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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霸王硬上弓(4)

  阿葉迷迷糊糊睡了好幾日。


  睡夢裏並不是在冰冷的河水裏,也不是在茫茫的荒野上,卻好似在軟綿綿的床鋪上,鼻子裏聞見一股好聞的香氣,是她很喜歡的一種香氣,還很熟悉,她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聞過的這種香氣。


  她想可能是被人救了。失去意識前她曉得自己是溺水了,沒能遊到對岸去。救她的人會不會是楚淵,她不敢保證。楚淵不是將她丟在過野獸出沒的荒野上不管不問嗎?那麽再丟一次在水裏,也不是不可能。他那樣討厭她,不惜一切要把她趕出戎州。況她還弄髒了他最心愛的衣裳,他更沒有理由救她了。


  她還覺出時不時有人將她扶在臂彎裏,喂她喝又苦又澀的藥湯子。扶她的胳臂很有力量,卻又極盡溫柔,好似她十分渴望卻又從來觸摸不到的一雙臂膀。藥湯子是她慣來討厭的東西,雖然不知救她的人是誰,但她還是矯情地閉著嘴不肯喝,那樣溫柔的人,應該是能容忍她矯情些的吧。


  她覺得渾身發冷,骨頭縫裏都在絲絲鑽冷氣。身後攬著她的這個人卻很暖,像溫暖的火爐一般,她忍不住向他靠了靠,更暖了些,得寸進尺的再靠了靠,覺得他身上的夏衣很薄,幹脆摸索著扒拉開他的衣襟,將雙手往他身上一攏,觸到溫熱軟滑的肌膚,踏實了。


  “你這個樣子真是要人命,到底要不要喝藥?”


  好聽的男子的聲音。


  聽見這個聲音她更踏實了。


  如她心底裏所猜,救她的這個人,就是楚淵。她那樣了解這個人,其實曉得他即便有一萬個理由棄她於不顧,也不可能真的見死不救。


  她隻是不大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罷了。他雖然一向對她很壞,把她扔在荒無人煙的野外過,還趕身無分文的她出家門,但他也接連數次救她於危難,她心底裏其實是被幸福填滿了的。


  她又賴皮地往他懷裏拱了拱。


  她在他麵前丟人丟得已經夠多了,再丟人些也沒什麽了。


  “先吃了藥好不好?”溫柔的哄騙。


  她矯情地哼唧,不肯張嘴。


  雖然也曉得和他耍這樣的小手段有點不大光彩,但她在追他的這條路上頗吃了些苦頭,為了得到他,就算向他低頭使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也沒什麽了。


  總要有人先低頭。因他是楚淵,她願意做那個先低頭的人。


  “怎樣才肯乖乖吃藥?”


  楚淵愁腸百結地嘟囔。蘇淺那時都沒有這麽難搞。他不過一句威脅的話,蘇淺就能乖乖吃藥。看起來雖然那麽相像,但還是有不同的。蘇淺做事從來有分寸,蘇淺堅強,卻不倔強。


  “你要是發燒死了,就把你埋屍荒野去。”他威脅。


  她柔軟的小手像毛毛蟲一般在他身上爬,嘴巴卻還是緊閉。死了你愛埋哪就埋哪。


  對不起,你既然先服了軟,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算我白活這麽大了。


  嘴唇上忽然就貼上來兩瓣溫涼,緊咬的牙關被柔軟的什麽給撬開,那是他的舌尖!苦藥湯子被送進嘴巴裏,順著喉嚨流下,她連苦味都沒嚐出來。


  盡顧著震驚了。


  這狗血的辦法。


  卻偏偏對她很有效。


  一碗藥不覺怎樣就見了底,楚淵將藥碗推在桌上,懷裏的女人卻得寸進尺地一翻身,滾燙的身體就壓在了他身上。


  一雙小手攀在他身上胡亂地探索,大約燒得糊塗了,嘴裏還念念有詞,念些什麽他卻聽不清。


  她的手這樣放肆,楚淵卻似沒怎麽反抗。反正現在燒得糊塗著,做些什麽,也全可以推在發燒的原因上,阿葉沾沾自喜地打算著,摸索到楚淵的脖子,雙臂繞了上去,嘴唇找到他溫涼的唇瓣,貼了上去。


  雖然發著燒,雖然眼睛睜不開,她找他的唇瓣卻再精準不過。雖然技術拙劣,卻還是大膽地試探著在他的唇瓣上探索。


  滾燙的身子再往他身上貼了貼。腿繞住他搭在床沿的腿。


  “真是要人命。葉小茂,你還病著,現在不能。”


  她被推開,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廂響起。他叫她葉小茂。那便是已曉得她是誰了。雖然她的家遠在神秘的冥國,但他是楚淵,要查出她的家世,實在不是什麽難事。但他曉得她是冥國第一大世家葉家的掌上明珠葉小茂,又是否曉得她是二十年前誤闖楚家祠堂被他救下的那個小丫頭?


