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在簡余和葛回纏鬥之時,陸徵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兩人打鬥的聲音這麼大,莫說巡邏的守衛,竟然連個伺候的人都不見,這怎麼可能?
陸徵著急地看向簡余,哪怕他不懂武功,也能夠看出兩人幾乎是不分上下,甚至簡余還漸落下風。他想幫忙,可又怕自己越幫越忙,正在這時,他看見簡余似乎不敵,腳步一錯,落入水中。陸徵一驚,連忙也跳下水去。
這個小湖的水並不清澈,陸徵艱難地在水中尋找簡余的身影,冷不防旁邊伸過一隻手來,陸徵嚇得險些嗆水,卻望進一雙熟悉的眼睛之中,他鬆了口氣,跟著簡余朝外游去。
這個湖是活水,與內城護城河相連,這是他們來之前就查清楚的,當時也做好了後路的打算,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會用上。
兩人濕漉漉地爬上了堤岸,春寒料峭,風一吹就覺得刺骨的寒冷,陸徵打著哆嗦問道:「你……怎麼樣?」
簡余雖然臉色蒼白,卻比他要好很多,只是點點頭。
「太……太冷……阿嚏!」陸徵揉了揉鼻子,「我們……先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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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離英國公府不遠,陸徵早早安排了人在角門,見簡余同意,連忙拉著他起來,卻見簡余捂著腹部蹙了蹙眉頭,他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受傷了?」
「不礙事。」簡余道,「走吧。」
陸徵有些擔心地攙著他,兩人就這麼走到英國公府的角門,陸徵敲了敲,角門被打開一條縫隙,露出柳枝小半張臉:「少爺?」
「是我。」
柳枝便將角門打開,見到兩人濕漉漉的,也沒發出什麼聲音,見他們都進來了,又將角門鎖上。柳枝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這角門原就離竹覃居不遠,不過很快就到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柳枝早就遣了丫頭們去睡,連汲香都沒有留下。但三人仍舊是輕手輕腳的,直到進了房門,陸徵才大大地喘了口氣。
屋中燒著地龍,暖融融的,陸徵僵硬的手腳才算有了些知覺,他扶著簡余坐下,又吩咐柳枝去拿傷葯和衣服。
柳枝應了,又道:「您二位身上都濕了,不如奴婢去煮了薑湯,喝一碗也好去去寒氣。」
「還是你想的周到。拿了就放到外間吧。」
柳枝離開后,陸徵連忙將身上的濕衣服脫了,看到簡余還沒動,不由得道:「你還愣著做什麼,不難受啊?」
簡余移開眼睛:「你轉過去。」
陸徵看了看自己,有些好笑道:「都是男人,你害什麼羞啊?」話是這麼說,但人還是聽話地轉了過去。
聽著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陸徵忍不住道:「你受傷了吧?方不方便,要不要幫忙啊?」
那動靜停了停,隨即就是簡余低低的聲音:「不必。」
陸徵聳了聳肩,拿毛巾隨便一擦,就把乾淨的衣服穿上,頭髮卻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打散了披在肩上,做完這一切,陸徵才問:「好了沒?」聽見身後沒動靜,急忙回過頭,發現簡余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地靠在床柱上,腹部一個大口子正在汩汩流血。
陸徵顧不得別的,趕緊將傷葯拿過來給他上藥,大概是藥物刺激的緣故,在上藥的時候,簡余又醒了過來,掙扎著:「我……自己來……」
「你少逞強了!」陸徵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等你自己來,血都流光了。」
簡余便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他細心地處理好傷口,待到所有的傷口都處理完畢,陸徵才出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數落道:「我怎麼每次碰上你都是幫你上藥?」
簡余嘴角勾了勾,低聲喃喃:「因為這世上……只有你肯幫我上藥……」
陸徵在收拾傷葯和繃帶,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簡余道。
陸徵將東西都放到外間,又把簡余扶上床:「你今晚就睡這吧!」又搶在他之前道,「可別跟我搶卧榻,你是傷員知道嗎?」說完極其強勢地把人按在床上,「快點睡!」
簡余只能默默地看著陸徵一個人毛手毛腳地抖開被子蓋在他身上,又一疊聲地問他「冷不冷」「要不要喝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以後,又把水壺拿進來,放在他床邊的小几上,嘀咕著「你要是渴了伸手就能拿到……算了,你渴了還是喊我吧!哦,要出恭也喊我……要是難受……那個喊我沒用,得給你喊大夫……」
