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壹捌 焚香·結合
月上中天。
偌大的院子裏靜悄悄的,安靜的像是所有事物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隻聽輕輕的一聲推門聲響,終是有人自房間裏出來。
披著一席淺色的狐裘,一頭烏黑秀發未經整飭,都是隨意的披散了下來。
她走至院內亭中坐下,月光打在她臉上,更是襯的幾分氣質清麗。
緩緩抬了眉,眼裏的期待卻是灼熱了人的視線。
她在等一個人,等一個,拿走了她東西的人。
隻是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會不會來。
她低了眉,將手臂疊在了桌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
深夜裏有些冷風,或許還飄了些小雪,連著吸進鼻腔的空氣都是帶著寒意。
但她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因為她滿顆心所想的,都是在等的那個人。
可是他會來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搖了搖頭。
也許他會來,會來告訴他,他對著她也是同樣的感情;也許他不會來,因為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又也許,他一直都沒有回來,根本都不知道她在等他;又也許,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隻是還未到達;又也許,他隻是純粹的不想來見她。
隻是這麽多的也許,究竟要如何才能知道,哪一種會是他的答案?
她閉了眼,終是匍匐在了桌子上。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過去,小雪也終究是越刮風大。
半夜過去,眼前已然成了茫茫一片。
惑衣終是睜開了眼,眼裏光芒星星閃閃,最終還是黯淡了下去。
若是緣淺,不複相見。
這是她寫在紙條上,留給他的八個字。
她自初見的那日起,便是一直跟著他身邊。
男裝扮相,雖是省去了不少麻煩,但也導致了她不能跟著他的關係更近一步,隻能是著君子之交淡如水。
還記得有次,虞城裏有位姑娘過來與他搭訕,她即刻便是擋在了他身前,一本正經的就著生辰八字,忽悠著自己的子民。
當時他眸光高揚,毫不加掩飾的笑意落在她眼裏,卻似是不經意的問著她道:“昱兄,你該不會,是有著斷袖之癖?”
還記得當時她整個人都是一愣,麵目有些郝然,嗬嗬幾聲,算是做個回應。
他也未再多加調笑,眼裏卻是了然的模樣。
有時她會想著,大抵,他是知曉她對她的心思的,可卻每次都恰到好處的止在那裏,點破但又不說破,就由著二人的關係迷離不清。
惑衣垂了眸子,眼裏溫度終是慢慢冷卻了下來。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是隨著這滿牆風雪凍結了起來,連著血液裏的熾熱都是摻了數不清的風霜,冷冰冰的流淌在身體裏,寒冷的逼人。
原來,終究還是緣淺。
她揚起了臉,逼著眼裏破碎的東西退回去。
心裏除了疼,再也沒了其他的感覺。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明明他們認識才不足一個月,明明他們還什麽都還沒有開始,但是一想到他真的沒有出現,她就難受的像是有人在拿刀刺著她的心髒一樣,難受的連著呼吸都像是在奢求。
淚水終還是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眉眼低下來,終是無言。
耳畔卻忽是傳來了腳步聲,踩在雪地裏,帶來些許簌簌的聲響。
惑衣心中一震,忙是抬起了眼。
雪中忽是現出了一人的欣長身影,款款而來。
栗色的發上還攜著些積雪,他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引人注目,輕輕彈落了幾些。
惑衣盯著他,像是連著呼吸都停止了,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來。
那人抬起眼,幾步進到亭中來,眼裏笑意繚繞,輕聲道:“小姐很是麵熟,是在等人?”
惑衣看著他,壓住了心底深深的歡喜,緩緩攜起了笑,道:“那公子呢,深夜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何?”
叢嘉嘴角淡淡揚起,好看的眉目在雪夜更是璀璨耀眼,道:“赴約。”
惑衣眼裏有許些光芒重聚起來,唇邊笑容愈是放大,卻是璀璨晶瑩的落了下來。
叢嘉側身轉向了月亮,似是輕描淡寫的道:“今夜寒雪紛飛,小姐等在這裏,就不怕要等的人不來麽?”
惑衣盯著他的側眼,笑容溫婉,道:“他拿走了我一樣很珍貴東西,不管他來或不來,我自是應該等在這裏。”
叢嘉看了她一眼,眼眸溫軟,道:“可他若是來了,你最珍貴的東西便再也要不回去了,不是麽?”
