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蓮頂著一對濃重的黑眼圈,半死不活強打精神站在迎賓台前。
都怪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措手不及,本來想看個綜藝節目放鬆放鬆,滋潤一下枯竭的腦洞,一不留神,就錯過了更新時間。
看著文下的留言,王金蓮無比懊悔自己的懶癌複發,一時放縱,拼了老命熬夜到凌晨才趕出了雙更,迷迷糊糊的傳了上去,抱著友誼的小狗,只睡了一個小時就被鬧鐘吵醒——今天還得繼續上班。
自動門緩緩打開,王金蓮趕緊打起精神,問候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噎在嗓子里,硬是被眼前的人嚇了回去。
墨鏡口罩帽子手套,全副武裝半點皮膚不露,捂得嚴嚴實實,看身形穿著,像是個男人。他猶猶豫豫的走了進來,停在王金蓮面前,視線透過墨鏡黏在她身上。
王金蓮扶著迎賓台,勉強道:「歡迎舊東方醫藥。請問——」話剛說了一半,那個男人忽然轉身走了,手插在口袋裡,腳步匆匆,差點撞上剛開啟一半的自動玻璃門。
外面天氣陰沉沉的,飄著細雨,深秋的風從尚未合攏的門縫吹進來,凍得她一個激靈,透過玻璃懷疑的看了一眼那個剛剛離去的身影。
穿成這副模樣,連頭髮都不露,該不會是想搞事,提前來踩點吧?
翻看了訪客的預約記錄,並沒發現類似的人物,腦內陰謀論了好一會兒,還是播了內線和保安提前預告了一句。
電話那頭孫大叔聽了描述,漫不經心的說道:「啊……沒事,放寬心,估計還是上次那個暴露狂。」
王金蓮:「??」暴露狂?
在王金蓮一臉懵逼下,孫大叔語重心長的講述了上一個前台如何被暴露狂嚇得辭職的故事。還試圖以過來人的身份安慰她,「他最多也就是脫脫褲子,不會做什麼的,別害怕。」
王金蓮:「……」大叔你安慰人的段位好低……
掛了內線,王金蓮偷偷摸出了手機,在專欄和微博掛上個志的預售鏈接,順帶瞄了一眼文下的評論。
果然,被頂得最高的還是『技術宅ark』的那條評論。
保持沉默不炒熱度,希望這條評論能慢慢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裡,但是顯然,王金蓮料錯了……
投訴不成的正人君子也沒再回復,卻還是有不少求真相的小天使在不停地頂。
都過了多久了,還沒忘了這茬啊……
王金蓮修改完公告,敏銳的聽到腳步聲,趕緊將手機塞回口袋裡,恢復了端正的站姿。
「歡迎舊東方醫藥。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
這時候用您這個單數人稱委實不太合適。
因為足足有十幾個人魚貫而入,有男有女,面容嚴肅,穿著清一色的制服。為首的中年人腳步不停,從內袋裡拿出證件在王金蓮眼前一晃,在她被上面閃閃發亮的國-徽嚇得抽了一口氣。
「稅務局檢查。」中年人聲音平板,不理會王金蓮,帶著眾人徑直走向電梯,低聲向身邊的人交待著什麼。
「你帶著……走樓梯……快……誰也不許動……」
王金蓮大腦空白了一瞬,接著趕緊拿起電話撥通內線,卻被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女人截了下來,硬是把電話扣了回去。
想起入職第一天公司資料上就隱晦的寫著『稅務局』『兩本賬』的事,再結合高飛平時講過的稅務局突擊應對方法,王金蓮捏緊了手機,一路小跑攔在了為首中年男人面前,已經想好了對策。
大不了假裝帶路,帶他們在公司上上下下逛上一圈,總能為財務部門爭取到一些時間。
「……稅、稅務局各位來查賬的是吧,需要、需要我來帶路嗎?」
「不用。」
中年人看都沒看王金蓮一眼,領著浩浩蕩蕩的長隊,繞過她直奔電梯。
王金蓮欲哭無淚,一路小跑緊跟著他們,什麼不靠譜的借口都說了出來:「各位現在休息室等等,我帶負責人過來好嗎?」
「公司組織旅遊,財務部今天所有人都不在。」
「不好意思電梯維修中,我帶各位走樓梯吧。」
正巧這時候,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顧門清帶著財務部長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
「電梯維修中?」中年男人陰沉沉的看了王金蓮一眼,「小前台我記住你了……」
