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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禪位

  五月二十日,蘇啟陽起事整一月,在峽天關僵持二十日後終於等來二十萬援兵,以對等的兵力破開峽天關。


  然,二十日之前,兩難的昆國皇帝在幾番衡量之下,覺得峽天關一有天險可恃,二有三倍於敵的兵力,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甚險情,於是,選擇了將主要兵力集中到九潁河畔營救被圍的太子譽。朝堂上下都認為,以太子譽過人的智慧,回來定可抵製住潤青大軍的攻勢,破敵有望。


  昆國皇帝的這個決定,無非是用另一種方式告訴世人:在和楚國開戰及屈服於楚國割地賠款和諧相處之間,昆國選擇的是開戰。


  自然是要開戰,因這關乎的是一國的尊嚴。


  楚國丞相袁靖端坐於馬背上,嗤之一笑:我們並沒有義務提供無償幫助,索取報酬,是我們在行使我們的權利拿回我們應得的,昆國皇帝和譽太子卻厚著臉皮做三歲稚童也做不出的賴賬行為,實在是笑掉人大牙。


  這句話長了翅膀一般不幾日便飛遍天下。酒樓茶肆裏嘲笑聲響成一片。帶頭笑的當推九潁河西南岸的戚蒼大軍。修羅十三接到陌太子令休戰,第一時間率大軍一字排開在九潁河岸邊,美其名曰,休整。袁靖的話飛過九潁河,傳入西月士兵耳中,戚蒼率眾在岸邊指著昆軍軍營大笑三日,笑得昆軍個個麵紅耳赤羞憤難當。


  明明是持的正義之師,如今卻落得被天下人恥笑的境地,事情如何會急轉直下到這般境地,說到底,全賴那兩個混賬和尚,在帝上痛失愛子失了判斷力的情況下設計坑害。但若再深究,倆和尚為何要撒下彌天大謊挑撥昆國西月一戰,無非是因為無痕是楚國的帝師,圖的是戰爭一起楚國可漁獲漁翁之利。楚國居心叵測也!


  但這事卻是沒有實際證據的。哪怕天下連三歲小孩子都能推測得出的事情,奈何你沒有真憑實據,就無法拿捏住對方。昆國官方與軍方因為昆國皇帝與譽太子下了禁言令,雖個個有怨言,但無人敢一吐為快,唯有在心裏憋屈怨懟。


  昆國民間的憤慨卻沸粥一般,開了鍋。


  這樣的憤慨,除了一吐心中鬱氣,卻無任何意義。


  二十萬兵前往解救譽太子,十日急行軍,到達楚國境內,與袁靖大軍形成對峙之勢。幾經交手,各有傷亡,譽太子卻依然被困鐵桶陣中。


  峽天關卻失守得出乎意料的快。民間的憤慨就一夜之間全變成了惶恐。戰區的難民一夜之間全往昆國都城葉城湧來,大有失控之勢。昆國皇帝又不得不分一部分兵力攔擋難民潮。


  相對於昆國皇帝的抓狂失措滿腹愁苦,蘇淺上官陌倒過了一段還算清閑靜好的日子。


  誠然,這清閑靜好隻是相對於白氏父子。


  眼下亂世之秋,並無誰可以置身事外,兩位也是較之往日忙碌了許多。除了暗中調兵遣將外,淺陌二人最多的精力便用在暗中使人安撫賑濟流民上,免使最無辜最弱小的百姓受戰爭波及。


  昆國皇帝無奈之下問計於上官陌,上官陌隻淡淡道:“要麽給楚淵他想要的,將譽太子贖回,全力抗擊蘇啟陽潤青,要麽等楚淵和蘇啟陽共分昆國這一杯羹。”


  昆國皇帝便眯著眼睛瞧他:“陌太子難道無意這杯羹?要說沒有,朕卻不曉得陌太子和淺蘿公主緣何長留葉城不肯離去了。”


  上官陌淡淡看他一眼,語氣冷冽:“尊皇這話就說錯了。世人皆傳陌天賦異稟才華天縱,就算傳言有它的道理,但陌卻無飛天遁地的本事,能從昆國皇帝的天羅地網中逃出去。至於貴國這杯羹,陌自忖連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都理不好,哪裏還有心力再來分一杯?”


  上官陌拂袖而走,留下昆國皇帝眸光變幻不定。


  是夜,昆國皇帝頂著一肩星光,微服到了上官陌的別院。將一紙書信並昆國玉璽擱在了上官陌蘇淺麵前。


  信是譽太子的親筆所書,上官陌淡然看著昆國皇帝:“尊皇這是何意?”


