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陸徹離開后,陸徵才對容禛說道:「楚王殿下,我有事想和你商量。」按理說,他會到如今這樣尷尬的地步與容禛多少有些關係,可陸徵竟然並不覺得自己責怪容禛,他會對陸徹他們的態度感覺到委屈,可對於容禛他反倒極為冷靜。
陸徵仔細考慮過自己的出路,他肯定是不能留在刑部了,既然如此在燕京也不太合適,可如今他既然需要容禛的庇護,就要有當人下屬覺悟,因此陸徵把自己所想的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容禛卻只覺得如鯁在喉。
陸徵毫無所覺地在分析:「若是有詳盡的資料,或許可以直接……」
「陸徵!」容禛忽然開口打斷了陸徵。
「嗯?」陸徵疑惑地看著他。
「我說過要庇護你,並不是因為你的能力。」
陸徵愣了一下,臉色慢慢地變了。
眼見他就要轉身逃走,容禛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敢聽嗎?」
陸徵不敢回頭,只覺得手腕被握住的地方發燙一般,他幾乎有些自暴自棄道:「楚王殿下,這樣的玩笑並不好笑!」
然後他覺得手腕上一陣巨大的力量傳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下去,隨後被一隻手臂攬住了,他瞪大眼睛,嘴唇上壓了一個軟軟的東西,鼻間滿是松木清香。因為太過震驚,陸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容禛。
容禛卻並沒有得寸進尺,只是輕輕地又吻了吻他的嘴唇。
陸徵獃獃地站著,覺得嘴唇酥酥麻麻的,更令人覺得驚恐的是,他竟然不覺得噁心。
容禛看著他:「你好好考慮吧,不管你如何答覆,我都會一直庇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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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渾渾噩噩地回了客院,他沒想到容禛居然對他有這樣的心思,在他看來,容禛這個人心思深沉,難以捉摸,陸徵對他的確有著敬畏,故此容禛偶爾的逗弄,他也只是覺得這是長輩對小輩的感情,卻沒想到……
陸徵想起了先前在桃花宴上發生的事,他一直以為自己不過是容禛拿來應付黛兒公主的工具,可如今仔細一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躲在假山後面嗎?他有的是辦法能夠打消蘇依黛兒的念頭,卻為什麼用這麼一個容易落人把柄的借口呢?
越是這樣想,陸徵越覺得頭疼,他本以為離開英國公府後他會過得平靜些,如今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陸徵雖然號稱直男,倒也沒有對同性戀反感,只是這種事情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總是有一種微妙的不自在。
就像簡余對他的感情,陸徵最早是通過原主殘留在體內的情緒感知到的,後來真正意識到這種感情,他才明白原主對簡余的感情有多深,原主帶著他與簡余之間所有的記憶魂飛魄散,也因此,陸徵沒有辦法接受簡余對他的感情。不管簡余喜歡的是原主還是他,這都會是一根巨大的尖刺橫亘在兩人之間。
說曹操曹操到,陸徵剛剛想到簡余,竟然就看到簡余從圍牆上跳下來。
陸徵一愣:「你怎麼在這兒?」
簡余道:「我擔心你,所以就跑過來看看你。」
陸徵剛想說話,就聽見牆頭上一個聲音喊道:「小子,你可得快些,否則被人發現了我可救不了你!」
陸徵和簡余同時轉過頭,卻發現正是搖著摺扇的宋之意,他居然還朝陸徵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你們有話快說,我替你們望風。」
陸徵疑惑地看向簡余,簡余垂下頭,他沒有告訴陸徵,楚王拒絕了他見對方的要求,所以自己才迫不得已用這種辦法來見他。
「你……找我什麼事?」
簡余猶豫了一會,才說道:「我要離開燕京一陣子。」
陸徵非常平靜地回答:「一路順風。」
簡余將那塊令牌又取了出來,遞給陸徵。
陸徵沒有接,而是問道:「為什麼?」
「我知道你不是他,從我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天開始。」簡余坦白道,「可我總是自欺欺人,以為不過是他長大了,可現在我沒有辦法再騙自己了。」
「我總是慢了一步,等到他離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然而又對你和他難以抉擇,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簡余的臉上露出一絲悵惘,「你看似單純懵懂,可你卻又看的那麼明白,所以我知道自己與你再無可能,只是終究不甘心。」
