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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賀禮

  高姨娘的事,高才人並不知曉。


  不過就算她知道了,她現在也是有心無力。


  因為她現在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皇帝對她起了疑心,已是徹底的厭棄了她。


  她被迫搬出原來的宮殿,搬到一處破敗偏僻的屋子裡住著。


  每日的飲食也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上,莫說什麼補湯點心,能有口熱飯吃就要謝天謝地了。


  單是身體上的苛待也就罷了,更多的折磨,是來自她內心無休無止的恐慌與驚懼。


  這些天來,御史台的御史們就像是約好了似得,一齊上奏摺彈劾她的母家,輔國公府。


  什麼私自圈地,強佔民女,違用禁品,受賄行賄等等等等······

  基本上大大小小的罪名全都齊活了,物證人證齊全,真是板上釘釘,無從抵賴。


  輔國公府自知大禍臨頭,拼了命的往宮裡遞消息,想讓高才人再努把力,去求求皇帝,垂死掙扎一下。


  可是他們遞消息的中間人卻是又湊巧的被人抓了個正著,押到了皇帝面前。


  這算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原本皇帝還對高家的種種不軌行跡有些半信半疑,只當是眾人瞧見高昭儀失寵,所以來落井下石。


  可眼下鐵證如山,真是由不得他不信。


  若你們果真是清白無辜,又為什麼偷偷摸摸的要讓高才人來求情?


  難道朕在你們眼裡就是個昏君,是個不辯是非曲直的糊塗人?

  要知道,你們是死是活,只有朕能做這個主!


  以為旁人能救的了你們?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們也敢這樣明目張胆的私相傳遞?

  當真是活膩味了!

  於是輔國公府也就真正的倒大霉了。


  被罷官奪爵,家產全部被抄,男子被流放邊塞充軍,女子被沒入官坊為妓。


  這個數月前還風光無限的京都新貴,就這麼土崩瓦解,家破人亡了。


  高婉珠也沒能逃過一劫。


  高姨娘被賣后,文安候像丟了塊燙手火炭一樣,連夜就把她給送回高家去了。


  她上次中的刀傷還沒完全恢復,仍舊十分的虛弱。


  可是來抄家的官兵並沒有人給她一絲的憐憫,她和她的家族姊妹一起,被狼狽不堪的用繩子捆在了一起,押在院子里,挨個在身契上按手印。


  高婉珠看著那身契,整個人都蒼白的沒有了顏色。


  只要再那上面按了手印,自己從此就是一個低賤如泥的官妓了,還是終身不得贖身的那種,一輩子都完了!

  如果說自己以前還能做做嫁給裴然的美夢,那從此以後,她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了!


  「愣著幹什麼,快按哪!小爺們可都忙著呢!別耽誤工夫!」


  監督她們按手印的一個小兵不耐煩的呵斥著她。


  高婉珠緩緩的把手放在印泥上蘸了一下,又移到身契上面,手卻是遲遲的按不下去,抖的不成樣子。


  那小兵眉頭一豎,剛想大聲喝罵,眼睛餘光瞧見了從遠處巡視到此的裴然,連忙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禮。


  「見過臨安王殿下。」


  臨安王殿下······


  來抄檢高家的,竟然是他?!


  高婉珠的心中猶如翻江倒海,洶湧難言。


  六年前,是你從拐子手裡救了我。


  六年後,你是親手送我下地獄,還是再一次的,賜給我希望與光明呢?