  不曉得其實也無妨。總有一天她會讓他曉得的。甚或,曉不曉得都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她百折不撓地又纏了上去。


  “病著,不是更好嗎?”她稀裏糊塗地道。


  楚淵哭笑不得。果然是燒糊塗了。


  他將她從身上扒拉下來,她還要往上繞,他錯開身子下了床,將姿勢亂七八糟的她擺正在床上,給她掖了掖被角,溫聲哄她:“乖乖睡一覺,燒就退了。”


  她扯著他的手耍賴皮:“你不要走,你走我就不睡了。”


  “你這樣亂動,我沒辦法在這裏。”楚淵無奈。


  “我不亂動了,你不要走。”她乖乖地示弱。


  楚淵隻好在她身邊坐下來,她果然不再亂動,臉貼在他手心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阿葉醒來,燒已盡退,清清爽爽伸了個懶腰。


  陽光從簾子縫裏照進來,晃得她眯了眯眼,眼光順勢掃了一圈房間。極簡潔的一間房,一床一桌一書架並幾把椅子而已,她瞧見桌子上的藥碗,想起來昏睡著時楚淵給她喂藥的情景,臉微微一紅,紅過之後,又有些落寞的神色。是在做夢吧,楚淵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果然是做夢吧。也唯有做夢的時候楚淵才能任由她擺弄,也唯有做夢的時候她才能那般由著性子調戲於他,也唯有做夢的時候,楚淵才能對她百依百順,百般溫柔。


  阿葉翻身下床,趿上鞋子,準備到窗前去曬一曬久違的陽光,腳方落地,驀地一個聲音:“醒了?”


  阿葉唬了一跳,轉頭瞧見桌旁椅子上,端端方方坐著一紫衣華服美男,不是楚淵又是誰。


  “你,你從哪裏冒出來的?做什麽嚇我?”


  楚淵無辜地挑起眉梢,“我一直在這裏坐著。正要問你呢,我那麽大個人坐這裏,你卻視若無睹,是個什麽意思?”


  阿葉窘迫:“我,我沒瞧見你啊。你說謊的吧。一定是你功夫了得,從我不知道的地方飛進來的。”


  楚淵好笑地瞧著她,“你當我是神仙呢?”


  “可不就是尊神一般的人物麽?”她小聲嘟囔著。


  沒想到楚淵卻聽得清楚,戲謔道:“既是尊神一般的人物,你卻還敢褻瀆?”


  “嘎?什麽?”阿葉跳了起來。他說這話什麽意思?

  難道,難道夢裏的事被他瞧了去?


  擦,怎麽可能。他又不是真的神。


  那就是,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事,並非是發生在夢裏,而是……阿葉不淡定了。


  “我,我,我什麽時候褻瀆過你?”阿葉打算來個死不認賬,反正是她昏睡時候的事,她就算死不認賬,他也沒辦法不是。


  楚淵卻不再糾結這件事,朝她招了招手,“過來,喝藥。”


  楚淵竟這樣好心地放過了她?他楚大爺今天哪根筋搭錯了麽?阿葉將信將疑地、慢慢吞吞地蹭到他麵前,伸手端那碗藥,端了端,又放下了,“燒已經退了,風寒也已經好了,可不可以不要喝藥了?”毫無底氣的商量的口吻。


  看到冒著熱氣的黑咕隆咚的藥,阿葉就隻覺得五髒六腑全是苦膽水在流竄。


  “還是說,想讓我用那種辦法再喂你喝下去?”楚淵歪在椅子裏,挑眉望著她。


  阿葉果斷端起藥碗,狠狠心,咬咬牙,一口氣,把藥灌了下去。十分豪氣地將藥碗往桌上一擱,嗒的一聲。


  強忍著胃裏翻江倒海般的感覺,阿葉狠狠剜了楚淵一眼。


  楚淵一本正經地:“唔,原來還記得那件事。”


  阿葉暴走了。他爺爺的還以為他良心發現不再折磨她了,卻原來腹黑地又給她下了一套,更可恨的是活了兩世的她居然沒識出這是個套子,伸頭就往裏鑽。


  這麽淺顯的套子,居然沒看見!

  “你這是,惱羞成怒了?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楚淵又挑眉。


  這種時候,做也做了,錯也錯了,阿葉覺得,可以豁出去了。


  “誰說我有膽做沒膽認了?”阿葉橫眉怒目,出其不意地跨出一大步,本意是要站到楚淵近一些的地方,和他好好對峙一番,卻不曉得為什麽,腳下被什麽一絆,身子直直朝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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