的有些區別,明明喝的沒有那日多,卻不知怎的,身子隻覺得越來越熱,似坐在一團火上一般,隻恨不得要把衣裳都解掉才好。
隔著小小的圓桌,念雲漸漸覺得看不清李淳的樣子了,目光幾乎無法聚焦。
她覺得頭越來越重,被繁複的釵環壓得抬不起來。身邊適時的出現了一個肩膀,她便這樣靠了上去。
李淳亦發覺了這酒不對勁,他是經過人事的,很清楚這酒帶來的衝動是什麽,卻無法控製自己。
他凝視著念雲,她已有些恍惚,臉兒紅紅,睫毛隨著呼吸聲輕輕顫動,美得驚心動魄。
她在這個時候比白日裏更美,是一個真正屬於十幾歲女孩子的樣子,沒有白天的尖銳鋒芒和努力做出來的老成世故。
他沒有告訴過她,有時候,他在深夜裏醒來,悄悄地走到外間,看到她的睡顏,便覺得安心。
他一麵雙手扶穩了念雲,一麵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但是酒氣上湧,他狠狠地晃了一下——方才喝得太急,他有些不勝酒力。
他踉踉蹌蹌地將念雲扶到臥榻上躺下,替她脫去外衣和鞋襪。
她的模樣十足魅惑,他終於忍不住,吹滅蠟燭,放下了帳子,一個吻深深落在她滾燙的麵頰上。
月光映照著帳子上的竹葉影影綽綽,夜涼如水,他觸到她滾燙的肌膚時,緊緊地將她擁在了懷裏。而她迎合著他,像一隻貓似的往他懷裏蜷。
芙蓉帳暖度春宵。
念雲慢慢清醒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四肢百骸傳來的感覺都不像真實的,下身熱辣辣的灼痛,更兼著錦被之下到處都是濕濕黏黏的感覺,十分不好。
還有一具溫熱的軀體緊緊地禁錮著她,一絲不掛,她剛一觸到那緊實的肉體便驚得趕緊收了手不敢亂動。
枕邊那人睡得並不沉,此時已經覺察到,很快醒來,喉結動了動:“念雲……”
她忽然有流淚的衝動,“那酒……”
他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低聲道:“暢兒年紀小,大約做不出這等事,想是我母親。”
能接觸到李暢向皇上討來的禦酒,並在酒裏下催情藥,逼她速速與李淳合巹,自然也隻有王良娣。
念雲有些忿忿不平:“你不是說好等我……”
李淳輕撫著她滑膩的肩膀,一時又禁不住意動神搖:“咦,不要冤枉我,我不是等了這好幾個月?你早就知道我對夫人垂涎已久,還主動靠到我身上來,我又不是柳下惠……”
昨夜的記憶才慢慢回來,那般纏綿繾綣,念雲不及細想,已經紅透了臉,忙拿錦被來遮住麵孔。
錦被下卻滿滿的都是一夜風流後的靡靡氣味,念雲一時窘得手足無措,好在天色尚暗,看不分明。
她身子一動,挨著他的每一寸肌膚便再度燃燒起來。李淳忙按住她:“別亂動。”
他在心裏暗歎,有這般美人在側,用不用催情藥,又有什麽區別呢!
念雲大約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異樣,果然不敢再動。
李淳輕笑,猿臂輕舒,攬過她的身子,“念雲,我一直希望你能替我生個孩子……”
念雲背對著他,掩麵薄嗔:“真是卑鄙……”
李淳讚同地點點頭:“是挺卑鄙的。” 卻是笑嘻嘻地貼著她光滑的背脊,輕嗅她的發香,像是在和她說,又像在自言自語,“卑鄙總好過於殘忍。若不是行事卑鄙了些,我就失去你了……”
是了,身份地位使然,卑鄙,才能活得下去;殘忍,才能打敗對手。曆朝曆代,成也好敗也好,處在這個位置的人確實沒有什麽小白兔。
她心裏,對於他倒沒有太多的怨怒。
既然已經與李誼劃清界限,又何嚐不是決定了與李淳共度一生,這壇酒,或許隻是一個契機罷了。
李淳輕吻她的頭發,歎一口氣:“隻可惜春宵苦短,我該去上朝了。”
說著自起身跳下臥榻,去撿那散落一地的衣裳,一身精壯的肌肉,不著寸縷,肩上背上卻有好幾道指甲抓的紅痕。
念雲不覺又羞紅了臉,忙扯了錦被掩住臉。
李淳回頭見她囧相,心情甚好,不覺失笑。
念雲掙紮著也要起,卻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不覺“哎呦”了一聲。
李淳回頭看看她,胸口脖頸全是淤青的吻痕,昨夜“戰況”果然是激烈。他愉快地笑了:“你且不忙起身,我叫茴香和玉竹取水來替你沐浴更衣,多睡一睡也罷,內府那邊且讓綠蘿頂著,隻說夫人……病了罷。”
說到“病了”兩個字,他故意停了一停,又叫念雲滿麵緋紅。
沒奈何,誰叫她如今人在屋簷下呢。
他招呼一聲,重樓進來服侍他把衣裳穿戴妥當,他也不避人,回身在她額上輕啄一記,低聲在她耳邊道:“等我回來。”
待玉竹指揮著兩個婆子抬了熱水進來,茴香已備下了香胰子和幹淨衣物,服侍念雲沐浴。
在浴桶中泡了大半個時辰,方覺得元神歸了位,神清氣爽地換上幹淨衣物,見丫鬟們已經不動聲色地把被褥都換過了。
收拾妥當了,喚了茴香來:“茴香,替我沏一盞茶來。”
茴香即時走進來,捧著一個茶盞,念雲倒是有些意外,“這麽快?”
喝一口,味道不對,不是她平素喝的陽羨茶,卻是一盞百合參湯。
抬頭看看茴香,這小妮子倒是滿麵喜色。
念雲登時明白過來,白了她一眼。茴香正要說話,卻見寧兒自廂房裏跑出來,正要撲到嫡母膝蓋上撒嬌,中途卻像是想起了什麽,規規矩矩地跪下磕了個頭,奶聲奶氣地:“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祝郡夫人和郡王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念雲尷尬不已,嗤道:“也不知道誰教出來的……”
茴香笑得臉上一朵花兒似的,上前一步抱了這小包子起來,一麵忙著吩咐:“郡夫人說了,今日宜秋宮聽差的所有人各賞五十個錢!”
念雲無語道:“我可沒說……”
茴香笑嘻嘻地道:“那就從奴婢的月錢裏頭扣,當是奴婢給諸位姐妹們買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