  她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倏地撕掉了手中的身契,猛地站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哭喊。


  「殿下!我是高婉珠,求求您,救救我吧!」


  裴然朝她看了過來,眸色淡淡。


  「本王救不了你,也不會救你。」


  「不,不,殿下,您好歹看在我不顧性命為您擋刀的份上,就可憐可憐我吧!」


  高婉珠慌亂的都有些語無倫次。


  「您就收我做個侍妾,不,不,奴婢,收我做個最低賤的奴婢就行,不要讓我去那種腌臢地方,我求您了,求您了!」


  裴然聞言,面容猶如月光般淡然寂靜。


  「本王並沒有請你為我擋刀,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沒入官坊是聖旨,你不遵守就是死罪,若是再敢這樣胡言亂語,仔細丟了性命。」


  說完,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從容淡定的又繼續踏上了他的巡視之路。


  「殿下,殿下!」


  高婉珠近似絕望到泣血的哭喊,卻仍舊換不回裴然的一個回頭。


  一旁的小兵愈發的惱怒,直接踹了她一腳,罵道:「賤婢!還敢去驚擾殿下,真是不知死活!」


  說著,上前攥著她的手指,胡亂的蘸了下印泥,一把按在了白紙黑字的身契上。


  「不!」


  高婉珠瘋狂的掙扎著喊叫,卻讓她腹部的傷口猛的崩開,血流不住,巨大的疼痛感讓她面目扭曲,趴在泥地上,意識一點一滴的慢慢流失。


  她半睜著眼睛,看著遠處裴然漸漸模糊的背影,萬念俱灰,心如枯槁。


  原來,不過是我在自作多情的做著一場美夢罷了······


  如今,夢碎了,而我,從此也是生不如死了······

  裴然,如果你當初沒有從拐子手裡救下我,那今天,我是不是也不會落到這個田地呢?


  可惜,人這一輩子,沒有如果啊······

  高家倒了,高才人也徹底地垮了。


  她提心弔膽了這麼多天,求神拜佛祈求了這麼多天,卻沒想到,厄運還是降臨了。


  沒了母族的依靠,就等於是釜底抽薪。


  她就算是生出皇子,這輩子也是翻不了身了······

  驚怒加上絕望,讓她情緒極為不穩,竟是催動了胎氣,要提前生產了。


  皇帝雖然厭棄了她,可她肚子的龍胎到底是自己的老來子,待她生下孩子后,還是擺駕去了她那兒看望。


  「孩子呢?是男是女?」


  他看著瑟瑟發抖,神色怪異的宮人,蹙起眉頭問道。


  「是,是兩位皇子,只不過,不過······」宮人吞吞吐吐,半天不敢往下說。


  「把孩子給朕抱過來!」他起了疑心,喝道。


  有宮人抱來了一個裹的嚴嚴實實的襁褓,顫抖著遞到了他的眼前。


  他看著那襁褓之中的兩張皺巴巴的小臉,眉頭蹙的更深。


  為什麼兩個孩子,卻只用一個襁褓?

  當然不會是高才人勤儉持家了······


  他伸出手去,撥開了掩住那兩個孩子身體的布料,乍看之下,卻是大驚失色,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這兩個孩子,竟然,竟然身體是長在一起的!


  也就是說,高才人給他生了個怪物?!

  他是真龍天子,如何能有個怪物後代?!

  簡直荒唐!


  真是晦氣!


