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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處置

  高才人最近的日子過的極是鬱悶。


  雖說她還住在原來的宮殿里,飲食用度也因為她有孕在身而並未削減,可是她心理上的落差仍是感覺從天上到了地下。


  以往她獨得皇帝盛寵的時候,在宮裡是何等的風光。


  莫說一些低等品階的妃子和宮人上趕著奉承,便是那何貴妃,王淑妃之類的地位高於她的宮妃,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和顏悅色的。


  可現在呢?


  風向變的也太快了些!

  那些素日眼紅嫉妒她的宮妃們,總算是等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


  每日她們都像約好了似得,從早到晚輪流著去她宮裡做客,說的好聽是陪她聊天解悶,其實就是變著花樣的折騰她,讓她沒有一點兒休息的空檔。


  明明她挺著個肚子不好行禮,可那些人就笑吟吟的看著,等她費勁的拜下去了,才裝模作樣的說不必多禮云云。


  高才人得寵以來,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偏生現在她的位份比她們都要低,按宮規必須得大禮參拜。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


  這些人一改以前奉承她一定會生個皇子之類的話,一口一個胎像圓滿,定是個公主云云,若是個女孩子,定和高才人你一樣美貌云云。


  這幫賤人!


  高才人恨的幾乎都要把后槽牙給咬破了。


  你們且休得意!

  等我一舉得男,生下皇子,那才是真正的打你們的臉呢!


  到時候我母憑子貴,皇上又對我有情,莫說是昭儀,就是貴妃我也是做得的!

  你們現在笑的有多開心,將來哭的就會有多慘!

  「才人,輔國公給您送了口信過來,說是讓您稍安勿躁,您這一胎,大吉大利,貴不可言,必是個皇子的!」


  入夜,她的貼身宮婢一邊給她揉捏著浮腫的腿腳,一邊低聲勸慰道。


  「是嗎?他們如何這般肯定?莫不是請了什麼高人占卜?」


  高才人難得聽到一個好消息,眼裡閃著驚喜的光,連忙問道。


  宮婢四下看了看,湊近了些說道:「如今外頭可都傳遍了,您這一胎是麒麟轉世,有王者之相,依奴婢看,現在太子失了皇上的歡心,沒準,您肚裡懷的,就是咱們天啟的新太子了!」


  幾句話吧高才人哄的心花怒放,眉眼裡全是掩不住的喜色。


  果真是否極泰來么?!

  若我的孩子真當了太子,那我不就是未來的太后?

  那可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哈哈哈,到時候,我可要把這群踩低拜高的賤人一個一個全都揭了皮,做成人彘泡酒!

  滿京都里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自然也傳到了文安候的耳朵里。


  他當下真可謂是大喜。


  若高才人得了勢,高姨娘將來可說不得就是太后的姑母,自己可就是太后的姑父。


  到時候文安候府的地位可就是水漲船高,榮華富貴,花開錦繡了!

  他趕緊命人將高姨娘從祠堂里接了出來,摟在懷裡好生勸慰了一番。


  「妾知道,侯爺當時是做給外人看的,並不是存心給妾沒臉,妾心裡,可從來沒怨過侯爺。」


  高姨娘伏在文安候的肩頭,那手指在他的心窩裡畫著圈兒,聲音柔媚入骨。


  「妾對侯爺的這份心,侯爺可不能辜負了。」


  文安候哈哈笑著在她白膩的臉上捏了一把。


  「知道,知道,你溫柔知禮,賢惠良善,等我跟族裡商議商議,選個吉日,抬了你做平妻!」


  「多謝侯爺。」


  高姨娘眼角帶著媚意,伸手攬住了文安候的脖子。


  「妾離了侯爺這幾日,可想的慌呢。」


  文安候被她撩撥的心頭一熱,當下就把她壓在了榻上,笑道:「那爺今兒個就把你喂個飽,可好?」


  「侯爺······」


  高姨娘嬌嗔著推了他一把,頭一抬,卻是主動迎合了上去。


  兩人正難解難分之際,卻聽的門外有僕從急匆匆的稟報。


  「侯爺,宮裡來了人,皇上傳召您呢!」


  什麼?

  文安候一怔,當即從高姨娘身上滑了下來。


  這早晚的,皇上召自己進宮做什麼?

  以前,可是從沒有這樣過啊?


  高姨娘掩上衣襟,坐了起來,嬌聲笑道:「說不定是有什麼好事呢?侯爺,您以後啊,可是還有好前程在等著呢!」


  文安候也覺得皇上定是要給高才人做臉面,召自己進宮沒準就是嘉獎封賞的!

