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梅竹馬又重逢

  李芙蓉和葉清蘭買完胭脂順便四處逛逛，沿著街道一直走，路過安昌橋的時候，竟發現湖邊新開了一家書店。隔著層層細雨，倆人細細看去，才依稀看到店鋪橫匾上寫著“見微書局”四個大金字。


  倆人均大感詫異，心想自己也隻不過半個月未到集市，卻不想新開了一家書店。倆人都覺得有些好奇，就要進去看看。


  “見微書局”是月前才新建在湖邊的書店，老板萬文海曾是當地一個久試不中的老書生，常年在縣裏當先生。近些年因常感歎年老無用，所以就索性離校回到了老家，用常年積攢下來頗豐的錢在家附近開了一個書店，專門賣些筆墨紙硯經史子集之類的文房專用。


  葉清蘭拉著李芙蓉走進了“見微書局”，見這書店不是很大，裏麵裝飾也並無特別，隻是因為新建的緣故，所以桌椅和櫃台看起來卻是頗為嶄新。


  書櫃上擺滿了書，每一列書的旁邊都用毛筆寫上類別和書名。牆壁上掛著幾幅山水畫，櫃台後麵還掛有兩幅，一幅畫的尾款上寫著“惲南田”，另一幅畫上寫著“趙之謙”，這兩幅皆被精致地裝裱起來，想來必是這書店的“鎮店之寶”。


  兩人在書店裏逛了幾圈，老板萬文海坐在櫃台後麵弓著腰歪著頭不知在寫些什麽，從李芙蓉她們走進店裏開始都未曾抬頭過一次。


  當芙蓉和清蘭都站在萬老板麵前時，萬老板才一下子驚得抬起頭，看了看她們兩個手裏拿的東西，便說道：“四角兩分錢。”葉清蘭買了些信紙，李芙蓉買了本《詩經》。


  芙蓉和清蘭各自回到家，路上看到父親已經不在鐵鋪了，到了家裏也沒有見到，想必是在鄰居宋先生家裏打牌。


  芙蓉坐在梳妝台前打扮起來，纖纖細指觸到小鐵盒裏抹了一點胭脂，把胭脂擦在臉上漸漸地壓開塗平，兩手掌心壓著胭脂緩緩暈開，淡紅的胭脂如同水浸豆腐般平攤到芙蓉的嫩膚上，漸漸形成緋紅的紅暈。芙蓉又拿來剛買回的彩蝶發簪插在發髻上，鏡子裏的自己立刻就變得亮麗起來。


  芙蓉似是毫無察覺自己的美麗，隻是一直撅著小嘴，看來是不滿意發簪的位置。芙蓉不停地把發簪拔下來換個位置又插進去，在鏡子前晃來晃去，桌邊的油燈把芙蓉的倩影投到牆壁上，可一半的影子都被隱藏在窗戶中，隻有窗沿上芙蓉頭上的小彩蝶在光影中不停地飛來飛去。


  到了晚上，眼見父親還不曾回來，芙蓉就自己蒸飯，然後去找父親。


  芙蓉穿過一條小巷，就到了宋先生家。宋先生原本是蕺山書院的老校長，也是紹興縣縣長的老師。因為原本當的就是先生，況且在紹興縣也是大名人，於是當地所有人都尊稱他為宋先生。


  宋先生本名宋秉銓，是清末的進士，學問很深。平時廣交好友，不論是白丁還是鴻儒皆是宋先生的座上賓，因此李鐵匠也常常去宋先生家。


  宋先生有一兒一女，女兒叫宋雪梅，眼下在縣醫院裏當醫生，偶爾逢得假期才能來一次，她的未婚夫是紹興縣警察署副署長；小兒子叫宋竹庭，年齡比芙蓉和清蘭大五歲，他們三個從小便在一起玩。


  芙蓉到了宋家，還在門外時就聽到了父親的笑聲，便匆忙推開宋家大門，邊走到父親身旁，邊怨念道：“爹爹，你又在宋叔叔家賭錢了。”


  李鐵匠抬頭，看到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就抽了口煙笑眯眯地說道：“芙蓉啊，爹爹我今天可贏了不少錢，過年就能給你買件衣服穿。”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芙蓉卻紅了一臉說不出話來。


  今天一起打牌的有三個人，李鐵匠，宋先生，還有一個姓石，是縣上中學的主任，石主任學問廣博，平時又好舞文弄墨，也愛打牌，隻是偶爾因工作所需才來宋先生家。


  宋先生放下牌，笑著道：“芙蓉啊，你看，你爹爹在這兒好好的，你還擔心啥？難道擔心我們把他的錢都贏走？”眾人聽了又一陣大笑。


  石主任笑道：“看來芙蓉是長成大姑娘了，越來越漂亮水靈，真讓人想起那句詩‘清水出芙蓉’啊！”


  芙蓉看著周圍人都笑著說她，窘得直低頭，紅了半張臉，憋不出一句話來。


  眾人正說笑間，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爹爹，我回來了！”


  眾人一齊聞聲望去，見這人穿著一身方形立領的“學生裝”，戴著圓框眼鏡，一頭烏黑整齊的短發，顯的頗有學生氣，原來是宋家公子宋竹庭回來了。


  宋竹庭推門而進，一臉微笑地大步向眾人走來，停到宋先生麵前道：“爹爹我回來了！”然後又轉身向眾人說“各位叔叔好，小侄見過諸位。”


  石主任讚許地說道：“宋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又是堂堂大學生，當真是‘天之驕子’啊！”


  宋竹庭淡然一笑道：“石叔叔千萬別折殺小侄了！”


  石主任接道：“宋公子倒是很謙虛的嘛，古人說：‘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穀’，這‘虛懷若穀’說的就是宋公子啊。”


  宋先生忙道：“唉，石主任罷了，快別顯露你的好學問了，都快要把犬子抬高到天上去了，哈哈！對，竹庭，快來見見李叔叔和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