  「馬上把這怪胎給朕溺斃了送出宮去!還有高才人,立刻賜死!此事,若有一人敢泄露出去,滿門抄斬!」


  皇帝大怒著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東宮。


  內侍推開沉重的宮門,低著頭,快步走了過來,對著正站在窗前,閑閑的拿著把金剪刀修剪著一盆綠羅藤的太子行了個禮,恭敬稟報。


  「殿下,高才人同生下來的怪胎已經被皇上賜死,所有的事情,俱都萬無一失。」


  太子渾不在意的「嗯」了一聲,接著修他的葉子。


  「那個真正的孩子呢?」


  「照著殿下的吩咐,已秘密的送出宮外,丟去亂葬崗喂狗了。」內侍答道。


  太子「咔擦」剪下一簇翠綠的枝葉,慵懶的勾了勾唇。


  「麒麟轉世?王者之相?哈,真是個笑話!」


  「殿下說的是。」


  內侍附和著,又小心翼翼的說道:「還有一事,臨安王殿下前些日子上的請婚摺子,皇上,已經准了。」


  太子的手微顫了下,半響,放下了金剪刀,緩緩的轉身,俊逸的面容上沒有多少神色變化,微挑了下眉,漫不經心道:「這是好事啊,看來,孤也得準備份賀禮去恭賀一下九弟了。」


  春風樓。


  賀之簡隨著小二的引領,來到了臨窗前的一處雅間。


  「公子,請進吧,貴客就在裡面等著您呢。」小二推開了雕花的槅扇門,滿臉堆笑的說道。


  賀之簡微微抬眸,向屋子裡看去。


  屋內的榻几旁正端坐著一個年輕男子,眉目間自帶著一股天然的尊貴氣度,儀態端正,風姿優雅,身上穿的袍子,頭上戴的白玉冠,腰間系的金履帶,皆不是凡品,一看,便是久居上位之人。


  賀之簡心下微跳,邁步踏進了門檻。


  房門在身後悄無聲息的關閉。


  那男子看著賀之簡,微笑著舉起了手中的茶盞。


  「茶香正好,賀公子可要來品一品?」


  賀之簡沉默了會兒,一撩衣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行了拜禮。


  「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頓了頓,笑道:「賀公子是怎麼猜出孤的身份的?」


  怎麼猜的?


  無心堂現在賣的最火的就是您這位太子殿下的女裝畫卷啊······

  上面的詩還是我題的······


  賀之簡垂眸斂目,神色未變。


  「您年節去往天壇祭天時,草民在路邊曾遠遠的瞻仰過,所以認得。」


  「哦?賀公子倒是過目不忘,好記性啊。」


  太子笑了笑。


  「坐吧,今日,咱們便只當是朋友一般清談學問,品茶下棋,你大可不必拘束。」


  賀之簡起身,坐到了側首,仍是肅容斂目,不苟言笑。


  太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似無意的說道:「賀公子可認得一個叫顧重的人?」


  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賀之簡小心的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見過幾次,只是並不熟悉。」


  「哦?」


  太子挑了挑眉。


  「那你怎麼會有無心堂和溫泉山莊的乾股呢?無心公子?」


  賀之簡心下一凝,忙站了起來,行禮道:「殿下恕罪,非是草民故意隱瞞,實在是未曾同顧公子商量,不好隨意泄露······」


  「賀公子不用緊張,孤並沒有惡意,純粹是好奇罷了。」


  太子放下手中的茶盞,微勾起唇角,卻是話題一轉。


  「今年春闈,賀公子想必定能高中的,謝丞相極為欣賞賀公子之才,想讓你拜在他的門下,以後在仕途上,也好關照一二,賀公子意下如何啊?」


  每年春闈,榜上有名的學子們都會被各方勢力招攬,收為門生,為其效力。


  頭三甲,更是眾人爭搶的對象。


  賀之簡作為秋闈的頭名,狀元的大熱人選,自然也是炙手可熱,各種帖子流水一樣的送了過來。


  只不過,都被他婉拒了。


  他並不想成為誰的爪牙,結黨營私,最後,不過是淪為他人的炮灰,倒不如獨善其身,互不相干的好。


  「多謝丞相和太子殿下的美意,只是草民才疏學淺,難當大任,只怕會辜負了貴人的厚望。」


  太子的眼尾微微上挑,語氣悠然。


  「賀公子不願意,可是因為,已經投到了臨安王的門下?」


  賀之簡神色一動,垂首作了一揖。


  「草民從未見過臨安王殿下,又談何投靠?殿下只怕是誤會了。」


  太子笑笑。


  「如果是阿重要你給臨安王效力呢?」


  賀之簡沉默了會,沉聲說道:「草民若是有幸考中,自是當為朝廷效力,為皇上效力。」


  「為皇上效力,這話倒也不錯。」


  太子烏沉的鳳眸微沉,薄唇微啟,緩緩道:「賀公子果然是個明白人。」


  他起身站了起來,拂了拂衣袖,朝門外走去,卻在越過賀之簡的時候,停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聲長的說道:「你猜,臨安王如果知道了你在偷偷的戀慕他的未婚妻,他會把你如何?」