  昆國皇帝白峰幾欲淚奔,指著信道:“陌太子看信便知。”


  上官陌負手而立,並無要看信的意思。白帝長歎一聲,將壓在信紙上的玉璽拿開,上麵赫然六個字:禪位於上官陌。


  “這是譽兒費盡周折才送來的書信。朕思量再三,昆國自三十年前飽受戰亂,朕一直未能使昆國走上複興之路,陌太子和淺蘿公主才華天縱,想來可以將昆國帶入繁華盛世,給昆國百姓一個安定生活,所以,朕決定聽譽兒的話,將昆國托付給陌太子。”


  昆國皇帝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涕淚漣漣,上官陌卻隻是淡淡一抿唇:“承蒙尊皇和譽太子看得起,恕陌無能。”


  蘇淺歪坐在椅子上,睨著那一方玉璽,嘴角含了一絲意興闌珊的笑。“白叔叔,你覺得這方玉璽代表的是什麽?”


  昆國皇帝一怔,道:“自然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是君臨天下的憑證。”


  蘇淺輕笑了一聲:“可能,在大多數人心裏都是這樣想的吧。但,我和上官陌一直覺得,這方玉璽,還有白叔叔你屁股底下那張龍座,不過是禁錮人一生的牢籠,累人的東西罷了。上官陌他,唯恐避之不及呢。白叔叔你這趟來怕是找錯人了吧?還有譽太子,真是富有奇思妙想的一個人。怎麽想的來著。”她揉揉眉心,笑得瀲灩。上官陌寵溺地揉了揉她一頭的青絲,笑道:“天下間知我者,也隻一個你了。”


  抬起頭望著昆國皇帝,淺淡一笑:“陌無法勝任,皇帝還是另尋他人吧。再者,昆國如今還不至於到滅國的地步吧,昆國皇帝走出這一步,倒叫人意外。”


  昆國皇帝卻是仰頭一聲哀歎,自嘲地一笑:“正如淺淺所說,這方玉璽,還有朕屁股底下的那張龍椅,不過是累人的東西罷了,朕早就心力交瘁,但也沒有想過要放棄,隻因,這些累人的東西實在也是最誘惑人的東西。可是,中年喪子,讓朕已然心痛不已,譽兒他,卻不喜這個位置。陌太子以為,譽兒何以以三十萬之眾不敵你十萬兵?縱然戚蒼一代神將,我譽兒卻也不是差到那樣地步的人。”


  他眸光深邃地盯住蘇淺,笑得愈發淒慘:“青黛公主是淺淺你的親妹妹吧?倒真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不似你和你父皇性子高傲。譽兒能選擇她,朕心甚慰。朕知道,譽兒故意在戰場上輸陣,不過是要成全他心底的一段情罷了。既然他做出了選擇,朕這個做父親的,也想成全他。淺淺你身為青黛公主的姐姐,難道不想成全妹妹麽?”


  蘇淺歪斜的身子僵住,半晌,沉聲道:“每個人需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小黛她既然擇了這條路,就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該憑一己之力去闖,不能指望別人去幫她。”


  昆國皇帝似從不認識她一般望著她,眸光淡了又濃,濃了又淡,半晌,沉聲道:“我為當年的行為向你道歉,淺淺,因為我當年的錯誤,讓你的人生經曆了那麽多苦難。”


  蘇淺臉色清寒。這話是個甚意思?道歉?因為自己從小經曆了那麽多苦難,導致養成副無情無義的冷淡性子,六親都不認,妨礙了白譽和蘇黛的路,所以才來道歉麽?她冷哼了一聲:“白叔叔,道歉的話就不必了,總歸是天不絕我。至於蘇黛和譽太子,各人自有各人的緣分命數,不是我蘇淺能管得了幫得了的,白叔叔還是請回吧。”


  昆國皇帝呆滯了片刻,似受了極大的打擊,艱難開口:“就算,為了昆國的百姓,陌太子也不肯接手昆國的玉璽麽?”


  上官陌隻是淡淡搖了搖頭:“讓尊皇失望了。”


  昆國皇帝木然地點頭,木然地轉身,木然地離去,一句話也未能再說。


  這樣一個重器,天下人誰不垂涎,這兩人卻拒絕得斷然,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有沒有什麽別的謀算,這拒絕都太傷人。


  “白帝。”上官陌喊了一聲,他略帶希冀地轉回頭去,上官陌卻將桌上的書信並玉璽擲給了他,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手心,他絕望地望著上官陌,上官陌卻隻淡聲道:“皇帝你的東西忘記拿了。”


  昆國皇帝望著手中的玉璽,無奈且絕望地一笑:“四城的崗哨已然撤去,陌太子和淺淺隨時可以毫無阻礙地離開葉城。”頓了一頓,又道:“如果陌太子和淺淺有心要這枚玉璽,昆國皇宮的大門也隨時為二位打開。”


  上官陌隻輕輕點了點頭。昆國皇帝步履蹣跚地往外走去,孤寂的身影仿佛瞬間又蒼老十年。


  蘇淺望著他的背影,眼一閉,長歎了一聲。上官陌站在她身邊,將她攏入胸懷,輕聲道:“我並非什麽君子,但也不想這樣白拿了白譽的東西。況且,如今並非是合適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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