  「哈哈,若當真如此,爺回來一定重重有賞!」


  皇宮。


  皇帝高坐在正殿上首,看著下面大禮參拜的文安候,臉上淡漠的看不出什麼表情。


  「平身吧,朕見你剛才進來,春風滿臉,可是家中有什麼喜事?」


  文安候站起身來,堆起一臉的笑。


  「托陛下的福,臣家裡妻妾相合,子女仁孝,故而臣心下寬慰,不免喜形於色······」


  皇帝冷冰冰的打斷了他。


  「朕聽說你的原配夫人卧病在床,沉痾難醫,你倒還能喜形於色,還真是心寬哪。」


  文安候臉上的笑頓時僵在了那裡,結結巴巴的說道:「賤內已,已有所好轉了,家中妾室皆是悉心伺候,臣,臣······」


  皇帝眯縫著眼睛,盯著文安候一字一句的說道:「聽說你有個姓高的小妾,是高才人的姑母,既是賢惠難得,你還有意抬她做平妻?」


  文安候一時拿不準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得含含糊糊的說道:「臣,臣也是看她確實是個好的,又生了兩子一女,所以,就想給她個體面。」


  「體面?」


  皇帝冷笑一聲。


  「什麼樣的體面?成為未來太后的姑母,這體面可夠了?」


  文安候嚇了一跳,忙又跪了下來。


  「臣惶恐,這樣的事,臣萬萬不敢想!」


  「不敢想?但是你敢做!」


  皇帝點著文安候厲聲喝道:「你們在京都散播流言,鼓動人心,說什麼高才人懷的是麒麟轉世,王者之相,你們想做什麼?想造反嗎?!」


  文安候張目結舌,伏在地上嚇的抖個不停。


  怎麼會這樣?!

  他哪有那個膽子造反?


  「皇上,臣冤枉啊,這流言,臣一無所知啊!」


  「你還敢狡辯!」


  皇帝厲聲道:「朕已查出,流言最開始,就是從你們府上傳出來的!怎麼,等不及了?想混個從龍之功?若高才人生的是個女兒,你們是不是就要玩狸貓換太子的那一套把戲了?!」


  文安候已是整個人都懵怔了,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不住的磕頭。


  「皇上息怒,臣的確不知情啊,臣哪有那個膽子啊!皇上明鑒哪!」


  「你沒有,你的小妾卻有。」


  皇上冷笑道:「你既如此看重她,那朕就下旨令你與髮妻和離,帶著那賤妾一起滾出京都,雙宿雙飛可好啊?」


  這是,要把自己貶做平民?

  文安候臉色大變,心臟幾乎都要停止跳動了。


  「臣絕沒有寵妾滅妻之心啊!臣怎麼會為了一個奴婢,不要結髮妻子啊,臣萬萬不敢啊!」


  「既如此,那你回去馬上划花了那小妾的臉,把她交給你的嫡妻處置,若是你敢暗中手軟······」


  文安候嚇的抖了抖。


  「臣不敢,臣不敢,臣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文安候府。


  高姨娘神清氣爽的端坐在議事廳,正和管事媳婦們議事。


  管事媳婦們見她心情好,自是上趕著的湊趣奉承,捧的高姨娘愈發的舒心怡神,滿面春風。


  「夫人,這有太僕寺卿府上給送來的百年老參,說是給東院那位夫人補身的,奴婢想著,那位久病在床,虛不受補,用了這老參反倒壞了事,就做主留下給您送過來了,您也可以安排著給侯爺補身用。」一個梳著圓髻的僕婦笑容滿面的說道。


  高姨娘微挑了嘴角,笑道:「難為你想的周全,回頭,我自會賞你。」


  「都是奴婢分內事,哪敢當夫人的賞?」


  僕婦一臉喜色,又奉承個不住。


  正說的熱鬧時,有婢女來報。


  「侯爺回來了。」


  高姨娘滿心喜悅的迎了上去。


  「侯爺,到底皇上賞了您什麼,快說給妾······」


  話未說完,臉上已是挨了文安候重重的一巴掌。


  「賤人,你做的好事!我這整個文安候侯府百餘條人命,險些都葬在你手裡!」


  高姨娘絲毫沒有防備,這巴掌結結實實的挨在臉上,被打的直接撲倒在地。


  文安候想起皇帝的那些話,氣的拿手點著高姨娘,喝道:「來人哪!把這賤人的臉給我划花了,拖到夫人院子里去,由夫人處置!」


  在場的管事媽媽們你看我,我看你,皆是驚訝的說不出話。


  這鬧的是哪一出啊?


  文安候見人都站著不敢動,氣的跳腳。


  「好哇,你們這些賤奴,我也使喚不動了是吧?好,爺親自動手!」


  說著,他一把上前抽下高姨娘頭上的一根金簪,揪住她的衣襟,不顧高姨娘的驚聲尖叫,在她光滑的臉蛋上連劃了四五道血痕,才解氣般的扔了簪子,瞪著那群倒吸冷氣的管事媽媽,厲喝道:「怎麼,你們也想跟她一個下場是不是?」


  管事媽媽立時醒悟了過來。


  高姨娘壞了事了!

  再也翻不了身了!