  賀之簡的臉色終於變了,溫潤的眉眼滿是錯愕之色,怔怔的看向太子。


  太子滿意的看著他徒然變的蒼白的臉色,勾唇一笑,轉身揚長而去。


  賀之簡呆怔的站了許久,掌心俱是潮濕的汗珠。


  太子,他到底是想幹什麼?!


  春闈的時間定在三月初六。


  科考時間為三天,這三天都不許出考場,吃喝拉撒都得在那一個個隔出的小單間里,據說,是為了防止舞弊。


  今年的主考官原本是謝正安,因著太子的事情,皇上連帶著對他也起了嫌隙,臨時改了裴然做主考。


  顧無憂順著這個便利,提前去考試的貢院瞧了一圈。


  這古代的高考也真是不容易啊!


  你說就這麼一個窄的要命的小隔間,除了桌子凳子,就只放的下一個恭桶了,多憋的慌啊!


  再說,這也沒個門帘啥的,萬一上個大號,這對面的人多尷尬呀,你說看是不看呀?


  再說,難道不臭嗎?


  這隔壁左右的考生聞著味兒,難道不會影響發揮?

  真是太不人性化了!

  裴然聽完了顧無憂的一通感想,默默的扶了扶額角,無語。


  你的關注點就別放在奇怪的地方了好嗎?

  三月初六這一天。


  顧無憂帶著顧子寒,親自趕到了貢院外面來給賀之簡送考。


  時辰未到,貢院的大門緊閉,台階上拉了紅繩,將考生分開來排隊,待會兒要挨個搜身檢查,看是否有違禁夾帶,意圖作弊。


  國子監與禮部的大小官員俱是全數到場,拿著名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周邊的街道還有大名府的軍訓使在來回的巡邏,以確保考試順利進行,防止有人惡意搗亂。


  這陣仗,比起現代來,也是毫不遜色啊!

  顧子寒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興奮的揮著小手說道:「姐姐,你看,這就跟畫上面畫的鯉魚過龍門一樣,好熱鬧啊!」


  顧無憂點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別光顧著看熱鬧,再過上幾年,你也要去考童生了,到時候,可別緊張的哭鼻子。」


  「才不會呢!」


  顧子寒挺了挺小胸脯。


  「不過是個童生而已,就是考狀元,我也不怕!」


  「哈哈,有志氣!」


  顧無憂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看著也要去排隊的賀之簡道:「表哥,放輕鬆,正常發揮,必中的,我可是連慶功宴都給你預備好了!」


  賀之簡深深的看了一眼她,聲音卻是有些乾澀。


  「謝謝。」


  「哎呀,謝什麼,你中了狀元,我也是有好處的呀!」顧無憂笑道。


  「什麼好處呀?狀元還能分一半?」顧子寒好奇的問道。


  顧無憂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卻是笑而不語。


  什麼好處?

  好處大著呢!

  賀之簡若是中了狀元。


  那溫泉山莊的花草和無心堂的賀之簡講學的冊子,那就是水漲船高,身價翻番了!

  倒時候自己再出一套賀之間同款的文房四寶,限量一千套,來個拍賣,頭三名送賀之簡的親筆題字,到時候絕對能賣個天價!

  然後還有萬彩閣的狀元同款頭簪玉佩,神仙居的狀元同款補腦葯膳,然後戲院再排一出文曲星下凡,考狀元娶公主勵志又纏綿的故事,絕對的大賣啊!

  到時候,銀子真是又要像水一樣的淌進來了!

  啊哈哈哈!


  完美!


  ------題外話------


  謝謝小天使成萱萱送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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