惑衣盯著他的眼,半響,輕輕點了頭,道:“心甘情願。”
叢嘉眸子怔了怔,目光灼灼,似是在仔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
美目清兮,顧盼生輝。
他嘴角笑容慢慢浮起,伸出修長的指輕撫了她臉頰,道:“你身上好香。”
惑衣將額抵至了他心口處,輕了聲開口,道:“我的名字,是叫惑衣。”
頭頂那人似是揚了嘴角,甚至連著空氣都是溫暖了起來。
“我知道。”
“你來了,我真的很高興。”
那人輕笑了出來,在寂靜的夜裏,說不出的好聽動人,“我知道。”
她伸出手,緊緊的摟住了他,像是擁抱住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道:“我喜歡你。”
叢嘉終是抬了她的下巴,眉眼含笑,卻是深情明媚的神情,道:“嗯,我知道。”
惑衣靜靜看著他,眼裏滿滿都是快要溢出來的柔軟感情,幹淨的似是雪山上的白蓮,純情的不染一絲雜物。
叢嘉抬手,指腹輕輕落在了她唇邊,細細的摩挲。
她眸子裏有些光芒在閃動,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卻是踮起腳尖,閉了眼,深深淺淺的吻了上去。
月下大雪飛揚,亭中卻是風光正好。
燭火熠熠,映在白皙的牆壁上,倒是顯出了兩個依偎的身影。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沉木香味,似有若無的,倒更是顯得氣氛曖昧。
女子青絲繚亂,和著身旁那人的長發,幾乎都是欲結在了一起。
麵色微紅,嘴角卻是微微揚起,像是連著睡夢裏,都是極其幸福的模樣。
那男子隻穿著件長衫,卻是半露胸膛,露出白皙的鎖骨。
他支了手,靜靜的看著身旁女子。
淡淡的伸出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拂過,終是將著裘毯更往上拉了下,蓋住女子那白嫩的肩膀。
他掀開裘毯另一側,正欲起身,身後人卻是在瞬間醒來。
睜著朦朧的雙眼看著他,卻是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手,道:“叢嘉……”
叢嘉腳步一頓,回過身,輕輕在她額間印下一吻,道:“昨晚休息的好麽?”
惑衣臉上飄上些紅暈,淺淺點了頭,目光卻是落在了他白皙的胸膛上,道:“還好。”
叢嘉輕輕緩緩的笑出來,往下更是湊近了幾些,低聲道:“我昨晚休息的,可是很好。”
惑衣一愣,隨即麵上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伸出手佯裝惱怒的在他胸膛上錘了一錘。
叢嘉將她一切情緒收至眼底,眸中笑意漸濃,終是濃的化不開再也化不開。
他攔她入懷,低沉的嗓音有些魅惑,道:“我有些事,得回去一趟。”
惑衣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聽著他輕緩的心跳聲,點了頭,終是淡淡嗯了一聲。
叢嘉半揚了嘴角,手指卷起她的一縷發,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怕我就再也不回來了?”
惑衣貼在他胸口,良久,才是開了口回他,語氣雖淡,卻是不容置疑,道:“不會的。”
叢嘉失笑,終是更摟緊了她,聞著她的發香,在她耳邊輕嗯了一聲,道:“等我。”
她點頭,飛快的抹去眼角的淚,嘴角卻依舊是揚的高昂,道:“好。”
我皺緊了眉,心中思緒實在是再也糾纏不開。
一瞬間實在是有很多東西要問她,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總覺得哪些地方有些太過倉促的感覺,但細想起來,卻又覺得一切又仿佛是水到渠成,恰到好處。
我緩緩搖了搖頭,道:“後來,就是叢嘉失約了?”
惑衣攜起一些木柴,扔進火裏,眼裏淺淡,道:“不,他沒有失約。”
我有些詫異,追問道:“既然他沒有失約,那難道是你父王同意你們之間的事情?”
惑衣沒說話,半響才是揚起了臉,不知看向了何處,道:“他回去不久,父王便是因病去世了,而我,也終究是接任了城主之位。”
“那叢嘉在哪?”
我下意識的出口,卻又是即刻反應過來,不由有些尷尬。
惑衣沒有多大反應,依舊是語氣淡淡,道:“我不知道,我隻記得,等到他再次出現在虞城,已經是兩年之後了。”
我愣住,道:“兩年?”
“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我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他,他是仙君,總歸事情與我這個凡人是不同的,所以我一直在等,等著他回來,等著親口告訴他,我和他,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我有些懵,事情的發展實在是出乎意料,忙是道:“那孩子呢?”
惑衣目光落入燃燒的火光裏,淡淡開口,道:“死了。”
我心下一驚,“死了?”
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火光,神情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是在說著一件極其普通的,跟著自己沒有絲毫關聯的事情。