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變奏前夕
關於皇甫雲熙遇刺之事,皇甫麟活捉了一名慣於行竊的賊子交差。真凶是誰,皇甫雲熙心裏有數,因而對遇刺一事並未深究,含糊帶過。皇上本意就是敲山震虎,目的達到,自然也是和氣了事。遇刺之事,就這樣告一段落。那名被選為替罪羊的賊子,原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在京中偷盜已久,手裏難免沾染幾條人命,被街頭問斬,倒也算報應不爽。
賜婚的日子定在臘月初六,自聖旨下來後,顧府的賞賜便絡繹不絕。皇上擔心顧府寒摻拿不出上台麵的嫁妝折損睿王府的威望,令蕭貴妃按照公主出嫁時的嫁妝為其準備。關皇後雖有孕在身,卻也不會白白放過拉攏人心的機會,不僅賞賜了許多奇珍異寶,更指派兩名資深的嬤嬤到顧府教引顧宛辰宮中禮儀。因此,雖說是皇甫雲熙和顧宛辰大婚,宮裏卻忙的雞飛狗跳。
瞧著越來越豐盛的嫁妝以及皇甫雲熙日日派人送來的梅花,顧宛羽、顧宛洛、顧宛言對這樁婚事從起初的憂心忡忡漸漸變得滿心歡喜。
這日一早,宮中的繡房送來了錦繡嫁衣,紅彤彤的嫁衣,就如跳躍的火苗,滿載著溫暖而幸福。顧宛辰由得她們妝扮,套上一層又一層厚重而繁瑣的嫁衣。大約一柱香的功夫,才算收拾停落。隻見,她頭頂鳳冠,身披霞帔,腰係絹帶,足抵繡履,儼然一副嬌羞可人的新嫁娘模樣。
“大姐,你穿嫁衣的樣子真美!”顧宛羽、顧宛洛、顧宛言望著身著嫁衣,華貴不凡的大姐,讚不絕口。
“是嗎?你們不覺得這件嫁衣過於隆重嗎?”顧宛辰對鏡理妝,對滿身飾品,奢華的有些過分的嫁衣頗有微詞。不過,婚期臨近,她的心情竟越來越輕鬆了,隻是她無心深究自己是因為認命還是想通的緣故。
幾日前,華子騫混進宮中送嫁妝的隊伍,告訴她南宮恨的毒已經解了,讓她不必憂心。她原想親自去探望,苦於周旋繁瑣的婚前事宜無法脫身,又不想節外生枝,便修書信一封讓他帶回,要南宮恨不再插手她的婚事,靜心修養。
“你們快看,大姐笑了!”顧宛洛最先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開心的打趣。
顧宛羽隨手抽出一支嬌豔似火的紅梅放在手中把玩,調侃道,“王爺姐夫不知從何處探得大姐喜歡梅花,日日送來一束盛開的梅花。借花傳情,成了京城的一段佳話,聽說那些附庸風雅的公子們競相效仿,這京中梅花都快被折盡了呢。你們說,是不是這梅花幫著他俘獲了咱們大姐的這顆冷傲的芳心?”
“你們居然敢取笑大姐,看我如何收拾你們!”顧宛辰羞於回答,追著她們假裝要打。於是,有的追,有的跑,不一會兒,屋中眾姐妹鬧成一團,好生開懷。
幾家歡樂幾家愁,顧府一團和氣,宮中某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卻陰雲密布。
侍奉皇上用過午膳,關皇後正要回椒房殿時,恰好路過添香閣,看到關紅袖正坐在一株梅樹下自酌自飲,便走了進去,奪下酒杯,不悅的說,“今兒一早便聽說內務府的人說,妹妹身體抱恙,既然抱恙怎還飲酒?”
“參見皇後娘娘!”關紅袖行過跪拜之禮後,借著幾分酒意,由著性子說道,“妹妹確實病了,不過所患的是心病,藥石難醫,怕短期內好不了的。”
“皇上昨夜已臨幸妹妹,並將這座華貴的院落賞給你居住,題名添香閣。妹妹飛上枝頭變鳳凰,如此歡喜之時,何來心病之說?”關皇後眼底寒意乍起。
“姐姐為何不問問自己,這份榮寵是否是妹妹真心想要的?”關紅袖毫不掩飾心底的恨意和不甘。
知道她的心結,關皇後恩威並施的說,“這也是爹的意思。姐姐身懷龍裔,蕭貴妃盛寵已久,為保關氏日後的榮寵,我和爹爹才不得不將你接入宮來製衡蕭妃。你總算沒辜負所望,終於贏得皇上的青睞。姐姐答應你,他日你有身孕,姐姐一定想法讓皇上晉升你的位份,絕不委屈你半分的。”
“爹他永遠這般偏袒姐姐。”關紅袖冷笑,奪回酒杯,斟滿酒飲下。在爹的心目中,她無論如何努力都比不上姐姐,她永遠隻能隱藏在姐姐的光環背後。
關皇後裝作甚是詫異的樣子,“妹妹何出此言?爹待你我二人一樣,並未曾有孰輕孰重之分。”
“當年,皇上登基後選妃,我與姐姐同為秀女,姐姐雀屏中選,我卻因出風疹有礙容顏而錯過選秀。當初我以為是我運氣太差,怨不得別人。哪知去年皇上選妃,我再次抱恙。天下真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嗎?”說到往事,關紅袖心底的恨意翻騰。
“也許當初是妹妹運氣差吧,不管怎樣,現在妹妹不也如願進宮了嗎?”關皇後神色有些尷尬,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裏的絲帕。
關紅袖搖頭,語氣間盡是看盡人情的悲涼,“當初你們三番五次阻攔我入宮,不過是想留一招後手。或伺機為我擇一門親事,以便拉攏某位權貴。或待姐姐地位被危機時,入宮協助爭得半分榮寵。如今姐姐有孕,爹懼怕蕭貴妃一人獨大,便讓我以陪護姐姐生產之由留在宮中。而我,被皇上臨幸,不過是姐姐與蕭貴妃爭寵的一個手段。當年,我曾盼望入宮,想飛上枝頭,你們百般阻撓,我妥協;如今,我不再想入宮,隻想嫁一個我喜歡的人,你們又把我送入皇宮,而我還是隻能妥協。我就如同一枚棋子,隻能擺在對你們有利的位置,永遠不能為自己做主,你們不覺得對我太殘忍嗎?”
“你既已踏入後宮,成了皇上的女人,就該做好你的本分,竭力協助我和爹,保全咱們關氏一族的榮耀和聖恩。宮中最忌諱口無遮攔由著性子亂來之人,明日我會差人通知內務府你的病已經痊愈可以侍寢。今日我當你醉了,同樣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次。”關皇後疾言厲色,說完拂袖離開添香閣。若非不想便宜蕭貴妃,若非她是她的妹妹,她豈會給她機會爬上龍床?
“同樣是嫁人,你是皇上明媒正娶風風光光從皇宮正門抬進來的皇後,她是皇上禦賜十裏紅妝即將嫁到睿王府的準王妃,而我連一身嫁衣都不曾有?所謂的新婚之夜也是卑微而屈辱的爬上龍床所得,絲毫未曾得到一絲憐惜。為什麽你們都那麽幸運?為什麽我想要的全都得不到?”關紅袖惡狠狠地自言自語,肆意的摘下一朵又一朵梅花,握在手心裏盡情蹂躪,“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幸運多久!”
有時,看似後宮女兒家爭風吃醋無傷大雅的小事,卻能攪動風雲,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來。而狂風暴雨來臨之前,一切最為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