陸徵沒有說什麼,他能理解簡余的心情,作為一個毫不被期待的生命,原主對他投入的感情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杯水,哪怕與他內心的荒蕪相比是這麼微不足道,可卻又珍貴的令人無法割捨,陸徵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可他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里對簡余強烈的情感,他縱然可以理智地摒棄這種感情,可終究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一絲低落。
簡余的艱難陸徵看在眼裡,當他的身份被揭破之後,他對於感情彷彿突然敏銳起來,他能感覺到原主對簡余強烈的愛意,也沒有忽視自己對簡余的好感,他彷彿成為了一個局外人,冷靜地審視著自己對於遇見過的每一個人的感情,可即便如此,對於簡余的那種微弱的好感也沒有辦法凌駕於他的理智之上。
簡余看著他:「如果能早些遇見你多好。」
「如果之前遇見你的人是我,或許我們只有擦肩而過的緣分。」陸徵直白而殘忍地將真相說出來。
簡余苦笑一聲:「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問道,「如果是楚王,你會怎麼回答他?」
陸徵一愣。
「如果是他,你會怎麼回答他?」簡余又問了一遍。
陸徵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吻,忽然覺得耳朵有點熱,他不自然地移開眼神:「你瞎說什麼?」
簡余看到他通紅的耳朵,彷彿明白了什麼,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道:「楚王此人心思太深,你若真……凡事多留個心眼,有事可以找我,縱然沒有其他,我們也能做好兄弟不是嗎?」
陸徵鄭重地點點頭:「如果再見,我請你喝酒!」
簡余忽然一笑,他伸出手:「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陸徵的手掌與他輕擊,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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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余離開楚王府,看著跟在身邊的宋之意,皺了皺眉道:「宋大人沒有別的事情了嗎?」
宋之意嘿嘿一笑:「敢挖我表哥的牆角,你膽子也不小!」
簡余冷下了臉色:「宋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簡統領在赤甲衛中也有些時候了,可曾聽說過韓諸這個人?」
簡余心念一動,面上卻仍舊毫無表情:「不曾,怎麼?」
「一些舊事,沒有聽過就算了。」宋之意打了個哈哈就想要矇混過去。
簡余卻問道:「不知此人與我們赤甲衛有何關聯?」
宋之意看著他的表情權衡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出來,他在查魏王的時候,查到了這個韓諸,此人在二十年前是赤甲衛統領,後來魏王謀逆,他負責追殺魏王,結果卻與魏王一同消失在了白泉山,宋之意不知道容禛為什麼讓他去查魏王,可依舊依命而為,在查到韓諸的時候,他覺得有些奇怪,這才想要問問簡余,恰好簡余有事求他,他也就順勢而為。
宋之意最後還是說出來:「此人二十年前是赤甲衛統領,後來追殺魏王的時候與魏王一同消失在了白泉山。」
「魏王?」簡余的表情有一點奇怪,自從發現自己可能是魏王之子后,他對於這個人的感情就變得有些複雜。
宋之意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是接著說道:「我要查一些舊事,與韓諸有關,我覺得他二十年前消失的有些奇怪,故此想問問簡統領,是否知道什麼□□?」
簡余道:「赤甲衛歷代統領中,的確有一個叫做韓諸之人,可惜他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亡。」
「死亡?」宋之意皺起眉頭,「可分明沒有見到他的屍身,如何能確定?」
簡余卻突然道:「宋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宋之意猶豫了一會,才壓低了聲音道:「簡統領可曾知道,赤甲衛當年也是三衛之中的翹楚,二十年前才漸漸衰落,可韓諸此人極為善謀,他當赤甲衛統領絕不可能讓赤甲衛落到如此境地,再加上他當年失蹤的極為蹊蹺,我猜,這或許是他有意為之。」
「那他為何要這麼做?」
「不如簡統領來猜一猜?」
「我猜不出。」簡余直接說道,「宋大人既然想問,還是將話說清楚為好。」
宋之意也沒有隱瞞下去:「我懷疑韓諸是魏王的人。」
「何以見得?」
「不好說。」宋之意不好告訴他這只是自己的推測,又道,「我懷疑魏王根本就沒死,而韓諸就是幫魏王死裡逃生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