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衛小賴
衛曦之的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纏繞在陽光里,有些讓人心安的松柏清香,他的聲音似乎有些遠,有些淡,卻又清晰分明,隨著他的心跳聲一起傳進唐七糖耳里。
唐七糖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恍惚,是不是陽光太刺眼了?自己看見的都是幻影,還是這男人流血流得傻掉了,盡說廢話!
別逃了?留下來?陪著他?以後?
這些……可能嗎?
一個古人……這麼說……可能嗎?
留下來,傻傻的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想得美!
唐七糖忽然掙扎著坐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身下的男人,感覺真好啊!
「喂!別說廢話了!你要是想死,你就繼續說廢話,你要是不想死,我便幫你止血!」
「咳咳,咳咳!糖兒,你,你輕一點!你……弄疼我了!」男人忽然咳嗽起來,些微帶著血沫的話語還在嘴邊吹起了泡泡,這丫頭,真要命呀,哪有這樣在男人身上扭動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唐七糖卻不再理他,一下子跳下榻,去凈房端了盆冷水,幫衛曦之清理起來。
水,很快變成血紅血紅的,實在很慘的樣子,擦了好幾次,才把臉上頸上的血擦完,榻上衣服上的都不能管了。
唐七糖又拿了條厚布巾,浸了冷水,『嘩』一聲蓋住衛曦之的半張臉:「捂住!」
衛曦之可憐巴巴的眨巴眨巴眼,聽話的捂住。
「起來!坐直!頭下來一點!」小丫頭又下命令。
「為什麼要起來?」衛曦之的聲音瓮瓮的在布巾下傳出來。
「有助止血。」
「為什麼起來會有助止血?」
「叫你起來就起來,那麼多廢話!」
「然後呢?」
「捏住鼻子。」
「然後呢?」
「慢慢吸氣,慢慢吐。」
「你怎麼知道這些?」
「別廢話!」
「……糖兒,我疼……」
「……一會兒會好的。」
「糖兒。」
「幹嗎?」
「沒事,就是叫叫你。」
「……」
「糖兒。」
「又幹嗎?」
「我很開心。」
「……神經病!」
「糖兒,過些日子,我帶你出去玩。」
「……嗯。」
「我們去別人府里揍人,贏銀子!」
「再下春藥!搶地契?」
「好!」
一邊瞎掰著,一邊捂住鼻子,衛曦之的血總算止住了,只是整個房間瀰漫著一股子血腥味,榻上榻下都是血,衣服更是不能看。
唐七糖抱胸看著拿下了布巾的衛曦之,努了努嘴,說道:「是你讓我打的!別秋後算賬啊!」
衛曦之手裡拿著個挺細巧的靶鏡,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皺皺眉,輕吸了吸鼻子說:「別告訴人是你打的。」
唐七糖不屑了:「我又不是傻子!」
衛曦之丟下鏡子,站起來:「走,我送你去你的院子。這裡要清理,不能住人,沒得熏了你。」
看著他那渾身鮮血的樣子,唐七糖似乎看見自己前世里某些闖禍后的情景,心裡還挺歉意:「……你,還是歇著吧,我自己走。」
「不,你才剛好一些,別累著了,我抱你去。」
「你神經病啊!我自己走。」
「外頭還冷呢,我抱著你去。」
「你……你是不是受虐狂啊?」
「那又是什麼意思?我就是想抱著你。」
「……我說衛曦之,你現在比我傷得重吧?你,你,你什麼毛病啊?」
「糖兒,你剛才打了我,我是傷得挺重。所以,你安慰一下我,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唐七糖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這樣的話,裡面到底是什麼邏輯關係,她也已經有點懵。
衛曦之卻不管她一臉懵懂的樣子,一彎腰便抱起了她,還體貼的在一旁扯過一條錦被,半包了她,就向外面走去。
殿宇大,出了暖閣再轉才出掛著帘子的殿門。
站在門口等著的婢女趕緊撩起帘子,卻在偶然間撇見衛曦之的臉時,驚訝得忘記了垂頭。
一路出來,無數下人、侍從們的眼裡閃過大大的問號,卻都無聲的垂下頭,不敢出一聲。
月兒緊跟在衛曦之身後,偷偷看一眼慎王爺那血跡斑駁的衣服,再偷偷看一眼安然躺在他懷裡的唐七糖,無法理解的也埋下了頭。
陽光燦爛,風吹過來,已經帶上了暖意,哪裡會冷?衛曦之卻還是小心的將唐七糖抱得緊貼自己,快速的向那個近鄰銀安殿的小院走去。
才幾日沒有回來住,唐七糖看著自己這住了幾個月的房間,竟然很有親切感,好像自己已經在這住了很多年。
衛曦之體貼的先摸了摸粉色小帳下的被子,覺得沒有什麼不舒服,才把唐七糖放下來。
「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歇著吧。」傲驕如唐七糖,都開始覺得,這男人對自己,有點寵溺的過分了。
「糖兒,你今日還沒好好歇一會兒,我看你睡了再走。」男人堅持著,在床側坐下來,還幫唐七糖掖了掖被子。
看著他紅腫的鼻頭,血跡斑駁的衣服,唐七糖再也忍不住抓狂大罵:「喂!衛曦之!你什麼毛病啊?該休息的是你吧?你給我離開!我要睡了!走!快走!」
男人無措的眨巴眨巴眼睛,那神情,竟然有些當日小妖的可憐模樣。
他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說道:「糖兒,你別這樣,你好不容易不生我氣了,我想看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啊?」
「……」
無語啊,無語,唐七糖覺得和他說話,簡直像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覺,看看他鼻孔下還殘留的一絲絲血跡,和那張印痕斑駁的臉,唐七糖別轉過頭,弓起身子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可是,背後那微轉頭便能看見的身影,那不用看也能感覺的寵溺目光,自己又怎麼睡得著呢?