「王科長。」顧門清打斷他的話,不算熱絡的打了一聲招呼,並禮貌性的伸出手。
王科長一推眼鏡,長出了一口氣,並沒有握手的意思,反而把手□□口袋裡,陰陽怪氣的說道,「不好意思,我有潔癖。」
王金蓮並沒有多輕鬆,一直在原地朝著顧門清擠眉弄眼,心急如焚的,可是顧老闆只是輕飄飄的給了她一個眼神。從容的收回手,從口袋裡掏出濕巾,擦了擦手,回給王科長一句:「不好意思,您早說就是了,其實我也有潔癖。」
「我記得上個月王科長來過一次了。」顧門清邊擦手邊問道,「不知道這次又來查什麼?」
王科長哼了一聲,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薄薄的紙,拍給財務部長,又給隨行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按下電梯。
「貴司的財務部在十樓是吧。」話說的肯定,王科長先帶了幾個人進電梯,顧門清皺了皺眉,也緊跟著上去。
另一批人對視了一眼,拉開防火門走樓梯上去了,留了一個人駐守在一樓。
王金蓮呆愣的站了好久,還是搞不清楚情況,偷偷瞟了一眼不遠處活像黑面羅剎的稅務官,一抹頭上的冷汗,腳步飄忽的回到迎賓台。
是舊東方偷稅漏稅?還是上下沒打點好?
王金蓮在這方面一竅不通,有限的腦容量告訴她該問問百度了,剛摸出手機,就見到高飛大大咧咧的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份文檔。
守在一樓的稅務官立刻攔住他,臉色臭的活像捉了自家老婆的奸,「高律師,幹嘛去了。」
「查賬大哥,你都眼熟我了。」高飛無奈的舉高雙手:「我回去取了份落在工作室的合同,這也不行嗎?」
稅務官冷著臉搶過他手裡的合同,拆開文檔從頭到尾看了個遍才還給他,臉上表情更煩躁了。
高飛咂咂嘴,夾著文檔走到王金蓮面前,敲了敲桌子,對著呆愣著的小前台說道:「記上,國稅局來訪。」
王金蓮趕緊點頭,在訪客記錄上記了一筆,卻無意中發現高飛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
半小時后,稅務局的人乘著電梯下樓了,其中一人懷裡還捧著一個紙袋。
「王科長慢走不送。」顧門清在電梯門口止了步,財務部長抹著鬢角上的汗,一個勁兒的鞠躬。
王科長心情顯然不是很好,出門上車,關車門的聲音隔著幾層玻璃門,王金蓮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目送走了兩輛車,打發了人事部長上樓,顧門清才變了臉色,走到斜靠在迎賓台旁邊高飛的身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高飛煩躁的撓撓頭,浸濕了指甲,「媽的,估計是有人這個。」
他對著顧門清做了個奇怪的手勢,王金蓮看不懂,卻從他意味深長的眼神里讀出了幾分意思。
有人舉報。
眼觀鼻鼻觀心,有關公司機密,王金蓮權當做沒看到沒聽到。
「東西呢?」顧門清推推眼鏡,問的自然是內賬。
這也是稅務局三番五次來突襲的目的。
兩本賬,這大概是所有企業的共識了。大大小小的公司基本都有,多的則是三本四本,對外和對內的分別,一本是專供稅務局檢查的,其餘則是內部統計矯正用。
上個月舊東方被突襲檢查過一次,也是這位王科長,抱走了不少去年的賬本,直到現在還沒還,今天剛好到了矯內賬的日子,所有賬本都放在了財務部,卻沒想到這位科長又來突襲。
對於上下打點,舊東方一向是下了不少功夫,可是也不知道這位科長從哪裡來的,去年空降上任,用盡各種各樣的理由查賬。
月月光顧,還真是前所未見。莫非這位科長閑來就拿舊東方來開刀?
「放回去了。」高飛才答了一句,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接著眉頭一擰,留下一句話拔腿就跑。
「我靠,城南工廠出事了。」
顧門清嘖了一聲,接著在王金蓮的注視下,拿起前台的電話,撥通了蔣秘書的內線,關照了兩聲后也風風火火的走了。
到了門口顧門清腳步一頓,特意倒回來對著王金蓮說了一句。
「表現的不錯。」
輕飄飄的一句誇獎。
王金蓮呼吸一頓,心跳驟然加速,忽然覺得天氣有點熱,剛想回答,卻發現已經看不見顧門清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