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顧府失火
華子騫進屋時發現南宮恨正在拾好衣物，心裏已是澄明， 低聲問，“你準備走了？”
“明日便是她的成婚之期，我留在這裏還有何意思？空增傷感而已！”南宮恨望著空中漫天的煙花，自嘲道。他明白，或許此生他與她將不再有交際。她若過得好，他不會再打擾她，在暗處默默守護就好。
皇甫雲熙大婚，皇上特意恩準，讓人在睿王府內大放煙花慶祝。絢爛的煙花從早放到晚，成了京城中爭相欣賞的美景。
依照習俗，女子出嫁前夕，要到爹娘房中跪別，感謝養育之恩。爹娘雙亡，顧宛辰循例給他們上香，告知出嫁之事後，便到東廂房三位姨娘的居處跪別。
三位顧夫人強撐病體，早已在東廂房的客廳等她多時，顧宛辰進來時，她們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家常。
“一轉眼，咱們的辰兒也出落成大姑娘了，都要出嫁了，我還能想起她小時候嬌小可人的模樣呢。”二夫人蘇青若柔媚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雖然年至四十，仍保存幾分美豔的味道。
“慧心姐姐和老爺若還在，看到辰兒出嫁，不知會多開心呢！” 四夫人孟文君黯然神傷，不禁抹起眼淚來。
“若老爺還在，咱們顧府也不會淪落至此，倒是苦了她們幾姐妹。”提起先夫，蘇青若也是淚眼婆娑。
她們夫人口中的慧心，便是顧宛辰的娘親，慕容慧心。一番話，惹得顧宛辰心中傷感倍增，頓足不前。
瞧見顧宛辰在門口不聲不響的抹淚，三夫人阮心玉幹咳一聲打破沉悶，善解人意的將她招至身邊，拿出一個小匣子，放到她手上說，“辰兒，這塊玉佩是你娘以前托我保管的，說是等你有了依靠出嫁時才能交給你。姨娘的身子一直不見好，多怕等不到你出嫁的那天，好在沒有辜負你娘所托。”
“辰兒叩謝三位姨娘這些年視如己出的照拂。養育之恩，辰兒一生一世都會銘記於心。”接過玉佩貼身掛在頸上，顧宛辰恭恭敬敬的叩頭跪拜。
之後，幾人又說了好些體己話，散去時已快二更天。回去的路上，她又順道去妹妹們房中坐了坐，待回房睡覺時，已萬籟俱寂。
深冬的夜，最是寂靜，靜的有些可怕。
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伴著滋滋的燃燒聲，悄然騰起，順著風勢蔓延，很快將幾處安睡的院子連成一片火海。房頂很快被燒穿，瓦片掉落，頃刻間慘叫聲、哭喊聲不絕於耳。有些被驚醒的人兒，摸爬滾打狼狽的逃出火場後，仍驚魂未定的看著火龍吞噬一間又一間房屋。
“大小姐，快醒醒，外麵走水了！”一個女子焦急的拍打著顧宛辰的房門。
睡意朦朧，顧宛辰肉眼惺忪的開門，見敲門的是廚娘崔姨，不解的問，“崔姨，怎麽回事？”
“與咱們相鄰的言府走水了，火勢一路蔓延過來，東廂房離得更近，早已燒的不成樣子了，這火馬上就燒到你這裏了。”崔廚娘心驚膽戰地說。
這才注意到屋外的人聲鼎沸，顧宛辰心裏大呼不妙，急急追問，“東廂房？幾位夫人有沒有事？宛羽她們呢？”
“你與二小姐住的西廂房離言府最遠，所以勉強幸免。三小姐、四小姐以及夫人統統被困在東廂房內，火苗一丈多高，潑水根本沒用，現在已經沒人敢靠前，隻怕凶多吉少了。大小姐，你快點，再晚一點這裏也保不住了。”
猶如五雷轟頂，顧宛辰驚得幾乎站不住，無力地問，“宛羽她現在哪裏？”
“二小姐直奔西廂房去了，恐怕也…”崔廚娘深表惋惜，不忍說下去。
顧宛辰連忙將水潑在被子上，裹在身上向東廂房跑去，邊跑邊喊，“崔姨，你快到街上挨家挨戶叫人，告訴他們，隻要能救出夫人和小姐她們，顧府裏的東西隨他們拿。”
“大小姐，你別去，危險！”崔廚娘露出驚愕的表情，極力勸阻。
“若我沒出來，麻煩崔姨替我轉告王爺，今生無緣，請王爺不必…介懷。”顧宛辰頓足，說出的話擲地有聲，說完，飛奔衝向熊熊大火。
一場大火，很快便將所有的一切化為灰燼。隨著這場大火消失的，還有顧府四位小姐和三位臥病在床的夫人。
除此之外，顧府的奴仆下人大多是些婦孺老弱病殘，幾乎沒幾人逃出火海。
待消息送到睿王府，皇甫雲熙馬不停蹄的趕到時，偌大的顧府已燒得隻剩斷壁殘垣，再看不出過去別致輝煌的一絲影跡。
“你說什麽？”皇甫雲熙怒吼，毫無血色的臉布滿氣憤和絕望，他隻覺身體雖毫發無損卻無一處不痛徹心扉。
全程參與救火的守衛不敢看他，惴惴不安的小聲重複，“準王妃她已喪生火海。”
“她不可能死的，找，你們給我接著找！”皇甫雲熙咆哮，隻是任何發泄都無法減輕心裏的痛和壓抑。
從三更時分找到天亮，除了十九具燒焦的屍體，再沒人任何發現。
皇甫雲熙不顧眾人勸阻，一具具仔細辨認那被燒的麵目全非的屍體，一遍又一遍，直到耐心全失，頹廢的跪倒在一旁，萬念俱灰。
“王爺！”崔廚娘大著膽子走到他身邊，低聲喚道。
“滾開！”皇甫雲熙頭也不抬，惡狠狠地說，此刻他的心痛到極致，任何人任何事他都無心理會。
崔廚娘猶豫片刻，唯唯諾諾的說，“大小姐衝進東廂房之前，讓我轉告你，她說她若是出不來，請王爺不必介懷。”
“她還說了什麽？”皇甫雲熙猛然抬頭瞪著她問，眼神冰冷的讓人心裏發怵。
“沒，就這些，沒了。”崔廚娘嚇得魂都快沒了，結結巴巴的回答。
反複咀嚼廚娘的話，皇甫雲熙更加難過，臉色越見蒼白，“不必介懷，你居然讓我不必介懷！你必定是心中無我，才將話說得如此輕巧。辰兒，你這般對我，何其殘忍？”
待太陽再次升起時，一場喜事已徹底淪為喪事。有時，世事變化之快，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