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江南煙雨(2)
幸好隻是砸了戲台,沒砸到其他東西。蘇淺無良地想著,略鬆了一口氣。轉眸看見正在唱戲的上官閑站在了離戲台兩丈遠的地方,正驚魂未定的看著戲台。她旁邊站著上官皓月,一隻手臂還擱在上官閑腰際。顯然是阮煙雨砸進來的時候他抱著上官閑飛下了戲台。
蘇淺驚訝得嘴巴張得雞蛋大。皓月公子居然真的上台唱戲了?可恨她被阮煙雨絆住,居然沒看到這麽極品的男人唱戲!
當是時,底下喝酒的將軍們都齊刷刷站了起來,手中的寶劍都作出鞘的姿勢,一時間屋裏殺氣騰騰。
偌大的房間裏倒是有幾個人麵不改色的坐著一動沒動。楚淵在把玩著一隻酒杯,光看不喝;上官陌有些怒意地看著蘇淺,身上的酒漬都已經幹了;葉清風看也沒看戲台,靜靜的坐著;袁靖和宰離似乎沒看見發生了什麽,兩人在對酌!
楚子軒走到戲台旁,隔著老遠往洞裏觀望,裏麵黑漆漆的,依稀看見有什麽在動,還傳出斷續的哼唧聲。他抽出鞘中的劍,向洞中探去。
“三舅舅!”蘇淺急忙喊了一聲。這一劍下去,那姑娘估計得掛點彩。
楚子軒轉眸望向她,疑惑的問道:“淺淺,是你砸過來的人麽?”
知道是個人還拿著劍往裏捅,她這三舅舅真是!
她走兩步來到戲台旁,小心翼翼的站上廢墟,向廢墟底下望去,“阮姑娘,你還活著吧?”她問了一聲,俯身就要下去撈人。
還沒撈到,胳膊就被人拽著將她拽離了廢墟。
上官陌死死的盯著她,“怎麽這麽久?衣服都幹了。”
蘇淺張了張嘴,“咦哦”了兩聲,被他的怒氣壓得有點說不出話來。
“陪我上樓去換衣服。”上官陌聲音低沉,不容她說什麽便拉著她往樓上走去。
她不過是回來晚了點兒,他至於如此生氣麽?蘇淺腹誹著,卻不敢說出來,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的腳步。
都怪阮煙雨那個極品女人!
楚淵目視著淺陌二人拉扯著上樓的身影,眼眸黯了黯。
眾人看看塌成廢墟的戲台子,又看看那兩人若無其事上樓的背影,麵麵相覷著。那兩人就那麽不負責任的丟下一堆爛攤子上樓了?貌似下帖子請人看戲的是淺蘿公主吧?這倒是唱的哪一出啊?出了事居然不管不問!
“喂,葉門主,台子底下埋的那個女人說是你的妻子,專程來找你的,你好歹給人家扒拉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蘇淺邊上樓梯邊衝葉清風喊,“對了,還要向你說明一點,你女人不是我打的,是門外那個趕車的踢進來的,你要是找人報仇別找錯了人!”
上官陌瞥了蘇淺一眼,淡淡道:“你管的事情還真不少。那些人的事情和你有關係麽?”
蘇淺橫了他一眼,“和我是沒有什麽關係,但我總得澄清一下,免得當了人的替死鬼。不過雖然和我沒關係,和你倒是有點關係。打人的是你家趕車的,論理你的屬下打人和你打人沒什麽兩樣,你得替你家趕車的負這個責任。”
蘇淺說話聲音不小,就連門外馬車上的月魄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月魄俊美的臉皺成苦瓜。他不就沒攔得住讓那個女人讓她上了馬車麽?至於淺蘿公主如此記仇?罰他三天禁閉不說,還當眾故意說他是個趕車的。他好歹也曾經是他們太子殿下的暗衛首領吧?如今也是貼身第一人,和趕車的怎能相提並論?
果然記仇的女人不能得罪。月魄得出血的教訓。
廳堂裏的人聽見蘇淺的話,人人都驚訝於砸進來的居然是葉門主的妻子!而把她砸進來的居然是上官陌的侍衛首領!
至於蘇淺將月魄說成是趕車的,誰不知道此車夫可是非同小可的車夫?!也就她淺蘿公主敢這麽叫!
“來人,快些把葉夫人救出來!”何芸娘急急忙忙招呼人,自己也親自上陣,扒拉著壓在阮煙雨身上的木板。
葉夫人三個字叫得卻是順口。
幾名醉春樓的夥計忙上前幫忙。
葉清風目光轉向戲台,卻依然坐著沒動。
眾人不禁疑惑起來。猜疑著那女人到底是不是葉清風的結發妻子。又或者葉清風和妻子不睦?還或者葉清風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連妻子的死活都不管?
