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難熬之夜
後來皇上又說了什麽，顧宛辰恍然不知，心裏煩躁難安，權勢爭奪、攻心鬥智的生活不是她所想。一直以來，她奢望的不過是遇一良人，過著種豆南山下 ，草盛豆苗稀那般悠閑自得的生活。
而這一切有關未來的幻想，隨著宴會的結束，被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化為虛無。若皇甫雲熙生於尋常人家，於她確是個不錯的良人。可惜，生於帝王之家，注定逃不開權力的傾軋。
一路渾渾噩噩，她就連怎麽回的府也不清楚。
夜已深，顧府姐妹都還未睡，懶洋洋的各自打發著時間，等待著赴宴的人兒歸來。
顧宛辰走進廳堂時，顧宛洛正在擺弄刀劍，見她回來，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邊，環上她的胳膊，掩不住心裏的好奇和興奮，喋喋不休的問東問西，“哇，大姐，你的衣服真好看！皇宮是不是很好玩？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珍奇異寶？皇上長得如何？凶不凶？”
“宛洛，你別纏著大姐，你沒看出來大姐很累嗎？”看出她神思恍惚，顧宛羽機靈的支走興致勃勃的顧宛洛。
顧宛辰無力的會心一笑表示感謝。
見一向冷靜的大姐失魂落魄，顧宛羽心裏疑雲大起，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緊張兮兮的低聲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累了，明日再聊吧。”沒理清頭緒前，顧宛辰不願透露，拖著沉重的步子向臥房走去。
夜黑無月，臥房黑黢黢的，黑的讓人心驚。點燃蠟燭，燭火瞬間照亮黑暗，給了她一絲安慰。
夜闌無聲，隨著時間一點點流失，本已不平靜的心，此刻越發意亂如麻。正當她躊躇難定之際，兩道頎長的黑影在燭光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的映在牆上。她一驚，待看清來人後，又裝若無事的問，“今兒怎麽這麽閑，一起來看我？”
柔和的燭光打在她臉上，仿若為她加了迷人的光影，細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雪蹤的眼線遍布天下，你的事，還想瞞我？”南宮痕略帶嘶啞的聲音說，心裏隱忍的擔心悉數揉進話裏，天知道此刻他要多努力才能克製不發火。
雪蹤是本江湖上極為隱秘的組織，以前規模較小，近幾年迅速壯大起來，以經商為主，大小商鋪遍布各國，就連京城中萬眾矚目的千金閣也屬於雪蹤，可見其實力雄厚。經商之餘也販賣消息，財勢之大，外人根本無法估計。世人隻知有雪蹤，至於雪蹤主人是誰，都不曉得。而顧宛辰與雪蹤的關係，可謂是千絲萬縷一言難盡。誰曾想，京城沒落的顧府竟能與雪蹤扯上關係。
“我早料到，你會來的，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顧宛辰喃喃自語，南宮痕對她的心意，她都懂，隻是無法回應。
“皇甫雲熙回京的那晚，他就來了。”華子騫輕聲說，其實他很想繼續描述南宮痕風塵仆仆趕來狼狽不堪的模樣，卻被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了。
南宮痕隻是默默的看著她，背後的手掌握緊。他喜歡她，這份喜歡已持續數年，默默地關注她、保護她是他表達喜歡的方式。他隻需她知道無論何時她轉身，他都在她身邊，而無需知道他時刻守護她這一過程的辛苦。正如，他不想她知道，為了她，他三日沒合眼策馬狂奔到此。
感覺到氣氛的壓抑，顧宛辰轉了話題，企圖緩解氣氛，略帶笑意的說，“難怪昨夜我覺得有屋頂上有窸窣響聲，還以為是野貓，如今看來，是你吧。”
她猜測的對，昨夜她臥房的屋頂上確實坐著一個人，那人靜靜坐著喝了一夜的酒，直到天將亮才離去。那人確實就是南宮痕。聽到皇甫雲熙回京的消息，他心裏恐慌極了，立即拋下手中的活，千裏迢迢飛奔而來。三天，他有心裏的緊張增了一分，馬兒跑的就快了一分。當他抵達京城，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來見她。想見的人近在眼前，他卻因怕她不喜歡而卻步，坐在她臥房的屋頂上喝了一夜的酒，直到天快亮才離去。
“你知道的，事關你，無論大小，我從不懈怠。”南宮痕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上次選妃，你派子騫說服我不插手。後來皇甫雲熙模棱兩可的態度，讓我掉以輕心，以至於將你置於這般田地。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說服不了我，我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嫁給一個不想嫁的人。”
“上次，我不許你插手，這次也一樣。”顧宛辰搖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不是隻有認命這一條路可選，其實，你可以走的。以前我們做不到，如今我們絕對有這個能力了。”南宮痕板著她的肩膀，激動的說。
“痕，你是知道的。這些年，我不願意離開京城，不是因為力不從心，而是不想她們過顛沛流離的日子。有家不能回，隱姓埋名的過完餘生，這種日子非我所要。若犧牲我一人，保她們周全到二十五歲，秀女身份解除，堂堂正正嫁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我願意犧牲。我已滿二十，就差五年了，我不想功虧一簣。”顧宛辰艱難的從他手下掙脫，退了兩步道。
華子騫於心不忍，誠心規勸，“這些責任，你不必全部背負在自己身上，更無須委屈自己。她們，同樣希望你幸福。”
“有些事，你不清楚。你們不必勸我了，我不會走的。”顧宛辰眼圈紅了，聲音越來越小，說出的話卻無比堅定。
南宮痕再也壓製不住心裏的怒火，憤恨不平的說，“你自己的命運尚無力主宰，還妄想護她們周全，不覺得自相矛盾嗎？你這樣究竟是為什麽?”
話剛出口，顧宛辰連連假咳，他緊張的上前查看，竟把滿腔的怒火硬擋了回去。
“痕，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咱們先回去吧，讓宛辰先好好休息。”事發突然，華子騫怕他們二人因意見衝突再有言語衝撞，勸道。
南宮痕本不想走，可看到顧宛辰柔弱而憔悴的樣子，終忍住疑惑離去。
望著他們二人漸行漸遠，顧宛辰心裏百感交集。她何嚐不想自私一些，可是她若自私，必會剝奪姐妹們現在的生活，這對她們不公平。
越想越頭痛，今夜怕是無眠了。
隻是，誰也不曾注意到，顧府一個隱蔽的角落，一雙眸子正冷冷的盯著翻牆而過的兩人，所發生的一切早已盡收眼底。
很好，很好。皇甫雲熙怒氣衝衝的吐出這幾個字。若不是看她回來時失魂落魄，不放心她所以偷偷潛進來，隻怕還看不到這意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