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風憑借力
夏天久未開車,自從四年前一場車禍,他在臥床一年,在輪椅上一年半,後來又是各種複健治療。好了以後也少在外麵走動。周鉞眷顧,一直將他留在周家,聘了專職司機,他仍然很少坐車。外麵人人都在說夏天怕是要廢了。今晚他偏偏心急,什麽也顧不得了。
青稞跟出來,攔著他,不讓他開車。他坐在副駕,有些焦灼。青稞盡量開的快些,四年了,他很少看到夏天臉上有什麽表情,更沒有看到他著急。可是開學前一天他見到了寧夏,主動打電話給自己,然後他看到夏天霧蒙蒙的眼睛終於有一絲色彩。可是當青稞看到寧夏的時候,他有些驚慌,那個一頭烏黑長發的女孩像極了一個人。夏天喝的爛醉,糾結了兩天,終於忍不住讓青稞去查寧夏的資料。他看到寧夏的檔案裏沒有相關的親人,不禁觸痛了他的心。
顧念算是見識了寧夏的酒量,她被挑起興趣,和寧夏拚酒。她在酒吧廝混慣了,酒量好無可厚非。可寧夏看上去那麽安靜,典型的好女孩,所以她不得不吃驚。她聽她說了那麽多,句句關乎羅然,看來她的生活並不平靜。她真覺得寧夏是個天使,更對羅然感興趣。或許就是因為羅然的陪伴、鼓勵、開解,寧夏才可以不斷的過濾掉現實的殘酷。她真羨慕寧夏,也更加深刻的理解奶奶對她的心。
寧夏已經醉的七七八八了,眼睛睜得大大的,舉著酒杯,對著夜空大聲說:“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顧念笑,“你以為你是李白,舉杯邀明月呢?”
“我邀星星。”說著就笑了起來,和顧念再碰一個,“顧念,我就不信喝不過你。”
“你還讓不讓我混了?”
顧惜抱著電話,每個幾分鍾就給夏天打一次電話,甚至跑到路口去看他們來了沒有。
顧念叫老板過來結賬,順便先去了廁所。等她回來的時候,寧夏已經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在找顧惜。她看見顧念,胡亂的理了一下頭發,說:“顧念,小惜呢?你快去看看。”
顧惜還在和夏天通電話,顧念叫了她兩聲,問她吃好了沒有。她沒吭聲。寧夏放下半瓶啤酒,眨了眨眼睛,然後看著顧念,說:“我,我怎麽會——看見,看見夏天了——還有……”
話還沒說完,人就栽了下去。夏天瘋了一樣跑過去,把她扶起來。她衝著夏天笑了笑,臉側過一邊去,吐了。
顧念看著這一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拉過顧惜說:“小姐,你叫他們過來幹什麽?你真以為你姐醉了?”
顧惜不說話,眼睛裏充滿了害怕。顧念不忍心說她了,把她抱起來,朝青稞的車走去。顧惜抱著她的脖子,回頭去看寧夏。
夏天正拿水給她,她漱了漱口,總算有點兒清醒,看清夏天正疼的看著她。她抱著他的脖子,說:“我沒事。”夏天脫下外套,給她穿上,說:“好了,我們回去。”
夜風一吹,寧夏有些冷,身體顫抖了一下,酒已經醒了幾分。夏天給她緊了緊外衣,半抱著她往車上走去。寧夏感到頭痛,上了車就頭靠著夏天,閉上眼睛,眉頭皺的緊緊的。夏天擁著她,讓她安心的睡一會兒。顧惜坐在副駕,歪著腦袋。顧念坐在寧夏旁邊,使勁兒往一邊挪了挪,然後把頭靠在車窗上睡覺。
車到樓下,顧念第一衝下車,跑到一邊去吐。青稞抱著顧惜,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喝啊,我還以為你有多能喝呢,喝了吐,真是丟臉。”
顧念瞪她一眼,抱著顧惜往樓上走。青稞跟在後麵,“你還沒醉?不怕把你妹妹摔了啊?”
“滾你大爺的。”
“我好心好意的接你回家,你這是什麽態度?”