那幾名夥計剛靠近戲台,就見阮煙雨騰的從廢墟中站了起來,將他們嚇得連連後退。
阮煙雨一臉的怒意,隨手拾起一塊木板就向葉清風砸了過去。木板帶起一股強風,顯然被灌注了內力。
眾人都汗了汗。這樣潑辣的女子,對自己的丈夫都下如此狠手,也難怪葉門主不肯去救!
雖然阮煙雨那一記木板灌注了內力,卷起一股疾風,但在場的無一人出手去阻攔,隻眼睜睜看著。那可是天下第一門暗夜門門主,一個小女子的雕蟲小技怎麽可能傷到他?簡直是笑話!
就在眾人都這麽以為的時候,木板已經飛至葉清風麵門,眼看就要打到他,他卻一動未動。
眾人都驚訝的看著他。他居然沒躲!是準備挨這一板麽?
就在這時,三樓天字一號房忽然打出一顆什麽東西,快若流星,在眾人眼前一閃而過,打在木板上,木板頃刻間碎成木屑,全數落在葉清風桌案前的地上,堆成小小的一堆。
其實看見三樓出手的,隻有為數極少的那幾人,大多數人並沒看見,因為那東西的速度實在太快,又極小,一閃而過。所以此時大多數的人認為是葉清風出手將木板打成碎屑的。不由都驚歎葉清風的武功之高絕,可以出手於無形。
雖然他們沒看見葉清風出手,但卻堅定地認為的確是他出的手。
站在天字一號房門口的蘇淺卻看得清清楚楚,那枚小小的物事是她剛才讓上官陌給她剝的石榴子。而那粒石榴子在擊碎木板之後,居然拐了一個極詭異的弧度,重新飛回三樓天字一號房內上官陌的手中!
上官陌將那粒石榴子重新放回香囊中,塞在蘇淺的懷裏,冷淡地道:“既然要給子孫留什麽萬頃石榴園,就把這些石榴子收好了。要是弄丟了,種不出萬頃石榴園,子孫們會嘲笑你我言而無信的。”
他聲音雖冷,臉色也極淡,但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抹笑意在蘇淺的眼裏心裏卻被無限放大。他說的是“子孫們會嘲笑你我言而無信的”。是他和她的子孫嗬。蘇淺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大堆的人,老的,少的,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不齊,眉眼卻都有些她和上官陌的神韻,都聚會在石榴園中,歡聲笑語、神采飛揚,都團團繞在她和上官陌身邊。
她眸中綻放出奇異璀璨的色彩。
都是她和他的子子孫孫啊。
“愣著幹什麽?過來給我換衣服。”上官陌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幻想。她哼唧了一聲,走到上官陌麵前,抬手去給上官陌解衣扣。臉上淡淡的,眸中的色彩卻未淡去。
上官陌閑閑的站立不動,低頭看著蘇淺熟練的給他解著衣扣,她全身上下說不出的柔暖,連撥弄著衣扣的指尖都是柔的,他心裏忽然流過一股熱泉,從頭暖到腳。這個女子,她在別人麵前從來都是囂張的張揚的潑辣無情的高深莫測的,在他麵前卻從來都是靈動的溫柔的有些小任性的。
這樣的女子,是他的,真好。
自然,他也沒放過她眼中那炫麗的色彩。
忽然心中因為她拿件衣服都能遲遲不歸而生出的擔憂和惱怒全都一揮而散,隻剩下暖暖的柔軟。“你那是什麽眼神?想什麽呢?居然眼睛都亮成那樣?”上官陌聲音清淺。
“哦,在想我們的子子孫孫們,圍繞在我們種下的石榴園裏,好不開心熱鬧。我真是偉大啊,居然能創造出那麽多的子子孫孫。”她嘴角咧開著,笑的沒心沒肺。
上官陌水墨般的眸子閃過絲笑意。這女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樣的話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可以講出口的?他腦中卻想象著她所憧憬的畫麵:榴花紅似火,染透滿天雲霞,一大群長得像他和像她的俊男美女衣香鬢影,在夢幻般的石榴園中或輕歌曼舞,或有說有笑,快樂似神仙……想著想著,他水墨似的眸子也綻放出一抹異彩。也隻是那麽一瞬間,他眸光便恢複淺淡,潑了蘇淺一頭涼水:“淺蘿公主,你想得可真遠!但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先得想想如何得到我?畢竟沒有我,你自己也是造不出來的。”
他淡如水的聲音將蘇淺激了個透心涼。這丫的就不能將就一下她?讓她做做美夢也好。
“你放心,總有一天會把你這專會迷惑人的破皮囊拆吃入腹的!”蘇淺恨恨地磨了磨牙,手底下忍不住加大了力氣,懶得再去解他的束腰的玉帶,“嗤啦”一聲,將他的外裳硬生生從身上撕了下來!
破碎的衣衫落在地上,上官陌隻穿著裏衣站在蘇淺麵前,瘦削單薄的身軀適時地抖了抖。蘇淺嘴角抽了抽。如果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看見這場景,定會浮想聯翩,以為她把他怎麽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