唐七糖無奈的轉頭,瞪了眼衛曦之:「躺下!」
「什麼?」
「你!你給我躺下!你這樣杵著,我怎麼睡?要麼走,要麼躺下!」
「哦!我知道了!」
衛曦之麻溜的脫了那沾血的厚外袍,落出裡面的雪白中衣,還不忘解釋一聲:「沒得熏著你。」沒等唐七糖答話,一下子上了床,乖乖的,遠遠在唐七糖身側躺好。
這……唉!算了算了!就當和黃斑睡了!多件衣服少件衣服能差什麼?!
唐七糖警惕的靠到床角落裡,扔過來一條薄被子和一句話:「不許靠過來!等我睡著了你就得走!」
「嗯。知道了。快睡。」男人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還是一副溫柔無害表情。
興許真是累了,到底還在病中,唐七糖很快入睡了。
聽著她均勻平穩的呼吸,衛曦之無聲的裂大了嘴,一隻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爬上她身側,另一隻胳膊輕輕的放到她腦後,再突然出手,唐七糖小小的身子便滾進了他的懷裡。
衛曦之屏住呼吸,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動靜,見她繼續安睡,他才心滿意足的將下巴擱上她的頭,也漸漸睡了過去。
屋子裡安靜極了,月兒乖覺的上前放下那粉色的帳子,帶走那血跡斑駁的衣服,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靜日生香,時間無聲的就這麼過去。
等到唐七糖醒來,只覺得帳子里已經暗沉沉的了。
她揉了揉眼睛,胳膊卻撞到了什麼東西。
她驚訝的半抬頭,見自己竟然躺在衛曦之懷裡,啊,還枕著他的手臂!
唐七糖趕緊一骨碌爬起來,看著也剛張開眼睛的衛曦之,生氣道:「喂!你為什麼在這?」
「我,是你讓我躺下的呀!」男人睡眼惺忪的樣子,昏暗的帳子里也看得見他紅腫的鼻子。
唐七糖有些些心虛,卻還是很生氣:「可我記得,你說,等我睡著就走的!」
「我,你生病,我這幾日都不曾好睡,才剛也睡過去了……糖兒,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長睫微攏著眼睛,頭髮有些散亂,枕頭旁還分明放著他的紫玉發簪,可見是他有意識要睡的!
可是,他剛睡醒的樣子,又的確很累似的,也的確是自己讓他躺著的,唐七糖皺著眉,板著臉,卻不知道再去說他什麼好!
「那你現在還不快起來?」只有這句了啊。
衛曦之半坐起來,卻先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說:「好,我知道。只是我手臂酸麻,你等我揉一揉。」
「……」這男人真是的!
外面估計已經快天黑了,粉色帳子里有些朦朧,男人散著一頭長發,白皙的臉上,那正中間紅紅的鼻子已經開始轉為青紫,看起來實在夠慘的。唐七糖微偏過頭,不再看他。
衛曦之揉了好一會兒,才撩起帳子,自己先下了床,去衣架子上拿了件披風過來,說道:「你身子剛好一些,春日還是寒的,你下來披上這個。」
唐七糖縮在床角落裡,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她看看張著披風的衛曦之,最終下了床,任男人裹緊了她,順便又將她摟在了懷裡。
唐七糖剛想抗議,男人卻忽然揚聲喊道:「來人。」
月兒無聲的從外面進來,低頭應答著:「奴婢在。」
「伺候姑娘洗漱,晚膳就在這邊用。」
「是,王爺。」
很快,唐七糖還張著嘴看著呢,一大群人便捧著她和衛曦之的衣物,和盥洗的東西進來了。
她們無聲而恭敬的行禮,幫衛曦之穿著外袍,圍著他轉,也圍著唐七糖轉,轉得唐七糖有點恍惚,總感覺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來。
這麼多人,唐七糖再是個傲驕的主,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人家主子趕出去啊!
