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貳玖 焚香·川府
央聿視線落到我身上,嘴角笑容愈漸放大,加快了步子便是邁了進來。
“正好,”他對著我笑了笑,道:“正準備讓人請阿姐過來呢。”
我餘光掃過姑姑不善的眼神,裝作未看見,暗咳了一聲道:“有什麽事麽?”
央聿笑窩蕩漾的漂亮,轉向了姑姑,道:“姑姑,有阿爹的消息了。”
姑姑一愣,眼裏像是燃起了朦朧的霧,刹那間又是變得舒潤清明,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有,消息了?”
我也是愣了幾愣,喜悅藏不住,忙是追問:“阿爹在哪裏?”
央聿眼裏帶笑,對著我們道:“應是在川府一帶,那裏舊年遭受了動亂,直到現在都是人煙稀少,本一直都往那邊想,可就近日來,那些派去的那些探子稱,阿爹像是在那裏住了好些日子了。”
“川府?”姑姑有些恍惚,問道:“是在涼州川府?”
央聿看向她,點了點頭,“涼州川府。”
姑姑沒說話,半晌才是歎了口氣,道:“川府啊,是你阿爹,初見你們娘親的地方。”
她緩緩搖了搖頭,嘴角卻是無奈的揚起,道:“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阿爹最放不下的,果然還是你們的娘親。”
我眼底晃蕩了幾晃,那日初破帝都的情形晃入眼前,像又是見到了阿爹對著我和央聿談及娘親時的眼底的那般心疼,心裏有些受不住,忙是對著央聿問道:“現在呢,阿爹現還是在那裏麽?”
央聿眼神滯了滯,又是重新湧起些笑意,道:“我找阿姐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轉向了姑姑,開口,道:“姑姑,我想親自去見阿爹一麵。”
姑姑似是一震,看著他許久都是不言語,終是輕聲問了一句,道:“什麽時候?”
“今日申時。”央聿看了我一眼,又是接著道:“阿爹在外間已經是十年之久了,央聿不夠孝順,沒能讓阿爹參加親兒子的喜事,但現在終於有了消息,我不想讓阿爹連阿姐都喜事都是錯過了去,那央聿也實在是沒有臉麵,對外說是他的兒子。”
我靜靜的聽央聿說著,心裏像是刮起了逆風,呼嘯連連,不容置疑開口便道:“我也去。”
央聿愣了愣,眉間無奈,道:“阿姐,不是在說笑。”
我皺眉,道:“我沒有在說笑,我也是阿爹的女兒,我也是他親生的,我為什麽不可以一起去?”
央聿酒窩垮了垮,道:“阿姐,你可是要當新娘子的人了,若是我們不能及時趕回來,你想姐夫娶了何人回去?”
我話未張口,正欲反駁卻是被姑姑給打斷了。
“別說了,”姑姑看了我一眼,道:“小有你就待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
“為什麽?”我擰了眉,義憤填膺,道:“我也是阿爹的女兒,為什麽不讓我去?”
“就因為我是你姑姑,”姑姑像是有些不耐煩,蹙著眉瞥了我一眼,“你就得聽我的!”
我心中鬱悶,悶聲坐下,有氣說不出。
央聿看見我的模樣,打了圓場道:“阿姐,成親可是婚姻大事,馬虎不得,姑姑讓你留在這裏,也是為了你考慮,你就別慪氣了。”
姑姑掃了我一眼,視線又是落在了央聿身上,道:“央聿,我同你一起去。”
我心裏一驚,抬眼看著姑姑說不出話來。
央聿也是愣了愣,看著姑姑,有些遲疑,道:“姑姑…”
姑姑擺擺手,眼裏像是有著我熟悉的東西,卻仍是看不清明,“你不用多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你阿爹當初說是要出去散心,我以為他最多不過幾年便會回來,可沒想到,他一走,居然是走了十年之久。”
姑姑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了個笑容,道:“我了解你阿爹,所以我沒有阻撓他,也沒有幹涉過他,但是人生不過數十年,每個人雖然都是孤零零的來到這世上,可最後離去的時候,身邊卻是圍繞了眾多親人,所以啊,不管他們這一生怎麽遊蕩,怎麽漂泊,最後都是要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的,你們的阿爹也一樣”,她頓了頓,又接著道:“他已經不再年輕了,在外邊久了,總是得回家的。”
雖是冬季,可那外牆的梅花,卻是開的極其漂亮。
紅豔豔的,趁著前幾日剛下的小雪,映襯的極其漂亮。
我坐在了廊架上,靜靜的落了目光在梅蕊上。
央聿披著白色狐裘,麵容清秀,安靜的立在我身旁。
我忽是笑了出來,道:“上次我們一起賞梅,可還記得是哪個日子了?”