顧念“哼”了一聲,不想理會他。
寧夏掏出鑰匙,卻遲遲插不進鎖孔。夏天拿過鑰匙,開了門。寧夏進門就衝進洗手間,又吐了起來。夏天倒了杯水,站在門口等她。她洗了把臉,弄濕了頭發,順手拿了條毛巾擦頭發。她出來,接過夏天遞給她的水杯,喝了一小口,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說:“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什麽?”
“你去喝酒是為什麽?”
“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和顧念喝了一點,後來喝高興了,就多喝了幾杯嘛。”她是打算裝糊塗到底了,說起來也沒什麽道理。
夏天盯著她的眼睛,寧夏眼神閃爍,站起來躲進臥室裏去了。夏天推門進去,寧夏立刻拿被子裹著自己,隻露出一對明亮的眼睛。夏天忍不住笑,拉了拉她的被子,說:“你別想躲。”
寧夏咬住嘴唇,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慢吞吞的坐起來,“是,我是有點難受。可是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以前我也不認識你啊,跟我也沒有關係。”
“道理你都知道,還難受什麽?”
“理智上是這樣,可我還是有點難受。過去那麽久的事情,你還留著信,可見你……”
夏天盯著她,看的她說不下去,忙低下頭,手揪著被子。夏天忍不住笑,去握她的手,她立刻就要躲。夏天別有深意的看著她,握著她的手,說:“可見我還沒有忘記她,是不是?”
她沒說話,低垂著眼瞼。
夏天捏了一她的臉,“吃醋了?”
“沒有。”
“你還嘴硬?”
夏天又要捏她的臉,她拍開他的手,說:“是啊,是啊,看你寫的那麽情深意重情意綿長,誰知道你有沒有忘記她。反正你們男生的心很大,可以裝得下很多人。尤其是你這樣的富家公子……”
夏天實在不想聽說什麽“富家公子”之類亂七八糟的,往前湊了湊。寧夏立刻緊張起來,臉微微的發燙,卻壯著膽量說:“你離這麽近幹什麽?”
看她緊張的樣子,夏天覺得好笑,心中一動,突然吻了她一下。觸電一般,兩個人的心都跳動的厲害。夏天把她擁在懷裏,輕聲說:“如果真的難受,可以和我說,不要憋在心裏。那是過去的事情,我清楚我的心。”
“總覺得你心裏藏了好多事,你不想說,我也不問,因為我也有心事。可是看著你一個人,那麽孤單,觸目驚心。”
他們都是孤單的人,夏天的孤獨隱忍更是時時在刺痛著她。或許就是因為那些孤獨,她覺得心疼,所以多看了他幾眼,就此淪陷。她的感情和羅然的多麽相像,他們都先於對方,喜歡上孤獨沉默的對方。
夏天撫摸著那些的一頭長發,竟然有些失神。他說:“你會陪著我,讓我不再一個人,是不是?”
寧夏輕輕“嗯”了一聲。如果可以,她願意。可是夏天鬆開她,她看到他眼裏的不確定。她又想起自己對著夜空說的那句話,她多希望那句話隻是她信口開河,可是她的心開始小心翼翼,生怕一腳踏空。
她說:“很晚了,快回去吧。”
夏天給她蓋好被子,微笑著說:“等你睡了我再走。”
寧夏沒說話,閉上了眼睛。她有些頭痛,喝了那麽多酒,渾身疲軟,早就困了。頭沾到枕頭,沒多久就睡著了。
夏天關了燈,坐在床頭,看著熟睡中的寧夏,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頭發。他在問自己真的能確定自己的心嗎?說好是過去的是過去的事情,為什麽他還在努力?努力去找那個人,努力不讓自己忘記四年前發生的事。他留著那些信件,不敢去觸碰,卻也沒有一刻忘記。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女孩是誰。他本想走的遠遠的,可看見她的眼淚,他不忍心。這對寧夏多麽不公平,可他想中了罌粟上了癮,隻是分不清是愛情還是其他。他緊張寧夏,想要好好的保護她,卻無法吐露過往。那些事,和她沒有關係,仿佛又有著千絲萬縷解不開的東西。
他實在很累,歪在寧夏身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