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宴會插曲
宮中的宴會，無非是些鶯鶯燕燕唱歌跳舞，靡靡之音讓人興致闌珊。皇甫雲熙正無趣的自酌自飲，忽聽殿外報皇後駕到，遂依禮起身相迎。撇到皇後拉著麵無表情的顧宛辰時，他著實有些吃驚，眸中閃過驚詫，但瞬間歸為平靜，隻是眉宇卻微微蹙了起來，拜見之後直接落座目不斜視的看起歌舞來，恍若剛剛除了關皇後，眼中再未看到別人。
“雲熙在那裏，你去陪他同座。”關皇後安撫的拍了拍顧宛辰的手，指著主位左下方的座位說。
被關皇後當眾點名，任憑顧宛辰再想躲避也已避無可避，望著皇甫雲熙一臉冷淡的樣子躊躇不定，陷入兩難。走過去，名不正言不順，不止討皇甫雲熙嫌，更會讓自己難堪；可若不去，又會拂了皇後麵子。
未等她想出對策，皇甫雲熙已不輕不重的扔出一句，“她是誰？為何要與我同座？”
對皇甫雲熙的反應始料未及，關皇後麵露難色，終還是笑著打圓場，“她……她是顧宛辰，幾個月前你選妃時欽點的王妃人選。都怪本宮思慮不周，給她裝扮的過於隆重了，讓雲熙你認不出來了。”
“是她啊！”皇甫雲熙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輕飄飄地看了顧宛辰一眼，隨手指了指對麵空著的座位，懶懶地吩咐道，“對麵還有座位，你就坐那兒好了。”
平淡的聲音，不帶半點的感情。
顧宛辰眸中略顯黯淡，心底卻一片澄明。得到關皇後首肯的示意後，她輕輕施禮，從容走到對麵最末處的座位。距離主位最遠，距離皇甫雲熙的位置亦最遠。眼不見為淨，她想，大概他就是這個意思。
望著她孤單單的坐在宴會的角落，皇甫雲熙心裏泛起不舍。他並不抵觸與她共座，甚至很想近距離接觸她，可是他不能，至少目前不能，欲速則不達，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對她任何一絲異樣。
廳中宮人環繞，歌舞升平，明明置身其中卻像個多餘的人，與周遭的一切都不合拍。顧宛辰百無聊賴地坐在座位上，隔著寬闊的走廊，隔著載歌載舞的歌姬，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個忽然闖進她生命裏的男人，心中隱隱升起縷縷怨念來。他霸道地攪亂了她的生活，之後又像路人般對她置若罔聞，如今還擺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他究竟要鬧哪樣？
一曲盡，舞姬交替之時，關紅袖踏著奏樂尾聲款款而來，不聲不響卻恰恰贏得了所有人的矚目。選了一件繁瑣貴重的宮裝，配的發型也是極講究的飛雲髻。
關皇後隱過幾分狠絕，這丫頭做事越發出格，居然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裏。交代她素淨著裝出席，她居然公然違逆，壓抑著怒氣說，“紅袖，皇宮家宴，這麽重要的場合你姍姍來遲，也不怕皇上怪罪。”
“回皇後娘娘，今天臣妹又不是主角，略略晚了些應該不打緊吧。”關紅袖滿臉輕笑，挨著顧宛辰落座，濃妝的妖豔反倒襯出顧宛辰的柔美和嫻靜。
“紅袖說的對，今晚的家宴是為雲熙接風洗塵，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皇甫雲端舉杯笑意盈盈。雖是家宴，他依舊身著龍袍，帶著傲視一切的威嚴，實難讓人不拘束。
見皇上也袒護自己，關紅袖望向壓抑著怒氣的皇後時，眸子深處多了幾分炫耀的得意。她最討厭身為皇後的長姐整日盛氣淩人對她頤指氣使的樣子，上次去參加睿王府的選妃已給足她這個皇後麵子，此刻還妄想將她與皇甫雲熙配成對，別做夢了。
精明如她，早看出皇後的心思，皇甫雲熙喜歡裝扮素淨的女子，皇後便命令她穿得素淨些，還把顧宛辰打扮成貴婦模樣，妄想讓她入他的眼。
“以老臣看，這銘心殿坐著的也不全是自家人吧。”皇上右下方的皇甫麟毫不客氣的反駁，說到自家人時，刻意加重語氣，別有深意。
聞言，皇甫雲熙握著酒杯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依舊不緊不慢的自酌自飲。
唇角慢慢扯出淩厲的笑意，皇甫雲端不怒而威，“那四皇叔認為這殿上落座之人哪位不算自家人？”
皇甫麟起身，徑直走到顧宛辰的座位前，指著她言簡意賅的說，“她。”
“她是雲熙選定的王妃，怎會不算自己人？”關皇後率先發問。
“先撇開她低微的身份能否配得起雲熙不說，如今，京城上下誰人不知雲熙與鎮南候府千金魏凝香情投意合。鎮南侯府戰功赫赫，皇上若是為雲熙擇妃，是不是理應首選家世人品貴重的侯府千金魏凝香？”皇甫麟字正腔圓的回答。
“朕怎從未聽雲熙提起與魏小姐情投意合？莫非四皇叔比雲熙自己還清楚他心意所屬？”皇甫雲端雲淡風輕的反問，聲音卻透著致人死地的冰冷。
“這.……臣隻是根據傳言猜度雲熙的心意。”皇甫l麟支吾作答。位高權重，皇上自繼位起對他始終忌憚不已。如今他又極力撮合皇甫雲熙和魏凝香，在皇上眼裏無疑是拉攏皇甫雲熙壯大勢力的行為，真真犯了皇上多疑的大忌。真應該等皇甫雲熙自己向皇上秉明心意，他推波助瀾一二即可。要怪隻能怪自己太想賣個人情給他，言多必失惹皇上起疑。此刻皇上戒心已起，皇甫雲熙斷不會再表示什麽了，如此一來，反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皇甫雲端慢慢走下龍椅，越過眾人一步步走到顧宛辰麵前，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低聲問，“可曾讀過女戒？”
“讀過。”顧宛辰猛然的打了一個冷顫，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疑惑。
“女戒中專心何解？”皇甫雲端又問。
顧宛辰不明所以，卻也不敢不答，“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
“曲從何解？”仍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發問。
“得意一人，是謂永華；失意一人，是謂永訖。”顧宛辰流暢的作答。
對她的回答甚是滿意，皇甫雲端意味深長的笑，接著又半真半假的問，“說得好。你被雲熙選為王妃，若雲熙棄你而去，另娶他人，你該當如何？”
顧宛辰這才明白皇上的真正意圖，她很想說他愛娶誰娶誰，可是說了那麽多女戒，若公然違背婦德，無疑是言行不一，難保不會觸怒龍顏。皇上老奸巨猾，寥寥幾句便逼得她毫無退路，心思縝密倒不得不讓她佩服。既已落入圈套，她索性心一橫，順著他的話作答，“貞女不適二夫，若與睿王爺無緣，民女隻能終生不嫁常伴青燈古佛為睿王爺祈福了。”
眾人隻顧盯著顧宛辰這邊，誰都不曾注意到皇甫雲熙嘴角那抹滿意的笑。不虧是他看上眼的女子，應對甚是機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