央聿也是笑,道:“許還是在卅雲天的時候吧,過了這麽久,我都記不太清了。”
我垂了眸子淺笑,像是有風吹進了心裏,逐一散開了往事,“是啊,許久了。”
歪了腦袋,側著眼看向他,道:“央聿,你看看阿姐,跟以前相比,可是老了些?”
他看著我,酒窩深得似是要溢出來,搖了搖頭笑道:“阿姐的長相是一點未變,還是當初離開家的樣子,我還想著,以後是不是等到連我都長出皺紋了,阿姐還是豆蔻時的模樣。”
我笑,心底卻是說不出的心酸,回過頭看他,卻是見他手裏摻著個暖爐,連兩個膝上都是厚厚的覆上了狐裘。
正欲問他,忽又是立刻明白了過來。
央聿看著我,心中了然,笑著搖了搖頭。
我眼裏有些泛酸,站起身,想同小時候一般的揉揉他的腦袋,卻發現這個動作現在是那麽困難了。
一陣笑,手搭到了他的肩上,道:“我們央聿啊,都是快要當阿爹的人了啊。”
央聿笑的好看,眼睛裏像是注入了明亮的星星,道:“阿姐,謝謝你。”
他動了動眸子,又是接著道:“也是謝謝姐夫,謝謝你們。”
我眼眶有些紅,瞪他,道:“說什麽呢?”
央聿嘴角含著淡淡笑,又是道:“阿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
他微低了頭揚了唇角,視線落在某個宮殿的方向,道:“允允快是要生了,若是到時候姑姑與我還未回來的話,還請阿姐要多多費心了。”
他停了停,眼角眉梢都是暖意,道:“她自從有孕後,身子一直不太好,脾氣也是差了一些,若我不在的時候她有了什麽不尋常的要求,希望阿姐能看在我的麵子上,盡可能的滿足她一下。”
他轉向了我,笑的寵溺,道:“雖過了這麽些年,她卻是一直未變,四下無人的時候就跟個孩子沒什麽兩樣,若是她有哪裏冒犯了阿姐的地方,阿姐你別罵她,不與她見識便是了,她懷了孩子,總是多愁善感,也總是胡思亂想,阿姐你多同她說說話,別讓她一個人待著,也別讓她一個人生悶氣,我聽人說,有了身孕的人總是生悶氣,將來是會落下病根,全身酸痛的,她願意跟在我身邊,跟著我一輩子,為我生兒育女,我希望她能過的舒坦一些,阿姐,幫我照顧好她,好麽?”
我靜靜看著他,心中情緒雲湧,像是被戳中了最柔軟的地方。
“好,”我終是笑了起來,卻差點紅了眼眶,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城門。
我站在城門下,看著眼前的馬匹。
姑姑說了,此次隻是私服出去,最終決定的前往川府的,隻有四人。
姑姑,央聿,南庭,以及雲澋。
隻不過雲澋卻是先行了一步,往前去打點各地所備的儲備了。
雖是人數少,卻是走了城中所有的分量之人,姑姑有些放心不下,便是召回了守在北境的垽哥哥,連同在外一直打探消息的阿汐,明日便是會回來。
央聿扶著顏允站在一旁,眉眼帶笑,道:“過幾日便回來了,不用擔心。”
顏允卻是眼眶紅紅的,扯著他的袖子不鬆手,堵著氣不說話。
央聿溫柔的攬住她的腰,想要幫她減輕些身子的重量,道:“你聽話,我給你帶些好吃好玩的回來。”
顏允依舊是不說話,眼眶卻是越來越紅。
央聿無奈,隻得輕輕的擁了她入懷,輕聲道:“好了好了,你乖一些,等身子輕些了,我便再帶你去次川府,好麽?”
她卻依舊是不依不饒,眼淚都像是快落了下來。
央聿也沒了法,揉了她在懷中,又像是在輕輕安慰的說著什麽。
我看著央聿那寵溺的模樣,心底柔軟的不像話,想著也是不再打擾他們,便是向著姑姑走去。
她正在同南庭講著些什麽,見我過來,便是止了話,道:“那丫頭是不是也在鬧著小性子,要跟著一起去?”
我笑了笑,不說話。
她無奈,歎氣,道:“怎麽都是跟你一樣,一個個的不聽話。”
又是跟著南庭,佯是建議,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娶親的時候可要記住了,就得找些溫婉聽話的。”
我有些愣,有些莫名尷尬。
南庭未看我,半響才是道:“知道了。”
姑姑搖了搖頭,像是要說些什麽,又是止住了,道:“你這孩子,怎麽一點都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