  想著自己以前多多少少都為了奉承高姨娘而冷待真正的夫人,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當下有幾個伶俐的,馬上沖了過去,揪頭髮扯衣服,手上用力,連拖帶拽的就把高姨娘拖出了屋子,一路拖向了東院。


  東院里擠滿了來看熱鬧的婢女僕婦,都興奮不已的想看看胡夫人是怎麼處置這個張狂多年的高姨娘的。


  林雅樂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院子里披頭散髮,臉頰流血,滿身臟污的高姨娘,心下暢快不已。


  你這賤妾,也有今天!可真是報應!


  「大小姐,夫人可有說,怎麼處置這個賤婢?」管事媽媽陪著笑,小心翼翼的問。


  林雅樂冷哼了一聲,道:「母親說,這賤人府里是留不得了,今兒就叫了人牙子來,把她賣了吧!」


  「那,是賣到何處?」


  林雅樂掃了她一眼。


  「自然是賣的越賤越好,難不成還賣她去個好人家享福不成?」


  「是是是,奴婢明白了,大小姐放心,一定讓夫人滿意。」


  管事媽媽連忙說道,一邊在心裡暗暗的擦了把汗。


  夫人這些年都忍氣吞聲的,還以為她是個軟面人呢!原來,也是有三分火性的,看來以後,都得打起精神來伺候了。


  人牙子很快就來了。


  商議定了將高姨娘賣到磚窯里去做苦役后,一根繩子就將人綁了帶出了門。


  林雅文得知了這個消息,慌的趕緊讓人去學里叫她的兩個哥哥回來,自己則匆匆趕到文安候那裡,哭著求情。


  「父親,您不能這麼對母親啊,您快讓人把她放回來啊!」


  文安候氣的也賞了她一巴掌。


  「你還敢叫母親?你也想害死我是不是,給我馬上滾到祠堂里去跪著!」


  林雅文被幾個僕婦強行拉著拖走,猶自在哭喊個不停。


  「父親,你不能這樣對我們,你不能這樣對我們!」


  拖著她的一個僕婦當即往她嘴裡塞了塊腥臭的帕子,罵道:「省些力氣吧!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以後,可得夾著尾巴做人,再鬧事,可沒好果子吃!」


  林雅文驚恐的睜大了眼睛,臉上慘白的沒了一絲顏色。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東院里。


  林雅樂服侍完胡夫人吃藥,拿帕子給她輕拭了唇角,笑道:「母親的氣色越發好了,再吃幾日葯,只怕是就能起床了。」


  胡夫人倚在大迎枕上,輕嘆了口氣。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麼快就好的?」


  說著,她又朝窗外看了看,疑惑的說道:「方才,外面為何吵吵嚷嚷的?我頭暈的緊,也沒聽清,是發生什麼事了?」


  林雅樂神情未變,依舊是笑著說道:「沒什麼,不過是父親命人將高姨娘押了來,讓您處置了她,我看您還沒醒,就做主把她發賣出去了。」


  胡夫人只當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愣了半響,問道:「你,你方才說什麼?你父親處置了高姨娘?這,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


  林雅樂撇撇嘴。


  「花無百日紅,她也不可能在這府里猖狂一輩子吧?有這個下場,也是她自找的!」


  胡夫人呆了半響,苦笑著搖搖頭。


  「莫不是你父親又寵上了什麼新歡?」


  「母親。」


  林雅樂忽然正色看向她,認真的說道:「您可想過和父親和離?」


  胡夫人訝然的看著她。


  「和離?這怎麼行?女子當從一而終,女戒上說······」


  林雅樂沒來由的煩躁起來。


  「女戒,女戒,您恪守女戒女德一輩子,賢惠了一輩子,到頭來怎麼樣?連個小妾都能在您頭上作威作福,連個庶女都敢在我面前張狂無禮,您還險些賠掉了自己的性命!您想讓我以後嫁人,也同您一樣這般活著么?」


  胡夫人臉色有些發白,呆怔了片刻,微垂了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懦弱無能,害你受苦······」


  「母親!」


  林雅樂跪了下來,握住了她的手。


  「我從未怪過您,我只希望您高興起來,能真正的為自己而活著,您不用為了顧全我,而委屈自己在泥濘里掙扎!」


  胡夫人看著她,眼眶有些濕潤,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輕輕的拍了拍。


  「只要你開心,我就高興,你就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


  「母親。」


  林雅樂伏在胡夫人的膝頭,悶悶的說道:「我知道,您還是捨不得父親,他這樣對您,您為什麼還不死心呢?」


  胡夫人輕柔的撫著女兒的頭髮,眼角有淚,卻微笑著說道:「或許,是我傻吧,當初他說此生唯我一人,我便信了,這一信,就耽誤了自己的一輩子。」


  「母親,你真傻。」林雅樂低低的說道。


  「是啊,我真傻。」


  胡夫人輕輕的說道:「你以後,可不要像我這般的犯傻,一定,要認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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