這種嘮嘮叨叨的關懷簡余從未感受過,他幾乎是貪婪地看著陸徵的身影,房間的暖意彷彿順著他的四肢百骸進入肺腑,又暖進了心裡,在這種環境下,他慢慢地睡著了。
陸徵說了半天都沒得到回應,轉頭一看發現簡余已經睡著了,頓時有些悻悻道:「睡著了也不打一聲招呼……」說著自己也打了個呵欠,自從來到古代他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晚才睡了,便也一頭栽在卧榻上,直接睡了過去。
等到柳枝煮了薑湯回來,就只聽見房間里細細的呼嚕聲,她掀開帘子,發現兩人都睡了,只能將薑湯放在桌上,吹熄了蠟燭。
待到她收拾好回到自己房間,早已是東邊泛白了,柳枝一打開院門,就看到汲香站在廊下,燈籠也沒打,斑駁的樹影照過來,宛如鬼怪。
柳枝按住亂跳胸口,強笑道:「姐姐可是起夜?怎麼也不打個燈籠?」
汲香淡淡道:「少爺剛剛才回來吧?」
柳枝擦過她的身邊朝自己房裡走去,聞言便道:「姐姐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汲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冷聲道:「別瞞我了,我都看見了。」
柳枝停住步子,側過頭道:「那姐姐想說什麼?」
「我告訴你,那不是少爺!」汲香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一張秀美的臉上滿是癲狂,「他是個妖怪!」
柳枝冷下臉色來:「姐姐莫不是病了,胡說些什麼呢!」
汲香慘笑道:「少爺愛吃咸香的東西,不愛吃甜的,喜歡鮮艷的顏色,雖然總是表現的很兇,但最為護短,少爺答應過阿仁要幫他找到親人,答應過錦鹿姐姐要幫她銷了奴籍,還要給她出嫁妝,讓她風光大嫁!」她死死地看著柳枝,聲音嘶啞,「可是阿仁被賣了,錦鹿姐姐被賣了,下一個……下一個就是我!」
柳枝一把捂住汲香的嘴,壓低了聲音警告她:「姐姐病了就好生休息,這些話我聽見了還好,若是叫外人聽見,怕是夫人那裡也饒不了姐姐!」
「夫人……」汲香譏諷地看向柳枝,「柳枝,你是個聰明人。你覺得連我都發現不對勁的事情,夫人會不知道嗎?」
柳枝的心沉了下來,她轉身就往陸徵的院子里跑,卻不防頸後傳來一陣劇痛,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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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醒來后,簡余早就沒了蹤跡,只是留了一張紙條,寫明了昨夜的發現,陸徵皺起眉頭:「另一個人?」他悚然一驚,「雙重人格?!」
陸徵隱約有些印象,雲氏曾經說過,山陽公主懷孕之時懷的是雙胎,但是因為孩子早產,所以兩個孩子只活了一個。這些年葛回行事荒唐,不念書也不習武,山陽公主也不曾教訓過他,所有人都同情山陽公主的遭遇,覺得她是失去了一個孩子,所以將兩倍的母愛都放到葛回一個人身上。
陸徵卻覺得山陽公主恐怕正是怕人發現葛回身上的異狀,畢竟這種現象在古代被稱作是一體雙魂,被當做是惡鬼上身,尤其葛回的另一個人格還是如此殘暴嗜殺,所以伺候葛回的幾乎都是啞奴,而少奶奶冼氏恐怕也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些,懼怕之下產生的心理疾病。
如果是這樣,恐怕眠春被殺一案也就有了解釋,只怕那小妾正是因為什麼原因觸發了葛回的另一個人格,所以被殺了,而葛回的主人格並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這就解釋了他為什麼執著於眠春被殺一案,而他的母親山陽公主卻不願意提起。
陸徵覺得豁然開朗,隨即又感到有些低落,這不是在現代,哪怕案子破了,恐怕也沒用,再說葛回具有雙重人格,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是自己犯下的案子。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輕輕地敲了敲,汲香領著幾個端著梳洗用具的小丫鬟走了進來。
陸徵愣了一下:「柳枝呢?」
汲香笑了笑:「柳枝妹妹可能是累了,奴婢見她睡的香,就沒有喊她。您若要找她,奴婢這就去喊。」
陸徵這才想起來,昨夜柳枝為了等他們,也是很晚才睡,頓時覺得有些愧疚:「是我疏忽了,別喊她了,還是讓她好好睡吧。」
汲香輕輕一笑:「知道了。」說著讓兩個小丫鬟退下,捧了毛巾送到陸徵面前,趁著陸徵洗漱的當口,她目光一閃,一把剪刀慢慢落到了手心。
就在她想要刺過去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阿福的聲音。
「少爺!楚王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