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就選她
遠觀無果，皇甫雲熙走下宴台細細打量，魏凝香和關紅袖不約而同的起身施禮，他竟直接越過，慢悠悠的走向一個又一個秀女，無視兩位角色美人臉色鐵青的模樣。隨著他越走越遠，熱鬧的宴廳漸漸安靜起來，空氣中，隱隱帶著一絲緊張和壓抑。
“你叫什麽名字？”有節奏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傳來一個慵懶的嗓音。
被點名的秀女甜甜一笑，淺淺行禮，大方回話，“秀女左靈兒拜見王爺，家父乃是一品尚書左敏之。”
“原來是左尚書之女。”皇甫雲熙聽完自言自語地念叨一句，目光迅速從她身上抽離，繼續漫無目的的踱步。
皇後和蕭貴妃均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流連花叢，一會兒詢問這個秀女，一會兒盤查那個秀女，似乎對她們都頗有興趣，卻又捕捉不到他滿意的神色。
走走停停，皇甫雲熙忽然微微一笑，停在一名俏麗的秀女旁，全然看不見這名秀女緊張得雙腿發顫，上下左右的好一番打量後問，“這位秀女長得還算乖巧可人，隻是這衣服、珠釵實在太寒酸、太隨意，可見對本王選妃的不重視。你是哪府的秀女？”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這名秀女的身上，竊竊私語對她評頭論足。
該秀女低著頭，慌亂地絞著手帕，雙眸此刻已蒙上一層薄霧，幾乎要哭了出來，她聽出了他話裏的譴責，害怕回答卻又不敢不回答，強撐著說，“顧…府……顧宛言。”
“原來是京城中素有“敗家女”之稱的顧家小姐。顧小姐娉婷婀娜，如出水芙蓉般嬌柔可人，隻是這“敗家女”的稱謂著實讓人望而卻步，倒是可惜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了。聽人說顧府有四位敗家小姐，不知是那四位啊？”皇甫雲熙夾槍帶棒的譏諷著，佯裝頗感興趣的追問。
他也不願這樣為難、欺負一個柔弱小姑娘，可廳中秀女不是麟王那黨，就是皇上的那派，他都不想選。眼見皇後與貴妃對選妃一事不見結果不撒手，他隻能從顧府四位小姐中挑一位了。隻好做做樣子，故意與顧府眾位小姐掀起一些事端來。
顧宛言生性膽小，如今暴露在眾人如刀如針的目光下，頭壓得更低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晶瑩剔透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地滑落。
眾位秀女原本還嫉妒顧宛言幸運得到皇甫雲熙垂眸，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此時，見他話裏話外的嘲諷揶揄，又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眼睜睜看著妹妹被人這般羞辱，顧宛辰極力強忍心裏的憤怒，雙頰因生氣微微泛紅，為她嫻靜的臉上添了一抹色彩，整個人看起來靈動不少。顧宛羽和顧宛洛也是急得跳腳，隻是大姐交代過不可魯莽行事，隻得壓下怒火按兵不動。
目光掃過周圍的幾位秀女，皇甫雲熙忽然後退兩步立於顧宛辰旁，從她發間抽出一個簡單的碧玉朱釵，一邊把玩一邊說，“這位秀女衣著打扮如剛剛那名秀女一樣寒酸，莫非也是顧府小姐？”
“王爺瞧不上我們顧府，不選便罷，何必這般羞辱人？”麵對他絲毫不留顏麵的言語，顧宛辰抬起頭，不卑不亢的回答。反正她們本就無意當選什麽王妃，得罪他若會取消選妃資格，反倒是好事。
目光不期然的定在一張熟悉的臉上，皇甫雲熙一下子愣住了，原來她竟是顧府的小姐。比起那夜他初見她時的清麗淡雅，今日的她穿了條青綠色的衣袍，將她白皙的臉襯得有些蒼白，平添一絲柔弱；一頭烏發鬆鬆的挽起，全身上下再沒有多餘的寶細花釵；略施粉黛，沉靜如水，如一尊深穀幽蘭不落俗塵。
皇後弄清緣由後，暗自叮囑身邊的侍女，“流光，你去查查，是誰如此糊塗，竟然給給她們送了請帖？”
“顧小姐何以見得本王瞧不上顧府？”沉默片刻，皇甫雲熙語氣有些調侃的問。確定她就是曾在黑夜救過他的女子後，他幾乎難以克製著內心的悸動，卻不敢表露半分喜悅。