眼見著僕婦丫環們轉著圈的把兩人收拾了,快速的在隔斷的小廳里擺好了飯菜,又呼啦啦退出去,唐七糖才皺眉道:「哎,我說,你還不走?」
「我用了晚膳就走。」
「……你,你不能自己去吃啊?」
「我也餓了,走來走去麻煩,陪你一起吃。」
屋裡已經點了燈,明亮的燈火映在衛曦之的眼眸里,亮閃閃的,卻也讓他那青紫紅腫的鼻子更加的突出,唐七糖努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安靜的坐下,安靜的吃飯。
好吧,就當去酒店用自助餐了,隔壁坐的誰,有關係嗎?
等吃完飯,喝過茶,漱了口,唐七糖瞪眼:「快回去!」
「你白天歇了覺,一時半會睡不著,我陪你在外面院子走一走,消消食好不好?」
「……哎,你沒完沒了了!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還賴上了?」
唉呀!她總算看出來了!
衛曦之心裡小小的惋惜了一下,卻又笑得跟朵花似的說:「怎麼會呢?糖兒!你想多了,其實,我,我這個樣子,也不好出去見人不是?要是傳到太妃耳朵里,總歸又多了事。等晚一些,我便回去,回頭我好說是晚上不小心撞的!」
「……」看著他的臉,始作俑者無語了,卻還是不甘心的低低罵了一句:「活該!」
「嗯,活該。我自願的。走吧,我陪你走一走。」
衛曦之一點也不生氣,笑著,頂著那張五顏六色的臉走過去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幫她裹緊披風,只管往院子走去。
天還沒有完全黑透,青色的蒼穹尚有微光,院子里卻是空空蕩蕩的。
鑒於唐七糖的凈房嘔吐事件后,前幾日,衛曦之便讓人清理了這院子,連根草都沒有,別說花了,有啥好看的?
唐七糖看著這樣子,使勁想掙開被握著的手,卻沒掙開,她生氣道:「為什麼這裡連根草也沒有了?你又做了什麼?你怎麼就不把你院子的花草拔了呢?」
「嗯……要不,你和我一起住在銀安殿?」
「你這是怕我用臭鹵吧?」
「銀安殿院子里應該也有。」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也嘗嘗臭鹵的味道!」
「你是說,你自己吃了再親我嗎?」
「……你真不要臉。」
「嗯,最近這幾天不能要。」
「衛曦之,你,你真欠揍!」
「嗯,這世上,只有你揍過我。」
「……我覺得,我真該死在湖裡!省得看見你這樣的無賴小人!」
「走,我陪你去。你先跳,我再救你。」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唐七糖氣得實在不能再忍了,我管你要不要臉呢!讓我再打你一頓再說!世上怎麼有這樣的無賴!她使勁掙扎著被拉的手,身影在廊下掛的紅燈籠光里不斷扭動著。
男人笑著,一把摟過他,緊緊抱著,飛身而起,往外掠去。
忽然離地,唐七糖還沒來得及驚呼,卻聽見衛曦之在他耳邊說:「好了,糖兒!只此一次!你打過我了,也打傷我了!該解氣了!我帶你去湖邊走走。」
真是如騰雲駕霧一般!
這男人的功夫,早在他是小妖時,唐七糖已經領教過了。只是沒想過,這古代的所謂輕功,騰挪移動跳躍得如此迅速。
緊裹的披風下,唐七糖只覺得眼前的事物快速的晃過,十幾息的時間,已經聞到湖水的味道了,怪不得當日小妖能那麼輕易的就追著自己。
衛曦之輕輕將她放下來,再轉身,眼前已經是那個差點溺斃唐七糖的人工湖了。
夜色朦朧,湖水輕輕的拍著堤岸,晚風將堤岸上花草的味道輕送,周遭靜謐美好。
忽然,湖中很大的一聲『呼啦』水聲,一個黑色的物體探出水面,很快又潛了下去。
唐七糖驚喜地喊了一聲:「娃娃!」
眼看水面上又恢復了平靜,唐七糖轉身問道:「哼!正想問你呢!為什麼你把我的娃娃也劫了來?你真是只白眼狼!當日我還以為你是個傻子呢!救了你,你倒好,連我的魚都搶了來!」
「娃娃?你的魚?搶了來?」
衛曦之不解的看看她,再望望湖水,好一會兒,卻是笑道:「糖兒,你我實在有緣!先不說小妖那件事。這魚……想不到糖兒竟然一點也不怕它,還說它是你的魚。娃娃?是你給它取的名字?你先說說,你怎麼發現這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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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親小豬寶寶de送的票票,列列有認真寫哦!寫的好不好是能力問題,認不認真是態度問題,列列態度很認真滴!看偶的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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