顧宛辰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很快隱去，一如往常的端莊嫻靜，冷淡而又疏離的說，“顧府姐妹自知身份低微，實不該來此。但王爺邀請，又不敢推辭，故而赴宴。今見眾秀女蕙質蘭心儀態大方，我姐們四人更加相形見絀，望王爺不予計較，準許我姐妹四人提前離場，以免掃了您選妃的興致。”
她的疏離和不屑讓他心裏難受起來，她是二十幾年來唯一感興趣的女子，卻不想她對他避之猶恐不及。滿懷心事，皇甫雲熙四兩撥千斤的回答，“誰說你們掃興，本王就喜歡你們這樣素淨簡樸的女子。”
眾人聞言無不錯愕，誰也不曾料到，一向不近女色的睿王府小王爺竟然喜歡素淨簡樸的女子，再看看自己一身華服美衣，環佩叮當，均開始懊惱起來。再看向顧府姐妹時，眼裏多了幾分嫉妒和恨意。
想起他刻薄的揶揄，顧宛辰秋水一般的雙眸裏布滿了深深的戒備，冷冷地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說，“王爺抬愛了，這等福氣，我們受不起。”
聽到她斷然拒絕，皇甫雲熙心裏就有一股無法控的憤怒。臉色陡然一沉，語氣裏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霸道，“受不受得起，本王說了算！就你吧，選來選去真麻煩！”
想起當年父親萬般無奈之下才想出保全她們姊妹之法，想起娘親臨終前的一再囑托，她早已下定決心寧終身不嫁也不踏宮門半步。雖然畏懼他的威儀，顧宛辰仍不不敢認命，“宛辰自由慣了，若強鎖於深深庭院中，必定生不如死，望王爺莫強人所難。”
生不如死？他對她青睞有加，她卻覺得嫁給他是生不如死，皇甫雲熙被她的話徹底激怒，假裝的冷漠和霸道瞬間轉化為真正的暴怒，額上的青筋盡顯，一手狠狠地鉗住她白皙的脖頸，語氣寒冷如冰，“若違逆本王的代價是就是死，你也不怕嗎？”
“姐姐——”宛羽、宛洛、宛言情急出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隻要不連累顧府其他人，宛辰無所畏懼，隨王爺處置！”顧宛辰給了她們一個安撫的眼神後，淡淡的說。
隨他處置，就是不嫁給他。果真是他看中的女子，三言兩語就使得他的怒氣幾乎衝破理智，隻是，他皇甫雲熙是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小王爺，想得到的東西焉有失手的道理。
身為絕代佳人的妹妹居然完全被人忽視，皇後早已憤怒，又見睿王府小王爺屈尊降貴垂青於她，竟遭到她的憤然拒絕，令皇家威儀顏麵掃地，帶著濃濃的殺意斥道，“大膽秀女，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皇後娘娘息怒，臣弟以前最愛馴馬，性格越烈的馬，臣弟越喜歡。此女性情剛烈，最得我心。”皇甫雲熙說著，鉗製顧宛辰的手也鬆開了，低聲附在她耳邊說，“本王選定你了，你可以不嫁，代價嘛也不大，我隨便選一個你的妹妹做王妃就是了。”
顧宛辰心有千言萬語想發泄，氣到極致，話到嘴邊卻隻剩一個幽怨的顫音，“你……”
“小王爺，本宮看這名秀女性情乖張、容貌平常，與你並非良配。娶妻娶賢，你何必置一時之氣非選她不可，你看魏小姐英姿颯爽，關小姐嬌俏可人，與你更配。”蕭貴妃見二人水火不容，指著距她最近的魏凝香和關紅袖勸道。
“我就選她！”皇甫雲熙一把將顧宛辰扯到身前，臉色陰戾地拒絕。
眾位秀女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皇後和蕭貴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收場。
“皇後娘娘，小王爺既已選出王妃，咱們的差事也算完成，剩下的不如交於皇上定奪吧。”蕭貴妃眼中閃過一縷精光，優雅的起身勸阻。
皇後雖然不悅，麵對如此局麵，心中無解，悻悻然拂袖回宮。
誰曾想到，萬人矚目的選妃盛宴，不到兩個時辰便草草落幕，所選之人，既不是恃才傲物的魏凝香，也不是名動京城的關紅袖，偏偏是顧府大小姐這個大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